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男孩不停地吃东西，吃完豆腐脑吃油炸萝卜丝饼，吃完生煎包子再吃赤豆粥，完了又买一碗牛肉粉丝汤津津有味地吃了老半天。粉皮街的小吃摊多得邪，像黄毛这种样子叫作“泡摊”。

为了盯住黄毛，我也得泡摊。我的钱不多，必须省着点泡。喝了豆腐脑之后买一碗很便宜的酱螺蛳一颗一颗慢慢吮。

黄毛目光散散的，不时抬腕看表。他在等谁呢？

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过了一会儿，路灯亮了。

黄毛终于从小吃摊上站了起来，把两手的大拇指插在裤腰里，迎着走近的两个男孩走去。

走近来的两个男孩中，一个是芋艿头（光头），和黄毛差不多年纪；另一个要小一点，头发很乱。

三个人走到一起，轻声交谈了几句，然后一起向远处走，一拐，进了一条黑咕隆咚的小巷子。我正想跟进去，他们却又回到了小街上，在那里分了手。年纪小的男孩向二环路方向走，而黄毛和芋艿头则向相反方向走，并肩进了大自然浴室。我看着他们买了浴票，一掀门帘进去了。

我决定放弃盯梢了。我本来想盯尤小波的，七缠八缠地盯起黄毛来了。这是干什么呀？我得赶快回蔬菜批发市场去骑回我的自行车。

走过一个馄饨摊时，我看见那个蓬头发的小男孩在那儿吃馄饨。我发觉他握调羹的手有点不对头，仔细一看明白了——这只手的中指短了一截。

我腰间的BP机又发起抖来。这一回，BP机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咦，这是谁在呼我呢？赶紧找一个公用电话去！

电话一下子就挂通了。想不到接电话的竟是尤小波。小波：你在盯我梢对不对？

我：我啊？

小波：我看见你了，在蔬菜市场门口，在酱品厂门口。我：我是……你怎么知道BP机号的？

小波：我打电话去你家了，是你小表弟告诉我的。我请他吃过大油条。他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我知道你和大汇在帮我……

我：你在哪里？

小波：我会告诉你的，可你现在先帮我一个忙。我的山地车还在蔬菜批发市场大门口，我现在走不了。

我：你怎么走不了，你怎么样了？

小波：洋葱，求你帮个忙！我的山地车！我：你叫我什么？

小波：你不是洋葱吗？我：水皮！水……

尤小波已经挂了电话。这个电话使我有点担心——小波现在在哪里呢？这个电话又使我有点高兴——小波这家伙终于又叫我洋葱了！想不到小林东的几句话就把小波对我的误会化解了。

第二天的《琴川日报》上登出如下一则消息：昨晚，本市大自然浴室发生一起盗窃案。晚九时许，浴室突然停电（事后发现有人在总开关上做了手脚）。工作人员立即启用应急灯，但几只应急灯均未开亮。几分钟后浴室恢复光明，而正下池的四位浴客的外衣已失踪。据查，浴室外小巷内遗有一件外衣，系失物之一。有人回忆说，浴室停电之前曾听到气窗外有几声鸟叫。迹象表明，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由多人合作的窃案。小偷乘停电之机把挂在高处的浴客外衣用浴室备用的小竹竿挑出气窗。气窗外小巷内有人接应，迅即把窃物转移……

别以为这则消息会给我什么帮助，因为我基本上是不读报纸的。天底下的侦探有不读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