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我和大汇去了小波舅舅家。我们扑了一个空,尤小波这家伙根本就没去那儿。
回到城里,大汇就被张教导叫去,要他作为学校代表队成员去上海参加一个电视知识竞赛。大汇本是预备队员,因为正式成员中有人感冒,就让他顶缺。
大汇他们乘的是傍晚的火车。直到火车快开,我才和他分了手。我们约好等大汇从上海回来之后再继续行动。大汇怕我单独找小波会把事情弄僵。
从火车站骑车回家要路过尤小波家。车近公寓楼,我发现二楼尤家亮着灯。他家只有两个人,他父亲正在火车站当班,这会儿在家的当然就是尤小波了。
小波谎称去乡下舅舅家,其实根本没去,等他爸爸一上班,他就到了家里。他为什么要这么神出鬼没呢?那个钱包怎么会到了他房里的?一个塑料袋就真能说明他清白啊?一连串的疑问噼里啪啦跳上心头。我再也按捺不住,停下自行车,简直有点身不由己地走上了黑洞洞的楼梯,敲响了尤家的门。
门开处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你找谁?”他问,用的是外地口音。
“我找小波。”我说。
“你是谁?”他问。
“我找尤小波。”我说。
“你们是同学?”他问。
“我找尤小波。”我大声地说。如果尤小波在屋里他不可能听不到。
“小波出去了,你可以进来等他回来。”他说着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我看见他手上有一只不小的戒指。
我进了门,往小波的房间里瞟了一眼。屋里没有人,方桌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了。那些书呢?那本夹着黑钱包的练习本呢?
“同学,请坐。”陌生男人说。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戒备的神色。客厅角落里那张空藤椅无缘无故地响了一声,有点怪。
这屋子里似乎有一种使人紧张的气氛,坐不了几分钟,我就起身告辞。走出楼门时,我才想到我还没有认真看过那个陌生人的脸。留在印象里的不过是一个模糊的人形和一个陌生的声音。我怎么不问问他和小波是什么关系?
我骑上车急急离开这幢房子。我知道我这时候挺怕遇上尤小波的,但不知道为了什么。我觉得脑子里已被一下子塞进了很多的疑问,我得赶紧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去想想这些疑问。
三角亭已被几个老太太占领了。我不得不回到我的房间去。偏偏有人等着烦我呢!
推开家门,就见屋子里有点不对劲——屋里许多东西都挪了位置。比如窗台上的花瓶转移到了地上,三把椅子莫名其妙地挤在了一起,食品柜的小抽斗全像吊死鬼的舌头吐了出来。
是我那个小表弟到了。
听见我的声音,那个小天王就从卫生间里冲出来,一纵身吊在我脖子上。挂在他胸前的一架望远镜把我胸口硌得很痛。
“哥哥、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他鬼头鬼脑地把嘬起的嘴巴触到我的耳朵。
我把他从我身上扯下来,说:“省点吧,你有什么秘密啊!”
他说:“真的有秘密,不听别后悔。”我只顾往房里走。
小表弟拦住我,气急败坏地说:“哥哥、哥哥,你到底听不听啊!”小家伙急得脸都红了。
我平时和他挺合得来的,见他这么认真,心就软了,说:“秘密要关起门来说的。”
他跟我进了房间,关上门,随即拉开一条缝往外看一看,然后轻轻关上,迫不及待地念出一串阿拉伯数字。
我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数字?”
小表弟说:“哎哟,拉倒吧你!”他这句话是向赵本山学来的。他拍拍腰间,然后把上衣狠命地扯起来。
他腰上别着一只BP机。
我说:“玩具,怎么玩法?”
他说:“哎哟,拉倒吧你!”这是一只真的BP机,他报的一串阿拉伯数字就是这个小盒子的呼号。
七岁的小孩子别这玩意儿干什么呀!拉倒吧!
这时,我妈进来了,告诉我说姨夫动阑尾手术住进了医院,姨妈整天在医院陪着,就把儿子小林东托付给了我们家。
妈说:“你正好考完了,和你表弟一起玩几天。”拉倒吧!可我没法拉倒,姨妈家有困难,我能不帮着点吗?我说:“林东,听到了吧,这几天你归我管。”林东说:“什么叫管啊?”我说:“管就是领导,我领导你。”
林东说:“拉倒吧,你不好说指挥吗?”
我说:“那就指挥。你得服从我的指挥。”
林东说:“拉倒吧……”
我妈忙说:“林东,你妈不是满足你条件吗?”
林东说:“那就这么办了。”林东答应留在我家的条件是占用他老爸的BP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