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阴司的鬼官来临。
他用长长的镰刀刺入赵德的身体,将他的魂魄勾出,带回了阴司。
在场的人都是阴阳眼,他们无力阻止,眼睁睁看着赵德的魂魄脱离自己的身体,面容安详,任由鬼官将他带走。
他将接受阴司的审判,进入新的轮回,一碗孟婆汤喝下,便是今生的一切全部放下,重获新生。
而素衣呢,失去过生命的她,这一次却是永远灰飞烟灭,再无来生。
杜肜弯下腰,想将赵德逐渐冷却的身子扛起来,发现他手上一直紧紧握着一颗,失去了灵气与光泽的深水珍珠。
杜肜试图去掰开他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没能掰开,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即便是死后,也绝不松开。
有它在,我便永远也离不开你……
杜肜无奈地轻叹。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
赵德的遗体由赵鳞宇带走,临走的那一天,杜肜特地找到他,说了一些事情。不出意外,赵鳞宇那个尖酸刻薄的妻子也在。
“把他火化吧。”这是杜肜见到赵鳞宇的第一句话。
赵鳞宇有些犹豫:“这毕竟是老人家的遗体,我们不好……”
“不用考虑,你只能这么做。”
“你说火化就火化呀!”他的妻子依旧态度恶劣,“呦,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里指挥我们!”
“别说了!”赵鳞宇拉着她的胳膊,避免她再说出一些丢人的话来。
杜肜连眼皮都懒得抬,压根不去看那女人。
这般上不得台面的妻子,赵鳞宇这种爱面子的人,早晚有一天会自己处理好的。
“如果不火化,你们打算怎么取出他手里的东西?”杜肜懒洋洋地说,“难道还想剁掉他的手吗?”
赵鳞宇哑然。
他这次来和杜肜做的一笔交易,报酬是素衣的那双眼睛,但他忙是帮了,素衣却已经死了,眼睛也没了,他自是不愿做亏本买卖,所以将主意打在了那深水珍珠上。
不成想,他的这点小心思早就被杜肜看穿了。
“好,就照你说的办吧。”
杜肜唔了一声,又说道:“记得找个临近大海的地方,和珍珠一起埋了。”
“可是……”
“你也听过了,这是你爷爷唯一的遗愿,难不成你还想违背他老人家?”
“……”
赵德只得硬着头皮点头答应,他的妻子一脸愤然。
杜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了声告辞便准备离开。
“杜同学,请等一下!”赵鳞宇好像很喜欢这么叫杜肜,似乎这般,可以将自己的地位提高一个等级,让自己无需在杜肜面前这么狼狈。
只是在口头上逞个能占个便宜罢了。
杜肜停下脚步,双手插兜转过身,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来。
“你……”赵鳞宇皱着眉头,试探性地问,“关于鲛人的那件事,你们是认真的吗?”
“赵先生指的是哪件事?”杜肜耸耸肩,装傻充愣,表示自己听不懂。
赵鳞宇咬咬牙,说:“就是,你们答应她杀掉沈家人的事。”
杜肜挑眉,抬眼审视着赵鳞宇。
直到看得赵鳞宇头皮发麻,他才嗤笑道:“我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赵先生怎么就当真了?”
闻此,赵鳞宇才松了口气,赶紧将杜肜送走。
杜肜背对着他们离开,嘴角勾起一抹奸诈地笑容。
他不会屠光沈家人,但不代表,他做不了别的事。
几个月后,当他站在海边的崖上,静静地吹着海风,手里端着一个骨灰盒时,他曾想过一些事。
人类,究竟贪婪堕落到何种地步,才会连至亲都能舍弃。
他打开骨灰盒,骨灰纷纷扬扬地撒入大海,他又将手里的一颗深蓝色的珍珠抛到骨灰飘散的海面,溅起一朵浪花,渐渐沉入海底。
你们的约定,我已经帮你们做到了。
杜肜遥望远方的海岸线,喃喃道。
也许大海,才是你们最好的归宿……
……
杜肜从赵鳞宇那里出来,头顶的天空逐渐聚集了一团团乌云。
他慢悠悠地回到驰骋疆场,楼上的女孩们在做饭,楼下的萧阡御……在喝茶。
“你怎么还没走?”杜肜的心情立马变得更加沉重了,阴沉沉的就像外面的天气,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这个面瘫。
“我是来转告一些事情。”萧阡御悠闲地放下茶杯,翘着二郎腿,“你们这次的行动,勉强及格。”
“给我滚。”
“难道不是吗?”萧阡御说,“你不觉得这次的任务,你们根本就没有出多少力,成功与否完全看素衣的态度?”
“恰好素衣心肠算软的,这么容易就把心魔去除,不然你们觉得凭你们的运气,能成功?”
“呵呵。”杜肜皮笑肉不笑,“这一年来你也没少开导她吧,结果有用吗,还不是我把赵德带过去,她才冷静下来的?”
“我若把人带过去,这个任务照样能完成,你们还是凭的运气。”
“你把任务抛给我们时就没想到这一点吗,说到底赵德和他孙子就是关键,我放手任他们随便说,问题不就解决了。至于你,那么个大活人不知道用,活该!”
“……”
“萧阡御我早想和你说了,你既然早就知道赵德,你绕那么个大弯子,非得把任务推到我们身上你累不累啊!”
“……”
“你早点解决不就成了!一拖再拖拖到素衣入魔,入了魔你说你该不该杀,该不该杀啊!你说你苦不苦!”
“……”
“非得到最后赵德逼着自己死,才能让素衣不用受苦和他一起死,不然你那五雷正法就该轰上去了吧!你说你缺不缺德!”
“……”
“可怜我家小顾,到现在还为自己说错话,让素衣入了魔而自责!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事压根算不到她头上,你说她委屈不委屈!”
“你知不知道在任务中夹杂私人感情,是禁忌。”
“我乐意,要你管啊!”
杜肜大概这憋屈劲儿还没消,正好逮住萧阡御,噼里啪啦地又骂了一通。
萧阡御许是听着嫌烦,又或许是真的觉得这事他有点对不住所有人,把头一偏,他明智地转移了话题。
“令牌,你们收到了吗?”
杜肜嘎地刹住了车,走到萧阡御的对面,拉开椅子,正襟危坐。
“那东西是它发出来的,你们也有?”
“不只我们,所有有声望的组织都收到了。”萧阡御不动声色地拿起茶杯又呷了一口,“这种消息,驰骋疆场应该得到的比我们早。”
“嗯,不知道这次,它想搞什么鬼。”杜肜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子,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他从怀里掏出几张破烂的符咒,推到萧阡御面前,“既然你在,就顺便帮我看看这个。”
萧风阁的少主在,他不利用这个机会简直就要浪费他身为商人的本能。
萧阡御接过符咒,扫了几眼,神情逐渐严肃起来:“这东西,你从哪来的?”
“从一个封印着魂妖的匣子上撕下来的,怎么,你认识它?”
“这东西……”萧阡御抬抬眼,古怪地说道,“是萧风阁的。”
“……”
“向这上面注入灵力,会显示出萧风阁特有的符号,所以不会认错。”
“……”
“不过这都是一千年以前的符咒了,放到现在,已经很难查出来了。”
“……”这次轮到杜肜无语了。
所以说,芙池它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你们是遇到什么问题了?”萧阡御好奇地问道。
杜肜果断摇头,这些事,他是不会和外人说的。
“也罢。”
萧阡御知他所想,也不愿强求,饮下杯中最后一口茶,便打算离开了。
只是临走之前,他又嘴特欠抽地说了一句:“你们的茶,味道勉勉强强。”
“那你就别喝光,也别来了!”
“记得转告顾菲可,她的合同还没有到期。”
“你还是快滚吧!”
杜肜气冲冲地送走萧阡御,瞥了一眼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小红鸟:“你害怕什么啊,他灵力有那么强吗?”
老钟扑腾着翅膀,飞到杜肜肩上,低低地嘎了一声。
“啥,你的意思是我都不敢和他打?你哪眼看见我不敢了!”
他知道萧阡御受了伤,好心好意想等着他伤好了再决斗,这样公平一点。
结果到别人嘴里就成了他不敢和萧阡御决斗!
靠,他简直不能再郁闷了!
正当杜肜憋着火不知道该往何处发时,楼上传来顾菲可的呼喊。
“杜肜,上来吃饭!”
“来了来了!”听见美食的呼唤,他立马将怒火跑到九霄云外,急冲冲地往上跑。
“萧阡御呢,他怎么没上来?”
“那混蛋早走了,我去,你们该不会连他的饭也做了吧?”
“是啊,他是客人嘛。那多出来的饭怎么办?”
“交给我,我全吃了!”
先吃饭才是正事,至于那一大摊子譬如沈家、芙池、令牌……的麻烦事?
管他的,吃饱再说!
杜安躺在摇椅上,面对窗口,摇椅一摇一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闭目养神,面色安详。
重明站在窗前,手中握着青铜令牌,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手指慢慢描绘着上面的“令”字。
“他们该来了。”重明忽然说道。
“是啊。”杜安闭着眼,缓缓说道,“它将地点安排在了泷寅,自然会将一大批人引来。”
“只是我们还不清楚,它的目的是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杜安睁开眼,一片深沉而又精明,他望向窗外黑压压的乌云,“这天闷了这么久,也该变了。”
他的话语刚落,只听一声咔嚓的脆响,电闪雷鸣。
大雨,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