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和大汇骑车去校门口找小贩狮身人面,希望从他那儿了解一点情况。我们扑了一个空。校门口空荡荡的,没有地摊。我们这才想起,考试完了,放假了,卖画片的小贩也不会来摆摊了。
小贩会不会到中学门口去摆摊呢?有可能!因为中学还没有放假。
我和大汇骑着车一个中学一个中学地找,都不见小贩的影子。最后,我们到了地处二环路的第五中学。五中校门口也是空荡荡的。
眼见一条线索断了,我和大汇很沮丧,停好自行车,在一个街边花坛沿上坐下来休息。经过一番奔波,我们都浑身臭汗了。
一群建筑工人从我们面前经过。他们戴着各种颜色的安全帽,走在一起时分外抢眼。安全帽使我想起在冰雹里追赶王祥生的事。
正想呢,王祥生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嘿!还认得我吗?”王祥生说。看上去,他更黑更壮了。
虽然我曾经把他当作了盗车贼,但他事后对我倒是挺好的,还称赞我见义勇为,肯为朋友冒险呢。
我说:“王祥生,我怎么会忘了你!”
他说:“放假了对不对?”
我说:“还没有放假。”我的意思是过几天还要去学校领分数单,这之前还不能算放假。
王祥生向我挥挥手,紧走几步跟上了他的伙伴们。
这时候,如果和王祥生再攀谈几句,他很可能会说出尤小波曾经找过他的事。我没情绪与他多攀谈,心思都用在想一个问题上了:找不到小贩,接下去怎么办?
没办法,我们只能回三角亭。三角亭是我们的司令部。一进三角亭,我们会自觉地专心想问题。
想来想去,还能利用的线索是钱包的真正失主李一新。可据李一新的邻居说,李到了上海之后还将去香港,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回来。
如果大汇真是比利时大侦探波洛,那他肯定会“飞往香港”。可惜大汇和我一样,只是个六年级的小学生。
在三角亭里,我一会儿坐在石桌上,一会儿坐在石凳上,觉得坐哪儿都不踏实。
大汇定定地坐着,脸上还带着“神秘的微笑”。波洛的脸上是常常有这种微笑的。
大汇说:“洋葱,有办法了吗?”
我说:“我先听听你的办法。”
大汇说:“这么说,你已经有办法了?”
我说:“你先说,你一说,我的办法就有了。”
大汇说:“那好,我先说。我说应当找尤小波去,他那儿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线索。”
我说:“找小波?算了吧,他即使有线索也不会告诉我们的。”
大汇说:“我们主动找他去,告诉他,我们在帮他查清事情。”
我说:“你一个人去好了。为了自行车的事,他一直不睬我。这个闷葫芦气死人!”
大汇说:“要去我们一起去,诚心诚意到他家去找他。”
我说:“你不是找过他了吗?”
大汇说:“这一次是到他家去。”
我说:“到他家又怎么了?”
大汇说:“那可不一样。有一次我去张教导家,觉得张教导不再是教导,就像我的亲戚。到了学校,他又成了教导了。”
我说:“这是你自己的感觉。”
大汇说:“你不信吗?不信我们去试试。我保证小波不会像在学校里那样对待我们。”
这么说,我们就只能去小波家试试了,谁叫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呢。
小波家在一幢公寓楼的二楼。因为门口乱七八糟地堆着不少空酒瓶,一到那儿就闻到了烧酒的味道。小波九岁时没了妈妈,他爸爸在火车站工作,一回家就喝酒,喝了酒就睡,不大管小波的事。
门开了。门框里站的正是小波他老爸。
我们赶紧叫“康叔叔”,赶紧介绍自己是小波的同学。康叔叔没有喝酒,情绪也不错,让过一旁,说:“知道知道,请进请进。”大汇说:“康叔叔,小波在家吗?”
康叔叔坚持让我们进屋,等我们坐下了才说:“我刚下班回家,也不知道小波去哪儿了。对了,可能去买菜了。你们坐,他一会儿就回来的。”
屋子里很乱,饭桌上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
康叔叔有点不好意思,说:“这里好乱的,你们去小波房里坐吧。”一边说,一边端两杯茶领我们进房。
小波的小房间里也挺乱的,但比外间要好一些。一面墙上钉着一排钉子,每个钉子上都挂着一件东西:衣裳,帽子,折叠伞,搪瓷杯,新的运动鞋……床头有一张方桌,上面乱糟糟地堆了不少书和本子什么的。
康叔叔把窗子打开。风就把桌上一个夹着东西的练习本吹得翻卷开来——练习本里夹着一只黑色的钱包。定睛看时,钱包上分明有一个贵族鹰的商标!
大汇用自然的动作把练习本合上,在上面压上一本书。大汇不想让康叔叔看见这个钱包。
等康叔叔走出房去之后,大汇翻开了练习本。这确实是一只黑色的“贵族鹰”钱包。钱包是装在一只透明的塑料袋内的(装VCD碟片的那种)。翻过来,和钱包紧贴着的是一张火车票——X月X日十点半去上海!
没错,这就是那只钱包!
我的耳边“哐”地响了一下,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时,康叔叔又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字条,说:“小波在厨房里留了这张条子,说他去乡下舅舅家了。”
我们赶紧告辞。
走在楼道里,我就憋不住了,说:“气死人了!气死人了!”我和大汇把尤小波当作受害者,一面看他的冷面孔,一面为他奔来奔去搞侦查,不料这家伙真的是冒领贼的同伙!
你说气人不气人啊!
大汇紧抿着嘴一路不吭声。
不由自主地,我们又走进了三角亭。我在三角亭里拍着石桌骂起尤小波来。该死的尤小波,我们不会放过你,我们马上去向张教导反映情况!
大汇还是不吭声,脸上又出现了神秘的微笑。
我说:“大汇,你怎么了!我们难道可以包庇他啊!”为了加重语气,我用力擂了一下桌子,没擂出声音,倒擂得手掌生痛。
大汇说:“洋葱你多动动脑子可以吧?我问你:尤小波干吗要把钱包封在塑料袋里?”
“这说明什么?那钱包总而言之是在他家里,在他房里。你说这说明什么了?”大汇摸摸耳坠子,说:“说明小波也在寻找那个冒领人。”
我说:“钱包在他手里,他还找谁?”大汇说:“找到钱包不等于找到了冒领钱包的人。”
我说:“这钱包为什么不可能是冒领人分赃给他的?”
大汇说:“小波把钱包当作了一个证据,所以才会装在塑料袋里。”
听大汇这么说,我有点明白过来了。不错,在侦探片里,侦探们总是把可疑的东西小心收藏起来的。
我说:“这么说,小波已经找到了冒领人?”
大汇说:“不一定。冒领人得到了钱包,掏走了钱,可能会把空钱包丢掉。”
大汇又在推理了。
我说:“丢掉?然后小波又捡到?这么巧?”
大汇想了想,说:“那冒名冯达的家伙骗到了钱包,走出校门,坐进那辆小飞虎,掏走了钱,然后把空钱包丢弃。对了,可能是从车窗里往外丢的,丢在路边的花坛里……我们校门口那条街上,不是有不少花坛的吗?”我说:“说得这么玄,好像你在场似的。”大汇还是神秘地微笑着,说:“继续提出疑问,你再提。”我说:“如果冯达没有丢弃空钱包呢?”大汇摇了摇头,说:“如果他没有丢弃,那么小波就得不到空钱包。”
我说:“没道理!你怎么倒过来想?”
大汇说:“这是逻辑推理。”
我还真不知道什么叫逻辑推理。大汇读过不少侦探书,他的伯父还是省公安厅的专家,说不定他还真懂得逻辑推理呢。
大汇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写出一串莫名其妙的数字来。
1888×6888×2888×7888×3888×88884888×9888×5888×0888×
大汇说:“这些数字表示什么?”
我说:“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大汇说:“你没注意啊?这是小波写在那本练习本里的。
我刚才用手指指着让你注意的。”
我根本就没注意那个练习本。这些数字又能表示什么呢?
我说:“别想了,我们走。”
大汇说:“去哪里?”
我说:“如果不去张教导那儿,我们就再去找水皮。”
这一回是大汇打了个愣:“水皮?”
水皮就是小波的绰号。我们已经很久没叫他绰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