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便是‘鬼乙居士赤天圭’的生辰祭祀大典,是一年一度幕天阁非常重大的典礼。院长吕魁夫子一早就来到合堂,按照惯例幕天阁由每年新生打扫,百里长歌则被安排去打扫大成殿。
大成殿位于大成门的北面,进入门内,映入眼帘是一座汉白玉卧碑,正面题有“大成殿”,是幕天阁右庭院的主殿,高五丈,阔十丈,深七丈。殿内正中悬挂一幅鬼乙居士赤天圭的画像。殿内陈设编钟、编磬等十五种古代祭孔乐器。殿内供奉‘赤天圭’木牌位,神位前供有祭案。大殿四周是鬼乙居士业绩图壁画,形神并具。庙院被两庑碑廊环抱。整个大殿一派巍峨辉煌。
此时的百里长歌正撅着屁股,手中推着一大块抹布,奋力地擦着大成殿内的青砖地面。她高高供起的身形好像一艘扬帆起航的小舟,而地面都像边汪洋,小舟沿着自己的既定航向,来汪洋中来来往往。擦地面也是个体力活,长歌时不时的会停下来,用袖角擦擦额前鬓角上的汗水,其他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每个人都加快速度,埋头干着手头的活儿。呼儿及夫在打扫供案与排位,李百鸣在擦拭大殿四周的格窗,而夸父族的漆斯乌因为身高太高,则被安排清扫大殿的内顶。当然也少不了爱偷懒的河洛,因为他们个个都是天生的能工巧匠,就被要求去涂刷各个大殿的外顶。
快至晌午时分,日高人乏累,大家便都坐到大殿的台阶阴凉处,聊起了闲天,等靠到午饭时间。
“你们最近有没有发现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呀?”水逸君先发话了。
“我连续三天晚上在房间‘浸水’的时候,总是发现窗外好像有个人影晃来晃去。”
水逸君是东海鲛人,经过几千年,鲛人已经进化出双腿可以在陆上行走,但双腿的两侧长有似鱼鳍一般的刻折叠的尾,每日必需要有一段时间浸泡在水中,被称作‘浸水’,而‘浸水’时间的长短则因鲛人身体强壮度而定,年轻力壮的需要时间短一些,体弱年长的时间就长一些。
“大家都住在一起,都要走来走去,窗外有人,有什么可奇怪的!”一旁的王仁接话。
“我说的是女人的影子!”水逸君压底了声音说。
“你是不是‘浸水’的时候,脑子也进水了,想女人想疯了,幕天阁哪来的女人呀!”
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谁说的一句,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长歌听到‘女人’二字,心中不由得一紧,将身子往台阶的另一侧挪了挪,好像要与此事撇清干系,但又将耳朵竖起,全神贯注地听里面的人说什么。
水逸君此时被臊了个大红脸,忙着辩解。
“听我说,我有一天半夜去厕所的时候,也看到了个人影,好像是个女的,穿着一身红衣,披散着头发,在桃花林那边游荡。我凑到近前,发现那个女的竟然没有影子,吓得我一身冷汗,差点儿尿出来。我赶紧蹲下身来,还好我本来就矮,没有被发现。不过等我起身再看,却找不到人了,我还想是不是我眼花了,不过当时真的吓坏我了。”河洛羊止桑小声说。
“有一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便起来夜读,突然发现窗上映着一个女子的身影,我便推开窗户往外看——一个红衣女子,没有影子在走廊上前行。我想人怎么可能没有影子,便揉了揉眼睛,再一看,什么人都没有。我以为我自己看错了。”李百鸣接着羊止桑的话。
“怎么样,我脑子没进水,他们也看到了吧。”水逸君赶忙辩解。
没有影子的红衣女子。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人群,登时安静了下来。
“咚!”
突然一声巨响打破了沉寂。大家循声一看,一个漆桶不知什么时候掉落了下来,整好砸在了百里长歌的身上,她被油漆淋了一身,头发上,衣服上都是黄色,而长歌也晕倒在了一边。
“百里同学。”
“百里同学,你快醒醒。”
大家围拢了上来,可是因为她满身的油漆,竟没有一人上前。
”怎么回事儿!“一个洪亮的男声劈开了人群。
”夏胤师兄,我们在休息,不知道怎么的,百里同学被漆桶砸中了,晕倒在这里。“一个认出夏胤的学生回答道。
”嗯,把她交给我吧。大家赶紧去吃午饭吧,不要耽误打扫的进度。“说完,也顾不得她一身的油漆,便把百里长歌抱起,往堂舍方向走去。
夏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去帮她。百里长歌晕倒在大成殿,本来可以顺其自然被发现是女儿身,之后任由她自生自灭,与他人无忧。可是想到每次路过合堂,看见她努力的读书,虽然不是很聪敏,总会被夫子训,但依旧很勤奋刻苦。每当她追着夫子请教,议论堂内挑灯夜读时,夏胤仿佛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
一个天资不高,但是肯吃苦,刻苦勤奋的孩子。这让他对她产生了兴趣,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子,有着怎样的背景。本可以在闺中弹琴绣花,到了年龄便该嫁人生子,但是为什么偏偏要历尽万苦进入幕天阁,还如此的刻苦用功?
每次想到这些夏胤便不禁想去多了解一下她,但是心中兀的就会出现一座高山,横在他的面前。毕竟是个女孩,那些观念与条条框框还是让他怯步不前。
夏胤并不知道,长歌会在他心里长成一根刺,深深的刺在第四根肋骨下,被浓密的神经所包裹的那个致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