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夫子和毕青都离开了房间,邵阳为保万无一失,又从里面上了门闩,方才去了衣物,抹上药粉,虽然疼的几乎晕厥,但自始至终都未叫一声,因为他必须坚强,上完药,邵阳全身出了一身大汗,只剩趴在床上昏睡的气了。
且说谢予敷之女谢兰语,自在院中第一眼瞧见邵阳便觉得浑身一震,这么漂亮的男子还是她生平第一次看到,还有那双一直赤条条的盯着自己的眸子,就像那树上刚成熟的栗子瓣儿,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哪能不脸红羞怯,心里斥责道:好一双贼眼睛。可当邵阳好不容易从邵永仁棍下脱离被毕青和谢予敷扶进厢房,谢兰语又忍不住为邵阳担心,这些细微末节旁人自是没看见,可却被一直呆在谢兰语身边的竹儿瞧了尽数,她眼珠子一弯,便想到如何掏出小姐的心事,若能成全两人那也是功德无量。
所以待将老夫人送回厢房,回小姐厢房的道上就剩小姐和自己,走了半道也未见小姐开口说一句话,竹儿寻思着小姐的心事,故意咳嗽一声,望着天空故作疑惑道:“这天阴沉沉的,不知这云后面躲的是太阳还是月亮?”
谢兰语不假思索的道:“当然是太阳,月亮只在晚上出现。”
竹儿呵呵一笑,瞧着谢兰语道:“哦,小姐懂的真多,不知小姐喜欢太阳还是月亮?”
谢兰语思索了一会儿,道:“太阳吧,太阳有朝气,有热情还很温暖,月亮代表着孤独与忧伤,那你喜欢太阳还是月亮?”
竹儿反被问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道:“嗯,这个嘛,竹儿没这个福分去选,就没想过,小姐既然喜欢太阳,这院中就一个现成的太阳,保准小姐打心眼里喜欢。”
竹儿的话弄的谢兰语丈二摸不到头,不知她这话什么意思,瞧着竹儿等她将话说明白,道:“你想说什么?”
竹儿笑道:“我说的当然是小姐的终身大事咯,邵公子单名一个‘阳’字,代表天上的太阳,而小姐的性格恰似那天上的月亮,两人难道不是天作之合?”
此言一出,谢兰语差点没晕过去,嗔道:“我的终身大事那轮到你瞎操心,爹和娘都没发话你操哪门子的心?”
竹儿见谢兰语根本理会不到自己的意思,本想慢慢引小姐上钩,到时候也可以得份谢媒钱,哪知自己卖关子,小姐就是不买,只能等待以后时机对的时候再提,嘟着嘴嘀咕道:“真是好心没好报。”跟着谢兰语走向厢房。
经竹儿这么一提,谢兰语心中也有所动容,只是自持女儿身份,矜持为先,礼尚为后,自古又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自己再喜欢,也不能破了这些先人留下来的规矩,这么一想,心里又落定下来,谢兰语是个规矩的小姐,所以凡事都喜欢按规矩来办。
邵阳直到夜里才醒,晚饭时候毕青本想叫他,但念他身上的伤势需要休息,便没叫他,邵阳从床上起来,身上的疼痛减轻一半,心道:没想到夫子教书育人有一套,对药草也这么有研究。既无睡意便披上外衣打开房门,只听得自己开门时发出的‘吱呀’声,四周静寂一片,想必院里的人都已熟睡,屋外正是:‘银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虽不是端午节,月亮却似玉盘般挂在夜空中,晚霞过后升起轻雾,轻轻薄薄,月落半空清丽脱俗,使人神清气爽,雾罩满园身心皆润,院里即便没有灯笼也能隐隐约约看清事物,邵阳信步走进院中,身旁所有的事物都是灰色,仿佛自己游走在一副水墨画中。
邵阳走着走着只听有人念道:‘九天宫阙下凡尘,一方乾坤色秀深,宫角暗柳形飘渺,小荷莲萼影浮沉。’,声音婉转动人,所念之句又句句触动邵阳心弦,平措四句便将这夜晚的美景囊括得淋淋尽致,邵阳环顾四周,感叹道:“原来风雅堂竟是这么的美,莫不是有仙人在此。”遂抬起头闻声望去,只见距自己不远处的一片荷塘中央站着一抹黑影,听声音可辨别对方是女子,邵阳急切的走到荷塘边想看个究竟,女子在月光的映衬之下宛若月中仙子,只见她一动不动的站在荷叶之间,邵阳恍入仙境,痴痴的欲随身而去,突脚下一虚,踩了个空,差点一头栽进池塘,吓得邵阳不得不惊叫一声,慌忙之中抓住一棵柳树方才站稳脚跟。
刚安定神魂,便听到从核丛中急切的传来一句喝问:“是谁?”
邵阳更是自责不已,自己不小心还惊吓到了仙女,赶紧赔罪,作揖到地道:“在下邵阳,是风雅堂的学生,只因无意入睡便出门赏月,不曾想打扰到神仙姐姐,真是罪该万死。”
邵阳的话一落,荷塘里的女子便发出一声嗤笑,道:“什么神仙姐姐?你也信神鬼之说吗?”
邵阳听着声音耳熟,咦!这不是那位小姐的声音吗?再望向小姐的所在,不是荷叶之间吗?凡人再轻,这荷叶也是承受不住一个人的重量,难不成这位小姐有飞天本事,为解心头疑惑,邵阳走近小姐身旁一探究竟,走近之时便见一架弓桥架在荷塘中央,邵阳豁然明白,只是自己从未来过这后院,不知荷塘之中有一架拱桥,连接着前后院,神鬼之说都是骗人的,自己怎么还信,自嘲的摇摇头,道:“小姐见笑了。”
谢兰语莞尔一笑,本想问邵阳的身体如何,可又怕自己问的唐突,便道:“不如公子站上桥来,站在桥上看院里的景色,别有一番风味呢。”
邵阳正有此意,欣然接受谢兰语的邀请,道:“好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谢兰语身边,再环顾一周的景致,真是别有一番风味,欣喜的道:“小姐说的对,这简直就是一副画嘛。”
谢兰语应声称是,邵阳问道:“不知小姐为何入夜之时一个人站在桥头赏景?”
谢兰语道微微颔首,道:“不瞒公子,我初到此处,又是女子,风雅堂里都是男子,白日里自不便出门,唯夜半人静之时,方能出来一观这里的景致。”
邵阳点头明理,道:“哦,小姐是大家闺秀,万不能被我们这些人凡夫俗子损了名节。”左右相顾,想到自己此时也是男子之貌,便道:“在下有心同小姐赏景,只是顾忌小姐所顾忌,白日里又承蒙小姐出手相救,大恩无以为报,在下还是离开的好,免得招人口舌。”说罢便要离开,谢兰语见邵阳心思细腻,处处为自己着想,心里一暖,不禁脱口道:“邵公子留步。”
邵阳惊愕的看着谢兰语,弄的谢兰语一时语塞,顿了顿道:“我的意思是你我二人只是同道赏景,凡事问心无愧,何惧别人烂嚼舌根,我在此地除了爹娘和竹儿谁也不认识。”后面的话未说出口,转而低首看着荷塘伤神。
邵阳喜道:“原来小姐乃是不拘俗礼的磊落女子,在下佩服,若小姐不嫌弃,邵阳愿意做小姐的朋友,小姐若有难处或是想找人聊天,在下定当奉陪。”说着又是拱手一揖。
谢兰语闻言伤神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瞧着邵阳甚是喜欢,可想到还有要紧处,又揪着眉头摇头,这让邵阳费解了,怎么又是欢喜又是摇头呢,莫不是小姐不愿意,心里一凉,拱手道:“是在下唐突了,小姐莫要生气,在下这就离开。”
谢兰语见邵阳曲解自己的意思,忙道:“不是,是我,我怕会耽误公子学习,而且我又不知怎地与公子联系,白日里风雅堂的学生都在,夜里也多有不便。”
邵阳舒了口气,道:“不碍事,我有一个童仆叫毕青,我们可以互通信笺,外面多有不便,我看以后我们都在这里见面吧,你看如何?”
谢兰语点头道:“好,既是朋友,叫我兰语即可。”
邵阳欢喜得紧,一般女子是不能告诉陌生人名字的,特别是陌生男子,能知道女子姓名的只能是夫家,谢兰语愿意告诉他名字,当是对他没有防备之心,道:“兰语,好名字,果真人如其名,古人有云:兰叶始满地,梅花已落杖,持此可怜意,摘以寄心知。想必这首诗就为兰花解语了吧。那小姐也别叫我‘公子’,叫我邵阳便可。”
谢兰语颔首莞尔,道:“我还是叫你邵公子吧。”邵阳悻悻的道:“也好。”方觉自己的提议有些突兀了,随即将住址说给谢兰语,两人在桥上一边欣赏景一边摆谈,不久便听见一更天的更竹声响起,二人不得不作别,回屋休息去,邵阳躺在床上只觉得越发的神清气爽,心情愉悦,满脑子都是谢兰语的身影跟话语,忽然想起昨日放在展老板店里的画,只因期间发生了许多事给耽搁了,明日定要拿回来,又翻了几回方才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