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萧阡御的讽刺,白芷默然接受。
妖,本就不像人类那么多情。她仅有的情,留给她想给的人就够了,多余的人,没有必要。
“至少现在,她还不能死。”萧阡御抑制不住从胸腔往上翻腾的血液,咳出了更多的血,可他抽不出手去擦拭,只能挂在嘴边,“你倒不如想一个更有效的方法。”
白芷越过阵法,看见庭修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虽然表情一直从容,甚至还带着微笑,但她知道,他的状况仅仅比萧阡御强上一点,就要撑不住了!
“还能有什么更有效的方法。你们再不动手,就真的晚了!”
顾菲可抓耳挠腮地想着办法,忽然灵光一闪,几步奔到他们身边,向素衣大声喊道:“素衣,赵德来了!”
不是她故意用赵德来刺激她,这种时刻恐怕只有赵德两个字能起作用,哪怕能让她有一瞬间的松懈也好。
素衣听见她的声音,果然有片刻的神思恍惚,攻势有所收敛,趁这一刻,顾菲可撞了撞萧阡御的肩:“快动手!”
萧阡御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手中结印,与庭修再一次吟诵起咒语,符咒的光芒更甚,防护的屏障更加牢固,一时间将素衣的攻击全面压制!
“唔!”待素衣回过神来,一切都已成定局,她来不及再掀起海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八芒星越靠越近,大有将她封印之势!
结束了……
落到这般狼狈的地步,最后又成了魔被人诛杀……
可笑她当初有眼无珠识人不清,可叹她一生卑微如芥尊严尽失,到头来一无是处分崩离析!
可是她心有不甘,不甘啊!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封印的到来……
“住手!”
一声怒喝蓦然响起。
所有人顿住,将视线转移到门口。
素衣听见这个声音,身体一僵,停住了所有反抗。
一位面目沧桑的老人,微佝偻着腰,一手扶门框,另一只手死死抓着一个小方盒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时不时咳嗽几声,似乎这一路过来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赵先生?”顾菲可惊诧他的到来,马上向他身后看去,果然看见杜肜他们几人狂奔而来。
“等会儿,都停一停!”杜肜大喊大叫地冲进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庭修跟前,指着素衣说道,“那个谁,先把这阵法解了!”
“她即将入魔,解了阵法我们会有危险。”庭修不紧不慢地回道。
杜肜的内心是崩溃的,这赵德不听劝最后死活都要过来,进了别墅老远就看见三楼的情况,不顾自己身体状况撒腿就跑了过来,完全不像一个将死之人。其他人就算了,杜肜一习武之人愣是没追上他!
这算啥,濒临危险时爆发的潜在机能吗?
“解了吧,没见她都安静下来了。”杜肜说,“当事人都让停手了,我们还能阻止吗?”
庭修不置言语,和萧阡御对视片刻,又说道:“你能保证,放了她,她不会再惹是生非?”
“这任务既然交到我手上,就不会再让它出任何意外。”杜肜斩钉截铁。
“好,姑且信你一次。”他们两人同时收手,八张符咒飞回他们手中,阵法消失。
他们退到一旁,严阵以待的同时,又想见识一下,杜肜他打算怎么做。
谁知杜肜只是拍了拍赵德的肩膀:“赵先生,人在这里,要怎么做看你了。”
说完,他带着安韵走到顾菲可身边,独留赵德和赵鳞宇与素衣对峙。
“菲可!”安韵一过来就扑到顾菲可身边,紧张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顾菲可拍拍她的手,表示安慰,又有些好奇,“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安韵指了指外面:“是一个有胡子的大叔,应该是这里的管家吧,是他让我们进来的。”
她又比划了一下:“而且在我们上三楼时,他还撕掉了几张纸,就是你们说过的符咒吧?”
难怪他们进来的那么顺利。顾菲可瞥了一眼杜肜背在身后的汉剑,脚下移啊移,移到萧阡御身边,悄悄说道:“是你和郭管家提前说好的?”
“嗯。”萧阡御点点头,这种好事他痛快地承认了,“你们迟早都会来,所以一切早已打点好。”
顾菲可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杜肜一把拉到身后:“别走神,过来好好看着。”
这种自家养的好白菜要被猪拱的感觉让他心里很烦躁,很不爽。
萧阡御扬扬眉,转头看热闹去了。
赵德自从进了这个屋子,视线就一直锁在素衣的身上,目光火热而激动。
他喘匀了气息,张了张口,干瘪的唇终于晦涩地喊道:“素衣……”
我来了,来见你了……
素衣背对着他的身体猛然一颤,手指慢慢蜷缩,握在一起,声音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你来干什么?”
为什么,要在她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出现……
“我……”赵德向前一步,有些虚弱地咳了一声,“我来见你,有些话想和你说说,当年的事是我不对,我、我想……”
“还有什么好说的。”素衣转过身,露出她空洞的眼眶,让赵德看了心里发痛,“我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什么都不要和我说,不要解释!”素衣的暴戾之气又开始弥漫,黑色煞气横空而出,“因为我不会原谅你!”
萧阡御指尖捻上了符咒,睨着杜肜:“这就是你说的没有意外?”
“心急什么,继续看!”杜肜没好气地回道,哪儿有那么快,赵鳞宇还没上场呢。
“素衣,我知道,你因为我伤透了心。”赵德有些哽咽,他试图用自己虚弱的身子走向她,刚才的爆发近乎耗掉了他所有力气,现在他连站着都有些吃力,“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怎样赎罪,才能让你放下仇恨?”
以前的素衣,她的美貌是上天赐予的殊荣,她的气质优雅宁静,她的歌喉比那夜莺还要婉转空灵,她的眼睛深邃如大海。而现在,却变得这样执拧,满心只有仇恨,他简直后悔地不能自己。
“你忘了,你们当初是怎么对我的了?”素衣逼近赵德,面容扭曲,“我一直记得那天晚上,你们对我做的那些事!我的眼睛被你们硬生生挖掉,我的身体被人无情踩踏,我的每一处都血流成河!而你的未婚妻却说,那都是你的安排,是你!”
素衣声声控诉他们的暴行,眼眶中血泪横流,煞气更重!
若不是她最后趁着那群人松懈之时,拼尽全力挣脱束缚,抢回魂器逃入海中,现在的她恐怕早就已经被卖到黑市,成为玩物,任人蹂躏,受尽摧残!
“你知道吗,我的心在痛啊,它在腐烂你知道吗!”素衣捂着心口,声音沙哑破碎,“我没有治我的眼,就是为了用它记住你对我做过的事,生生世世也不会忘掉!”
他要她的眼泪,她给,哪怕日日夜夜的哭泣早已让她麻木。
他要她去取海底的宝藏,她寻,哪怕有几次几乎丧了性命。
他要她的什么都可以,哪怕是命,也能毫不犹豫地交出去,区区一双眼睛算什么。
是她真的心寒了,心累了,不想继续傻下去了!
她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劈得赵德当场愣住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地收缩,血液冰冷,循环在全身,让他的躯体一点一点感受如坠冰渊的寒冷。
她说的……是真的吗?
赵德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一步,赵鳞宇眼疾手快扶住他:“爷爷!”
他摇摇头,推开赵鳞宇,艰难地走向素衣:“素衣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素衣咬紧下唇,不想听他任何解释,她一挥手,几根冰锥凝聚,寒气逼人,对准了赵德。
“这就是你的保证?”萧阡御白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杜肜,手中符咒蓄势待发,正准备展开阵法,却又被杜肜拦住。
“等等等等,你这样会把她逼急的!”杜肜按住他抓着符咒的手,扭头去找顾菲可,“这素衣怎么都不听人说话的!”
“谁疯起来会耐着性子听人说话。”顾菲可先前有两次血的教训,总算是把素衣性子彻底摸透了,“我现在比较担心,她又要入魔了。”
杜肜扶额,是他的错,没能提前把素衣本身的情况摸透,失策啊失策!
萧阡御嫌恶地甩开他的手:“这下你怎么收场?”
杜肜拧眉,手摸上了背后汉剑的剑柄,慢慢攥紧:“不行就打呗。”
“要是你能打过她,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安韵苦着小脸从后面冒出头,戳了戳杜肜:“这太危险了,还是先把实情告诉她吧!”
“唔,放心。”杜肜揉了揉她的头,坦然地扛着剑,大步流星地走去他们中间。
“素衣,你想杀了我吗?”赵德眼中含泪,痴狂而又愧疚的眼神热烈,喃喃道,“如果这样能让你放下,你就杀吧……”
“你以为我不敢吗?”素衣食指中指并拢,猛然向下一挥,冰锥旋转着向在场的两个人刺去!
赵德面不改色,只是默然闭上了眼,但赵鳞宇却是冷汗直流,条件反射地就要向旁边逃。
千钧一发之际,杜肜加快脚步跃到他们中央,提起剑,眼花缭乱的几招剑式,将冰锥如数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