芙池顺着眼前莫名其妙伸过来的大掌,发现了那张看着有些不顺眼的脸。
然后坚决地,摇了摇头。
杜肜额头上的青筋暴出,蹦跶了几下。
“能别这么不给面子吗?”他好脾气地劝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
小芙池显然听不懂什么浮屠不浮屠的,或者说压根就不在乎,依旧摇头,摇头。
摇你妹儿的头!杜肜觉得他上辈子是不是欠了它的,平时又哭又闹也就罢了,关键时刻还尽掉链子。
他现在真没时间和它废话,拎着它的脖子把它放到床前:“救人!”
芙池被他提着很不舒服,登着小腿,扭扭身子,吸吸鼻子,就准备开哭。
杜肜掏掏耳朵:“只要你肯救人,我就同意你跟在小韵身边。”
一句话,把芙池到嘴边的哭声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它眨眨眼,不太肯定地用眼神询问。确定?
杜肜也眨眨眼。嗯,确定。
于是两人成功地完成了一笔交易。
芙池爬到赵德头顶,将胖乎乎的小手放到他冷汗直流的额头上,莲花印记一闪一闪,手上有白色的气弥漫,顺着赵德的额头,流散到身体的各个部分,同时还伴随着一阵阵清香的莲花气息。
赵德的面庞逐渐红润,神情放松,呼吸平稳了许多,也不再梦吟了。
倒是小芙池耗费了大量的精力,软趴趴地倒在床上,嘴里呜呜地叫着,好不虚弱,叫人心生怜悯。
杜肜心里一软,难得伸手把它抱起来,放在怀里轻拍:“辛苦了啊。”
他之前翻了翻杜安给他的资料,了解到了芙池这朵小雪莲的能力,其中一种便是治愈,不仅能修复人体的各种损坏部分,还可以补充适当的精力,在人将死之时把他从鬼门关再拉回来。
有这种接近起死回生的能力,难怪它会被青铜殇给盯上。
只可惜,现在的芙池只是婴孩状态,发挥的能力连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还害得自己累成这般。再不找人签订契约的话,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芙池已经是累得不成样子了,可它坚持抬起头,无声地与杜肜对望。
杜肜拿它没辙了,轻轻揉着它的头,努力使自己的语调听起来温和一些:“知道了,会让你待在她身边的,我一向说话算数。”
他到现在也不太清楚,芙池对安韵这莫名的执着是怎么来的,就算打开封印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安韵,这依赖也未免有些过头了吧!
芙池听见他的承诺,这才放心地垂下头,化作一缕烟,回到桃木梳中修养去了。
重明再次探了探赵德的脉搏。脉象平稳,有好转的迹象。
“我们要尽快找到素衣。”重明说道,“虽然有芙池帮他治疗,可到底是治标不治本。”
素衣随时都可以继续夺取赵德的精气,在那之前若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那他们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杜肜烦躁地骚骚头发,手下人都已经尽力去找了,可是线索断在了美国,要从那里找到一只鲛人何其困难,但他无论如何也要加快进程!
就在此时,杜肜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顾菲可发给他的短信。
将内容快速浏览了一遍,他的神情严峻起来。
素衣仰起头颅,整个身子飘浮在半空中,长长的鱼尾盘在身下,不断从珍珠中摄取精气。
白芷抿着唇,手指缠上一根银丝,脚下快速移动,身影在一瞬间消失!
在素衣没有防备的时候闪到她的身后,指尖微动,银丝的另一头破开水的阻力,迅速勾上素衣的脖颈,缠了一圈又一圈。
“多管闲事!”素衣被她牵制住,被迫头向后仰,一只手紧紧勾住那根银丝,指尖渗血,咬着牙恨声道。
白芷面无表情:“管的就是你的事。”左手上用力,银丝收的更紧。她抬起另一只手,每个指缝间都有一根银针,她用它们对准了素衣的身体。
魂妖说到底就是一缕灵魂,无论肉体受到多大的伤害,只要有精气供给,就能逐渐恢复。想要彻底杀掉它们,办法只有四种。
第一种,杀掉契约者;第二种,毁掉魂器;第三种,用秘法彻底消灭它们的灵魂……
还有第四种……
白芷眸光一转,银针顶到素衣的心脏上层,狠狠地刺了进去。
顿时,素衣感到自己的心脏收缩,身子开始颤抖抽搐,豆大的汗滴落满额头,鱼尾挣扎地拍着地面,发出震耳的拍打声,痛苦万分!
第四种,刺穿魂妖肉体的心脏!
白芷紧拽银丝,刺入心脏的手未曾抖过一分,目光锁在素衣身上,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周围的环境开始扭曲,它的中央出现一个逆时针旋转的漩涡,深水、游鱼、珊瑚……所有的景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吸入其中,整个空间露出了它本来的样貌。
顾菲可看到了空间恢复的整个过程,又摸了摸身上干燥的衣物,这才惊觉,刚才的一切都是素衣制造的幻境。
素衣的手掌蜷缩又伸展,锋利的指甲划破了她的掌心,鱼尾疯狂地甩了甩去,最后忍无可忍朝着白芷拍去。
白芷早有准备,飞身跃起,躲开鱼尾的攻击,翻到素衣的前面,夹起银针,再次朝心脏部位刺去。
素衣察觉到耳旁的风声,知晓白芷的用意,身体一缩,幻化成虚体就要躲开。
白芷嘴角冷冷地勾起一个弧度,她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候!
银丝穿过素衣的虚体,包裹住悬空的深水珍珠,手指一勾,白芷将它拉到了手中。
“把它还给我!”魂器在手,就相当于命脉被人捏住,素衣简直恼羞成怒。
白芷不顾她的叫喊,将珍珠随手冲房门的方向一抛:“我对它没兴趣。”
顾菲可瞟着珍珠飞出的弧度,有点不明白白芷这样的用意。好不容易抢到手的魂器,就这么扔掉了?
素衣的大脑在刹那间没有反应过来,无法视物的她只能凭感觉判断魂器的位置,却根本不能阻止!
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珍珠撞到房门的前一秒,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只指骨修长的大掌率先伸出,接住了就要落地的珍珠。
顾菲可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
萧阡御……
萧阡御走进来,视线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指腹轻轻摩挲着珍珠光滑的表面。
他的语气永远那么冷峻深沉:“这里,比我想象的要热闹多了。”
白芷侧过身,没有理睬,只拿一个背影对着他。而素衣,在辨认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后,惊慌失措地做起了防卫的姿态,保持着虚体的状态不敢动。
萧阡御对她们这种态度并不在意,若无其事地抛玩着珠子:“素衣,你最近好像越来越放肆了。”
素衣咬了咬下唇,紧张兮兮地防着他,声音有些嘶哑:“我要出去,我想要出去……”
“你觉得,可能吗?”萧阡御不紧不慢地展开另一只手的掌心,里面卧着一张蓝色的封妖符咒。
“我一定要出去的……他还在外面……”素衣喃喃道,“我不要总是待在这里,我要疯了……”
萧阡御不再理会她的喃喃自语,垂眸将符咒贴在魂器上,珍珠霎时被密集的电流包裹。电流刺激的痛楚同样穿过素衣的身体,她发出一阵尖锐的嘶叫,快要将人的耳膜震裂,她的眼眶中流出了触目惊心的血泪,滑过脸庞,颗颗坠落成珠。
她最终化作一缕青烟,被吸回了魂器中。
“别忘了,你已经疯了……”
窗子不知何时被打开,有凉风徐徐,吹得满室皆落寞。
庭修踏着微风到来,白衣玉冠恰如谪仙,面带微笑从容不迫:“已经解决了?”
装出一副刚到的样子,以为谁不知道他一直就躲在门外不进来。萧阡御对他这种行为表示无声地鄙视,绷着脸嗤了一声。
没有人理他,庭修的笑意也没有减掉半分,而是换了一个话题。他望向那一抹素色的身影,眸光闪烁,语气轻柔,似是怕不小心惊扰了她:“刚才真是抱歉,让你们受惊了。”
白芷柔荑握紧又松开,抿着的薄唇分开一条缝:“无事。”说完,她也回到了白玉镯中。
庭修的笑面终于有了一丝龟裂。
还剩一个人……
萧阡御和庭修齐刷刷地将视线放到了角落仅存的人身上。
顾菲可冷不丁被人这么盯,忍不住后退一步。
萧阡御看见她这一小动作,冷笑道:“怎么,怕了?”
顾菲可顿住脚步,被他这么一讽刺,气鼓鼓地迈开大步,直奔到他面前:“谁说我怕了!”
萧阡御暼着她气的鼓起来的脸蛋,压制住内心想要戳一戳的冲动,侧过头轻咳一声:“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她当然有问题,而且还不止一两个,这中间的事情简直乱成了一团。
萧阡御在她开口之前又补充了一句:“仅限三个。”
顾菲可瞪眼,这让她怎么问清楚啊!
她思索片刻,犹犹豫豫地伸出一个手指:“第一个问题,你的身份是什么?”
萧阡御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扬了扬手上的深水珍珠,将上面的符咒转给她看,符咒在他的催动下显现出一个符号,在看到顾菲可诧异的表情时,满意地收回了灵力。
顾菲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萧阡御的身份竟是如此!
她马上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个问题,你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