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二朵逃跑了。

几天前，程二朵遭到了一起“哑巴吃黄连”的投诉。

一位叫王天成的客户向快递公司投诉，称他在网上订购的羽绒服被送件人误送了他人，自己没收到，要求赔偿。

公司领导马上叫来程二朵询问事情经过。

程二朵说：“那天送货，王先生不在家，就在门口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改日他自己到快递公司取，我正想将快件带回，遇到了他妻子，就把快件让他妻子签收了。”

王天成瞪着眼睛说：“我跟那个女人早就离婚了。”

“我怎么知道你跟妻子离婚了？”程二朵说，“货单上写的‘服装’，我还以为你给老婆买的呢。”

“给她买，放屁！这婊子除了孩子不要，其他什么都要，正跟我抢家产呢。你倒好，直接把我的东西给她了。”王天成骂骂咧咧。

“小程，是你不对，怎么可以把货物给收件人以外的陌生人呢。”公司领导也开始责备程二朵。

程二朵辩解道：“当时那个女的就在他家门口，还推了一下门，摸了摸口袋说，怎么忘带钥匙了。我问她是谁？她说是王天成的老婆。我听她这么说，就让她签收了。”

“哦，她说是我老婆你就把东西给她，我说你是我儿子你怎么不叫我一声爹？”王天成挥动着刺着一条大青龙的手臂。

公司领导一看架势不对，马上打圆场，又是说自己没管教好员工，又是替程二朵承认错误。

其实，错的是王天成的前妻，不应该冒领。但程二朵确实也有过错，不该偏听偏信，应该把货物交给收件人本人。至于他们夫妻之间的恩恩怨怨别人就不必去过问了。

最后快递公司跟王天成达成协议：两千八百元货款先由快递公司垫付，日后再从程二朵工资中扣，同时公司对程二朵做出了扣除当月提成的处罚。

程二朵对快递公司的“霸王”决定很不满，但又没别的办法。晚上回到租住屋，一个人喝起了闷酒。

刚喝几口，与他同住一屋的四川老乡卢小柯带了一个陌生人回来了。

卢小柯向程二朵介绍说：“这位是我的老乡，叫赵阿康。”

“叫我阿康好了。”对方大方地握住程二朵的手说。

卢小柯又说：“你睡的床就是他的。”

程二朵听卢小柯这么一说，就知道这个阿康就是偷东西吃了官司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他看了阿康一眼说：“那我今天就搬走。”

“兄弟不用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搬咱们一起搬。”阿康很有风度地拍了拍程二朵的肩膀。

程二朵感激地看了一眼阿康，拿过两只空碗，斟满了酒说：“来，一起干！”“你不是戒酒了吗，怎么又喝起酒来了？”卢小柯奇怪地看着程二朵。

程二朵借着酒劲，一五一十地把客户投诉、被公司处罚的事说了。

卢小柯和阿康听了都为他打抱不平。

“那不是一个月白干了？”卢小柯愤愤不平地说。

阿康问程二朵：“那个叫王什么的住哪儿？”

“嘉和花园。”程二朵说。

“那儿是个别墅区啊。”阿康喜形于色，像是曾去那儿踩过点的。

“你去过？”程二朵瞪大了眼睛问。

阿康没有正面回答，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说：“兄弟，这事我来帮你摆平。”“怎么摆平？”程二朵怯怯地问。

阿康转动着小眼珠说：“你应该有他的电话吧。”

“有啊，我给他打过电话。”程二朵说着拿出手机翻查起来。

“你把他的手机号码给我，明天带我去他住的地方看一下。”阿康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肯定在酝酿着什么。

卢小柯看了阿康一眼问：“是不是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阿康举起酒碗，朝卢小柯使了个鬼魅的眼神：“你懂的。”

“我才不懂呢。”卢小柯白了阿康一眼，举起酒碗说，“来，喝酒。”“来，干杯！”阿康也举起碗。

程二朵也举起碗说：“干！”

二人的酒碗碰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王天成接到阿康的电话时，刚从赌场里出来。

虽然早上的太阳不是那么毒辣，但还是刺得他张不开眼睛。王天成眯着眼，一看是个陌生电话，不想接，但最终还是接了。

“喂，谁啊？”王天成打了个哈欠。

“别问我是谁，你想不想要你儿子？”对方很平静地说。

“你是谁？”王天成立即警觉起来。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跟你谈一笔生意。”对方依然心平气和地说。“你什么意思？”王天成紧张起来。

“你儿子在我手上。”对方一字一句地说。

“不许伤害我儿子！”王天成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明白了一切，“你想要多少钱？”

“不多，我看你儿子差不多五六岁的样子，就六十万吧。”

“能不能少一点？”王天成讨价还价。

“你放高利贷的时候，能不能也少一点呢？”看来对方对他很了解。“怎么给你？”王天成问。

“到时再给你电话，不许报警！”对方说。

“我不报，我不报。”王天成挂了电话就赶紧往家赶。

王天成回到嘉和花园的家，见父母半躺在沙发上。看来两位老人一夜没合眼。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宝宝不见了。”王天成母亲见儿子回来，哭诉道。“我知道了。”王天成责备说，“你们怎么看管的？”

王天成父亲说：“打你电话打了一个晚上都不通。”

“什么时候不见的？”王天成问。

“昨天下午从幼儿园接他回家，路过一个公共厕所，我进去方便了一下，宝宝就不见了，真的就一会儿工夫呀。”王天成母亲说着又哭了起来。

王天成问：“报警了吗？”

“去城中派出所报了。”王天成父亲说。

“报什么报，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瞎报。”王天成说着就上了火气，弄得两位老人不知所措。

王天成对父母说：“宝宝在别人手上，你们别再去派出所说什么了。这事我来处理。”

“在谁手上啊？”王天成母亲焦急地问。

“现在我也不清楚，但宝宝很快会回来的。”

两位老人听了儿子的话，面面相觑。

中午，阿康的电话又来了。王天成看到这个心惊肉跳的电话，期许又忐忑。

“喂，王兄，钱备好了吗？”对方的语气很温和。

王天成连忙说：“备好了，六十万，一分不少。”

“下午一点，你把钱送到烈士陵园停车场。”

“是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我儿子？”王天成急促地问。

“不，你先交钱，然后再告诉你你儿子在哪儿。”对方慢条斯理地说。“不行，我给了你钱，我儿子有问题怎么办？”王天成有些激动。

“你只能这样，别跟我讨价还价。”

“我要听我儿子的声音。”王天成声嘶力竭。

“听声音可以，但必须按我说的做。”

“我要听！”王天成狂叫着，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王兄，别激动，这样对你儿子不利。”对方依然慢条斯理。

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了王天成儿子的呼叫声：“爸爸，快来救我啊！”“儿子，你还好吧，爸爸马上去救你！”王天成大声说。

王天成还没听到儿子的回答，对方就抢过电话说：“这下你放心了吧。”“到时我把钱放在停车场什么地方？”王天成问。

“那儿有一辆报废的面包车，你把钱装在拉杆箱里放在它的边上就可以了。”

“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儿子？”王天成迫不及待。

“等我拿到了钱，就告诉你你儿子在什么地方。”

“你这样做很不公平。”王天成愤愤不平。

“公平，怎么跟我说起公平来了，你做的事公平过吗？”对方冷笑道，“你要儿子，我要钱，不是很公平吗。”

王天成按照对方约定的时间，开了他那辆奔驰车来到烈士陵园停车场，果然看到停车场边上有一辆四个轮胎都瘪掉的报废面包车。他刚从车里拿下拉杆箱，对方就来电话了。

“王兄，算你配合。”

“兄弟，这下可以把儿子还我了吧。”王天成尽量压住胸中的怒气。

“你把车先开走，一直往南开，等我验了货，半个小时后再告诉你。”“快点啊。”王天成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骂道：这帮绑匪简直不是人。

王天成等待了漫长的半小时，几乎是窒息的半小时，终于等到了电话。

对方说：“你现在可以去南三环路加油站往西一百米路边的窨井里看看。”“畜生！”王天成大骂一声，猛踩油门，直奔南三环路。

等王天成见到儿子时，嘴巴上粘着塑料胶布、手脚被绑的小男孩已奄奄一息。其实绑匪当天晚上乘着夜色早就把王天成的儿子丢在窨井里了，已经饿了一天一夜。他儿子在电话里的呼救声是绑匪预先录的音。

王天成把儿子抱进车里，连闯几个红灯，快速送到了第一人民医院。

闻讯赶到医院的王天成父母，见到躺在病床上正打着点滴的孙子，激动得泣不成声。

王天成见儿子转危为安，又开始心疼起他的六十万，于是就报了警。

警方立即介入了这起绑架案的侦破。

马小坤从王天成丢弃在窨井里那块封嘴的塑料胶布上提取到了一枚犯罪嫌疑人的指纹。经比对，这枚指纹是一个刚从监狱里刑满释放的叫赵阿康的留下的。

大案中队的侦察员和城中派出所民警通过走访和查看沿途监控录像，很快明确了三名犯罪嫌疑人，其中一人是赵阿康，另外两个人就是程二朵和卢小柯。但目前三人均已逃离古弦，不知去向。

马小坤怎么也想不明白，好端端在快递公司工作的程二朵怎么会参与绑架呢？

他下班回到家，见了满桌可口的菜肴也没胃口。

“小坤，你怎么啦？”李佳佳关切地问。

“唉。”马小坤叹了一口气说，“二朵参与绑架逃跑了。”

“什么？”李佳佳很惊讶，“这么老实的人怎么会呢？”

“绑架可是死罪啊。”马小坤说，“好在受害人还活着，否则真的无法挽救了。”

李佳佳皱起眉说：“能不能救救他？”

“人都跑掉了，怎么救？”马小坤想了想说，“只有在没抓到之前规劝他投案自首，或许还能轻判几年。”

“能联系上他吗？”李佳佳在一旁干着急。

“上次不是和你一起去过他租住的地方吗，打他电话也停机了。”马小坤看了一眼李佳佳说，“我想回一趟绵竹。”

“回绵竹干吗？”李佳佳问。

马小坤心里没有底气地说：“看看能否找到二朵。”

“走得开吗？你又不负责这起案件的侦破。”李佳佳说。

马小坤说：“我又不是去办案，而是以私人名义规劝程二朵投案自首。”李佳佳看着马小坤问：“你劝得了他吗？况且他有没有回家你都不知道。”

“试试吧。我已向领导请了假，准备明天就走。”马小坤说，“顺便去一趟山花，跟镇领导和学校落实来古弦参加‘感恩之旅’活动的人员名单。”

天高云淡，秋果飘香。

马小坤又一次回到了绵竹，回到了家乡。他欣喜地看到家乡这片热土上日新月异的变化。

在汉旺镇新开村，马小坤见到程二朵的哥哥程大朵，他正在自家经营的“农家乐”里忙着招待客人。

马小坤掏出证件，向程大朵自我介绍了一番，说明了来意。

“二朵最近回来过吗？”马小坤问。

程大朵说：“回来过一次，但住了一晚就走了。”

“去哪儿了？”马小坤迫不及待地问。

“不知道。”

“有他的联系电话吗？”马小坤又问。

“没有。”程大朵说完又去招待进门的客人了。

马小坤长叹一口气，呆在那儿，感到很无望。

程大朵妻子拿了两个梨走过来塞到马小坤手上：“小兄弟，吃梨。”“哦，谢谢！”马小坤从呆想中回过神来。

“不用谢，自家种的。”程大朵妻子笑眯眯地说。

马小坤把梨放到桌上，从包里掏出纸和笔，伏案写了起来。

二朵：你好！

我是你的马大哥，因联系不上你，只能在你哥哥的农家乐里给你写信。

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或许你有你的理由，也或许你无知，但不管怎样，你已触犯了法律，而且很严重。唯一能减轻罪责的是尽快向公安机关投案自首，揭发同伙罪行，配合警方抓获在逃的其他人员。

逃亡的日子，是不好过的。俗话说：“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很多逃跑的人被抓获后都说过这样的话：“每次听到警笛就提心吊胆，看到警车就担惊受怕。”想必，如果你继续逃亡的话也会体会到。

跌倒了不可怕，可怕的是跌倒了不爬起来。是男人就应该勇于承认错误，勇于担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但愿你幡然醒悟，重新做人。你不是说，等赚够了钱，娶个老婆，还要去周游世界吗？希望你看到这封信后尽快与我联系。我的手机还是那个号码，二十四小时开机，随时可打给我。

马小坤写好落款，把信纸对折了两下塞进那个印有“古弦市公安局”的信封里，又在信封上写了“程二朵收”四个字。

马小坤将信交给程大朵说：“等二朵回来，务必交给他。”

“好的，马警官，谢谢您对二朵的关心！”程大朵接过信。

马小坤又写了一张字条递给程大朵：“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如有二朵的消息，及时跟我联系。”

马小坤告别了程大朵，就马不停蹄地赶到山花镇。见到了新上任的镇党委书记虞仲良和山花中学的陈校长及山花小学的沈校长，把参加“感恩之旅”的人员名单落实下来。

本来，马小坤要赶着回一趟麓棠老家，去父母和姐姐的坟上烧炷香。但虞仲良一定要请他吃了晚饭再走。

虞仲良说：“难得请到你这个高才生，上次你和龙大爷来山花，我刚好去省党校培训，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这次你总得给我一个面子吧。”

马小坤知道虞仲良跟龙海峰关系很好，当初龙海峰来山花援建时，虞仲良是新乐村的村书记，后来一步一个脚印，从村书记、到副镇长、到镇长，一直干到现在的镇党委书记。这次“感恩之旅”名单中就有一位当年古弦援建组全力资助的新乐村村民金红珍的女儿陶心如。

马小坤拱手道：“虞书记，您这么说，让我一个小警察受宠若惊啊。”

当天晚上，虞仲良自掏腰包，叫上了山花中学的陈校长和山花小学的沈校长，请马小坤在山花镇上的一家小饭馆里喝了酒。

马小坤自从当了警察，很少喝酒，因此被虞书记、陈校长和沈校长三番五次的轮流轰炸，好几杯52°剑南春下肚，很快不胜酒力，当场就“清点了胃里的菜”。

晚上，马小坤就住在虞书记家。第二天醒来时，头还有点疼。看来，只要不经常锻炼就会退步，喝酒是这样，别的事情恐怕也是如此。

马小坤回到麓棠，联系上了已是竹编工艺合作社社长的赵巧妹和他的同学、玫瑰开发公司山花种植基地技术总监唐春光，想邀请他俩作为特邀嘉宾一同参力口这次“感恩之旅”。

两个人不但欣然答应，还提出要出资赞助这次活动。这让他很感动。马小坤去坟上拜见了父母和姐姐后，就打算到绵竹市区，然后去成都赶火车。

刚到绵竹市区，马小坤就接到了程大朵的电话：“马警官啊，昨天你前脚走，二朵后脚就回了。他看了你的信，思想斗争了一夜，想通了，但不知道该去哪里投案？”

“他真的愿意投案自首了？”马小坤欣喜地问。

程大朵说：“真的，二朵没脸打您电话，所以叫我打的。”

“好！你让他待在家里，我马上去。”马小坤挂了电话，拦了一辆出租车就直奔汉旺新开村。

马小坤见到程二朵时，发现对方已经变了一个人，头发蓬松，目光呆滞，人也瘦了一大圈。

“二朵！”马小坤看到程二朵坐在墙根处，就上前先打招呼。

程二朵抬起头，面露愧色：“马大哥。”

“想好了？”马小坤直截了当地问。

程二朵低下头说：“想好了。”

“好样的，男人就该有这样的勇气。”马小坤拍了拍程二朵的肩膀鼓励道。程大朵在一旁焦虑地问道：“马警官，您看该去哪里投案啊？这事您得给二朵做主了。”

马小坤说：“在这边派出所投案也可以，跟我回古弦投案也可以。但在这边投案的话，最终也要去古弦那边处理。”

“嗯，最好直接去你们那边投案。”程大朵这么说着，但转而又担心，“可我怕二朵还没投案半路上就被警察抓了。”

“哦，这个没关系。”马小坤说，“法律有规定，在投案途中被公安机关捕获的，也算自动投案。放心，我陪二朵一起回古弦。”

“马警官，二朵的事全拜托您了。”程大朵感激道。

“嗯。”马小坤掏出手机说，“我打个电话给办案民警，先挂个号，这样就更放心了。”

“谢谢！谢谢！”程大朵连连作揖。

马小坤和程二朵又一次踏上了成都开往上海的K1158次列车。

同样的车次，同样的人，同样的风景，同样的站点，但两个人的心情已完全不同。

“二朵，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马小坤上了火车才开口问这个已经压抑了很久的问题。

程二朵看了马小坤一眼，就开始细细道来：“那天，因为一个快件误给了客户的前妻，那人就来公司投诉我，让我一下子损失了好几千元。后来，跟我一起住的那个四川老乡的同乡正好刚从监狱里出来，听了为我打抱不平，问我要了那个客户的电话和地址。想不到他把那人的儿子骗了来，当初我不知道，后来等我回来，我们三个就把那个小孩绑起来藏到了一个窨井里，然后商量敲诈了六十万。我说我是为了出口气，不要钱。那个叫阿康的硬塞了我五万元。”

“那给你的钱呢？花了吗？”马小坤问。

“一分都没花，藏在家里的床底下。”程二朵说。

马小坤说：“这个钱要拿出来。”

“哦。”

“你有银行卡吗？”

“有。”

“让你哥哥把钱打到你卡上，然后上缴。”马小坤说。

“唉。”程二朵连连摇头说，“马大哥，我真是一时糊涂。”

“你是糊涂，怎么可以干这种事呢，你知不知道要这样的？”马小坤做了个杀头的手势。

程二朵张大眼睛，紧张地问：“真这么严重？”

“幸好那个小孩没死，否则谁也救不了你。”马小坤说，“我看你最后还算清醒，到了古弦你要老实跟办案民警说清楚，争取立功赎罪、宽大处理。”“我现在投案了，会判几年？”程二朵关切地问。

“这个现在还很难说，不过，我会帮你请一个古弦最好的律师为你辩护。”“嗯。”程二朵感激地看着马小坤。

马小坤带着程二朵下了火车，刑警大队的办案民警已经等候在车站的出口处。

程二朵上了警车，不敢正视车里的人，只是用乞求的目光看了马小坤一眼，脸色沉重地低下了头。

在城中派出所的审讯室里，程二朵交代了参与绑架敲诈的犯罪事实，并供出了两名同伙新的联系电话和可能的落脚点。

古弦警方在四川泸州警方的大力配合下，很快将逃亡到老家丛林深处的赵阿康、卢小柯抓捕归案。

金秋十月，菊香蟹肥。这是古弦一年四季中最美的季节。

由马小坤发起的“携手古弦，为爱追梦”感恩之旅活动，如期进行。

山花镇党委书记虞仲良和山花中学陈校长、山花小学沈校长率领山花籍中小学生七人，以及特邀嘉宾赵巧妹、唐春光等一行十二人，终于踏上了“感恩之旅”的路途。

他们一到古弦就马不停蹄地分头行动。

唐春光去了古弦地方税务局二分局。当年地税二分局全体干部纷纷慷慨解囊，很快筹集了三万多元，资助他和另外一位伤残同学完成了高中及大学的全部学业，让他渡过了难关，重新扬起了生命的风帆，所以这次能有机会来也是了却了他一个感恩的心愿。唐春光带着他们公司最新研制的玫瑰精油，赠送给了二分局的工作人员。

赵巧妹带着女儿陈怡去了陈一凡家，恩人相见，分外亲切。陈一凡一定要留母女俩在他家吃饭。

令赵巧妹想不到的是，刚与陈一凡告别回到入住的酒店，就有人上门来找她。她开门一看，是一位瘦弱的女士，并不认识。对方自我介绍说明了来意才让赵巧妹醒悟过来。原来，那位女士就是她丈夫捐献眼角膜的直接受益者，从电视新闻里看到了相关报道，就慕名而来。

受惠女士叫曹梅琴，土生土长的古弦人。双方一见如故，拉起了家常，一聊才知道两个人的年纪竟然相同，生日仅差一天。

曹梅琴是个下岗女工，家庭比较困难，患有“角膜变性”眼疾多年。几年前，右眼经过手术视力有所好转，但左眼视力几乎为零，蒙上右眼后，她连一米内的丈夫都看不清楚。由于视力不好，找不到工作，只能和丈夫一起在小区开了个书报亭维持生计。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左眼又影响到了另外一只视力较好的右眼，如果再得不到医治，就有可能双目失明，因此急需通过角膜移植手术进行治疗。

如今她找到了一份工作，能够自食其力了。所以她心里一直惦念着，如果有一天能够与捐献者的家属见面，一定要好好感谢他们。想不到六年之后的今天，机会来了。

马小坤找到了当年参加江苏省第一批援川警队的古弦大队大队长、现为市公安局战训基地教导员的黄保国，落实参观战训基地实战模拟训练场和观摩特警队员的表演等。

然后又和龙海峰一起去了市少年宫，落实少年宫与古弦小朋友开展联欢活动的事宜。

在公安局战训基地，布有街道、商店、邮局、医院、车站等场景的室内实战模拟训练场，几位同学玩起了捉迷藏。

孩子们最感兴趣的是二楼的无线激光靶场。这个激光靶场与真实靶场一样，完全模拟实弹射击，从瞄准、击发，到产生的光弹和同步声效、后坐力，甚至在靶上能够看到子弹击中目标的效果，都与实弹射击一样，极富震撼力。因此，连虞书记、陈校长、沈校长他们几个大人也饶有兴趣地试了几把。

在市少年宫的联谊活动中，从小爱好画画的陈怡，与古弦少年宫绘画班的同学，共同创作完成了一幅“携手古弦，为爱追梦”的水粉画，画面上两只紧握在一起的大手显得特别有力。

最后的重头戏，“古弦山花手拉手联欢会”在少年宫报告大厅举行。参演的节目丰富多样，精彩纷呈，有古弦小朋友新创作的儿歌《欢迎您到古弦来》，有山花小朋友演唱的江苏民歌《茉莉花》，有少年宫老师表演的古琴独奏《流水》，有山花中学生的诗朗诵《生命赞歌》，还有少年宫武术班同学们高超的武术表演。

特邀嘉宾唐春光拄着双拐也上台献歌一曲，唱了一首李宗盛的经典老歌《真心英雄》：

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

要用歌声让你忘了所有的痛

灿烂星空谁是真的英雄

平凡的人们给我最多感动

……

把握生命里每一次感动

和心爱的朋友热情相拥

让真心的话和开心的泪

在你我的心里流动

马小坤坐在台下听着唐春光声情并茂的演唱，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眼睛一下子湿了。他想到了程二朵，顿然泛起一阵说不出的酸楚。

歌声的余音在空中回荡，报告大厅里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马小坤从赞美的掌声里抽身出来，默默走出报告大厅，站在过道里的落地窗前，久久凝视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