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在颤抖,颤巍巍地摸上眼前的金色……不是幻觉,是实实在在的金子,摸得上手!燕行云以为自己病迷糊了,抬手又掐了掐自己的脸颊!
痛的……
那就不是梦……
只是,锦王爷为什么送这么多黄金来?!
燕行云实实在在的一个人他突然耸起了身,这一下拌掉了脚边的凳子,他伸手合上了匣子,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小二问个明白。
清晨,店里还没人,掌柜的也没起身,他追去大堂和正在扫地店小二询问:“小二哥,你说那些金……呃,不,是那个匣子是王爷命人送来的?”
“是啊,云公子,有什么不对的?”
“什么时候送来的?”
“昨夜公子病的时候,姑娘也知道但姑娘说,放在你们那屋,等云公子醒了会以为是她从中捣鬼定然不会收的,于是就放在小的这里,天一亮就给你送来。”小二小心翼翼地说着,昨夜姑娘就是这么吩咐他的。
“这个……王爷没说什么?”
“没有啊,王爷只说这是云公子该得的。”小二应了,燕行云越过了他身边,抬手去开门,小二忙道,“唉云公子,你这是去哪里?”
“找王爷。”
“公子莫去了,王爷说交易完了,就不需要再见,云公子还是回去歇歇吧,若再病倒了又要拖累姑娘劳累一夜照顾你。”
“你是说……红雪?”
“还能有哪个姑娘?”
燕行云放下了手……是啊,昨夜红雪照顾了他一夜,她还在睡……她昨夜就知道这件事吗?
燕行云又回了屋子,他直接绕过桌上的木匣子,在床边停步
“红雪”他搭上了我的肩,晃了我两下。
“唔……”我眯开一条眼缝,看着模模糊糊的他,“不要吵……我好困……”
“红雪!我问你话”这一刻,和他方才的温柔截然相反,他把我扯了起来,逼着我坐好!
“昨晚锦王爷派人来送了一个木匣子,你可知道这件事?”
“嗯……盒子……让那个小二留着了。”我半梦半醒,回答得有气无力。
“你见着王爷府的人了?”
“嗯……那个大个子……”我说一句话,脑袋耷拉一下……
“他没说什么?”
我被他滔滔不绝的问题问怒了,揉着眼,皱眉道:“说什么啊,不就说这些东西给你的嘛,我还想问是什么东西呢,那么沉呼呼的,我一问,那个家伙就黑了一张脸!好像是我讨个没趣了一样那个什么锦王爷怪里怪气的,我本就不喜欢他,你还让我问什么啊,我巴不得永远不和他们往来。”
听我一股脑儿的发怒,燕行云沉沉一叹,松开了我,自己坐在床边。
我坐过去,趴在他的肩头问他:“云哥哥,那个美人王爷给你送了什么好东西?我还没翻开那个匣子看过呢,是不是里面有很多银子?”
燕行云冷然吸了一口气,回头看我。
我大喜:“真的有很多银子吗?”
他原本狐疑的目光一软,垂头丧气地说:“自己过去看。”
我自己心里按耐着窃喜……看来我和那位小二哥配合的不错,燕行云脑子一根筋,还没想过这事和我有关,我必须趁着这事暴露之前,拉着他快点离开大理,等到了中原,也没有个知情的人给他泄底了。
我走到桌边,一边揉着惺忪的眼睛一边碰那匣子,盖子开启的刹那,我惊呼着:“哇呀好多的金……唔唔……”燕行云一个箭步冲来,捂上了我的嘴巴。
这感觉就像是他盗来了那么多金子,还不许我大呼小叫。
“别喊。”
我挣扎了一下,拉开他的手,纳闷道:“原来锦王爷又补了你这么多赏金啊,看来我爹爹的那个锦盒一定很有什么名堂,锦王爷回府后很满意,觉得物超所值,又给你送了这么多金子吗?”
这一回,换燕行云傻眼,他大梦初醒一般,傻傻地问我:“是……这样吗?”
我抬手端着下颚,故意作冥想给他推论:“照那个锦王爷的为人,很有可能啊,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能猜得出他下一步想干什么云哥哥,你说会不会慢点他回过了神,后悔给了你这么多金子,再找你要回来?”
燕行云傻眼看着我,昨夜一场风寒,脸上的倦容未退,这呆子果然呆,他突然一个激灵,合上了桌上的木匣子。
“我去把这些送回去。”
我差点吐血撅过去:“你傻呀!人家给你的金子,你送回去做什么!”我扑上去死死扣着这一盒金子,黄金百两……难道我的这张丑脸恢复后就只值这么个价钱,燕行云犯傻想还回去,我是死都不肯的!
“红雪这些……我不能要!”
“别人给你的你不要,你再去哪里混那么多钱!”
我这话直接捅到了他的痛处,燕行云一点头,他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也罢,我先收着,他日等凑够了这点数,我再来大理还给锦王爷。”
“傻瓜……”我侧头在旁边嘀咕。
“红雪你说什么?”
“我说我饿了。”
他笑了笑:“我去让小二准备些干粮,我们这就上路回中原。”话一说完,人一溜风就出去了,那笑容里放下了很多沉重的东西。
我一个人又在桌边坐下,一手抚着木匣子,一手抚着自己黄杂杂的丑脸……
现在……一肚子的委屈,想后悔都晚了;一张脸,换云哥哥的快乐,终究还是值得的。
只希望,这一路别再有什么变数,我就怕上天愚弄我第二次,我付出了那么多,千万别落个因小失大,不然我找谁哭去?
黄金百两,比一副伤寒药更有效。
燕行云张罗着他启程的物件,来大理时,他就带了一个空瘪的包袱,里面只有一套更换得已经褪了颜色的衣服和一些吃剩的干粮。
这一时,要离开大理了,他的“包袱”明显大了一圈,换洗的衣服穿在了他的身上,包袱里是他换下来的衣物,加上包了一些热乎乎的干粮,又多了一个沉甸甸的木匣子,还附加了一个免费帮他背包袱的小丫头。
燕行云就一匹马,出了客栈,我还在门口和好心的小二道别,燕行云急着回头催我:“红雪快些,该赶路了。”
我和小二相识一笑这个秘密也只有我们知道。原本小二哥还在想这里头应该有些模糊的猫腻,现在看到燕行云这般高兴,他也不好再多问什么。
小二憨厚,却也知道这故事里有一层薄薄的烟雾,是经不起风水的,有时候,看不清,朦朦胧胧也就是最好的结局。
临走前,小二对我说:“云公子有姑娘陪着,真是好福气。”
面纱下,我的表情是苦笑:好是好,只是我这脸太丑了,他不嫌弃才是有个不嫌弃我丑的男人,那是我的好福气。
燕行云已经上了马鞍,见我走来,他大手一捞,先抢走了我挽着的沉甸甸的包袱。
“很重吧?我来背”最后他才把手递到了我的面前,绅士般地笑着,“上马吧,我的少小姐。”
我冲他笑,把手给了他。
身子一轻,我坐在了他身前,和他共挤一个马鞍。
“驾”燕行云收了缰绳,催着马骑动身。
街道上,有行人驻足,他们看到的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却不知面纱下我的丑态。
这一街到了尽头,我一转头,看到的不是大理皇宫,而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楼,燕行云顺着我看的方向瞥了一眼,他说:“那是锦王爷的王府,下次,我再带红雪回来还他这黄金百两。”
“嗯……”
其实,我想说……纯粹不需要。可听听云哥哥的话,我想这一路,不管经历什么,他是不会放下我的。
他说:下次,会带我一起回来。
这一路,离开苗疆、离开大理燕行云马不停蹄,只有夜里黑得不能赶路了,他才停下,在路边小憩,把他的马拴在一边吃草。
“红雪,怎么了?”
他回头看我站在那里捂着屁股,两眼火辣辣地瞪着他
我自己哼哼:恐怕我连他的马都不如,他这一路跑得快,把我颠得不像个人样。我摸着颠疼的屁股,心里委屈。
他看了看我身后,问我:“你的腰怎么了?”
“这不是腰!这是腰下面的屁股”
“这……”他难堪地一笑,劝我,“将就一下吧,明日就能进城……”
“进城”我嘟哝道,“进城了你会给我备间上房吗?进城了你会给我备点好菜吗?进城了你就不用这么投胎一样的急赶路?”
我这是遭了哪门子的罪。
我一时气极的话,燕行云面色一沉,也拿来说事:“是你自己要跟来的,我已说过,这一路坎坷。红雪,你忘了你自己是怎么说的?莫非那些简简单单的要求,都是你孩子气的玩笑话?”
“你……”我羞愤啊!我不就是觉得委屈随口说的嘛!他倒是和我较真了!我不管了!身子一撅,靠着一棵树歪着坐下,背对着他大吼,“走吧走吧反正已经到中原了,大不了我再去赖别人,谁稀罕和你一起走!我哪里有说睡露天林子不好!我哪里有说吃烤鱼烤兔不好!你也骑马你屁股厚你不痛!我很痛啊,我说我痛犯法啊!”
我看着黑漆漆的林子,憋着委屈的眼泪
身后,是他走近的脚步声。
我倔强道:“过来干吗?再补我一脚啊?”说话间,带着几分哭腔。
燕行云蹲下了身子,拽了拽我的手,我挥了他一下,手掌又贴回来捂着伤痛的屁股。
“别动!”他吼我一声,硬是拉开了我的手,他的大掌随即贴了过来,没注意力道,这一掌落了下来,疼得我眼泪快掉了。
“哭什么,不就疼嘛,给你揉揉就好。”这一下反倒是他戏虐我了。
“我没哭!”我得空的手,抹了一下眼睛!我扭过头去盯着他,“不要你装好人,你这是趁机吃我豆腐!”
燕行云冷嗤一声,手下还在帮我揉着,他道:“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丫头,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若是疼了,之前怎么不说一声?”
“你不是急着赶路嘛……”
“红雪”他打断了我的话,抬手扭过了我的身子,扶着我坐好,我等着他说话,他却在犹豫什么,思量了半晌,燕行云才说,“对不住……这几日,苦了你了。”
我冷嗤了一声:我自作自受却在甘之如饴。
燕行云拍了拍我的脑袋,劝道:“今夜再将就着,等进了城,云哥哥都补给你。”
他这话,我一时没缓过神。
“什么意思?”
“饿了吧?这次想吃烤鱼还是烤兔?”他又拿吃得来搪塞我,好把我的委屈都埋下去,也把我的问题给堵了回去。
这一夜,真如燕行云说的那样,是我们在野外奔波后的最后一夜,翌日的午时,在我的屁股最后的承受能力范围之内,燕行云总算带我到了一家客栈,他扶着我下马,又把马匹交给了小二,拉着我进门去。
两间干净的客房,宽敞明亮,我一间,燕行云一间。
他又找了小二定了几个小菜,先后送到了我的房里。
我对着桌上的几样紧致小菜,有鸡有鸭还有鱼,有荤有素,红绿搭配,总比在野地里吃些烤糊的野味强。
“红雪,来筷子。”燕行云把筷子递了上来,他道,“楞着干吗?快吃啊”
我心里一哆嗦,警惕地看了看他:“云哥哥……你……想干什么?”
“什么?”他自己斟酒喝了一小口。
“这个……又是酒菜,又是好屋子住的……你该不会真的想把我丢在这里了吧?”
“噗……”他一口酒没喷,但是呛着了。燕行云顺了气,笑着骂我,“你怎么总在想这件事?”
我嘀咕:“谁让你对我这么好我会觉得你有阴谋。”这些都是平时求都求不来的待遇,难道说我的屁股扭回了他的死脑筋?他这块木头愿意在我身上付出了?
他抬手,往我碗里添菜。
“这些本来就是你的银子……”他话音没落,我的身子“噌”一下耸了起来!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知道了?
知道那一匣子的黄金都是我给他弄来的?
我这么大的反应,燕行云也吓了一跳:“红雪,你这是干吗?屁股又疼了吗?”说着还不避嫌地扯我过去看看。
我说:“不不不……不是疼,是你你刚刚说……这是我的银子?”我越问越轻声,做贼心虚嘛。
燕行云很肯定地点头:“不是吗?若不是你对着锦王爷说那番话,他也不会把克扣的那些银两给我,这些都是你的功劳。昨日你也埋怨的对,我只顾着自己赶路了,倒把你给忘了。你对我有恩,我却独霸着你的这份情不还,难怪你会生气,来,吃吧,菜都凉了。”
我拍了拍胸口:“哦……原来你说这个啊……吓死我了。”
“吓什么?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道理?”
“没没没有绝对没有。我就说云哥哥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呢……”
他这木头,关于那匣子金子的由来,我不说便罢了,他蒙在鼓里不追究最好,万一真的知道了这事,恐怕天都要塌了。
他既然愿意请我一顿好的,我也没推却,他喝酒,我吃菜。既然穿越,又有个愿意养我的男人,不吃总是亏的,能占多少便宜最好都占了,免得说起前世今生的后悔掉一缸子眼泪。
从那顿饭之后,燕行云就去忙他自己的事情了。
我想,应该是拿着那些金子去救燕府里沦落青楼的家眷吧?
我呢,每天呆在客栈里,坐吃等死,实在太无聊了,我找燕行云要了一点点零花钱,托小二给我买了医书,自己看。
说来真的太奇怪了,前世在学校里不好好用功读那语文、数学、英语,穿越到了这个地方,我却喜欢上了医术,书上写的那些药材药草,我看了名字都能在脑海里映出那东西的模样都是殷红雪的记忆,也是这份记忆,“她”在饥渴,想要中原的医道医学来填充她的毒术。
白天我读医书,到了晚上,燕行云能赶上时辰的话,我们还能在一起吃一顿饭,我看他总皱眉,恐怕救人的这事上出了什么岔子,他的脾气我估摸了一半,也不敢追问详情,免得正中他窝火的那一处,惹毛了他,我们彼此脾气又倔强,一闹起来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他若是能缓过神,他会问我还需要些什么,顶多到了第二天晚上再给我找来几本医术丢给我看。
我看了看书封皮上面的字:你个王八羔子的,怎么又给我一本一模一样的。我随手一丢,累到了一旁,这一模一样的已经是第五本了。
又过了几天,江南一带开始了下不尽的秋雨,一阵秋雨一阵凉。
别人倒是图个痛快,冲一冲残留的暑气,我则倒了大霉!
天还没亮,我疼醒了,翻在床里蜷得像只毛毛虫昨夜睡下前发现葵水来了,今早一有点知觉,那股子痛劲儿越来越猛!钻到我的五脏六腑里不停地撞,揪着我的小肮里所有的血肉嚼着嚼着……
燕行云正要出门,经过我房门听到了我的动静,我的呻吟声吓到了他,什么也不顾的燕行云一脚踹开了门,奔到我的床边!
“红雪!怎么了。”
我深埋在臂弯下,摇着头,痛得无法说话。
燕行云皱着剑眉看着一床凌乱的被褥,他想到了那件事上,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他试探着问我:“是……肚子疼?”
“嗯……”我勉强点了一下头,带着几分哭腔……
我悔啊……最近只顾着看医书了,忘了上个月痛死痛活的这一场,我把那个老婆婆的话当笑话,我以为上次是第一次又加上我刚刚习惯这个身体才会痛得要命,没想……被老经验的妇人说中了,我落下了这个要命的“姑娘病”……
“别动,来,把手拿开……”
燕行云坐在我窗前,他怕掀开我的被子会冻着我,索性伸手摸进了我的被窝里,换他的手,代替我的手,像上次那样以他的真气温暖我的小肮。
又是暖暖的感觉,我的腹痛最怕冷,这时候升腾起的暖意,慢慢驱散了紧绷的痛处。
整整一个时辰,燕行云都躺在我身边帮我运气取暖。
他时不时地回头查看我的脸色:从苍白如纸的脸色,浅浅有了血色……
“红雪,好多了吗?”
我合着眼点点头,抿抿唇,我说:“水……”
“好,你等着。”他抽回手,不忘把我的被窝里露出的空隙堵上,回到桌边,他提壶倒出的水又被他放下了我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他匆匆离开
楼下响起陌生人的惊呼:“啊呀!要死啊,这么个小地方耍什么轻功?是大侠了不起?!会武功了不起?怎么不见你上街卖艺!”
燕行云根本就没理会。
我躺在屋里,侧首看了看没合上的门扉,我想……一定是云哥哥急昏了,不顾一切地忙着给我去后院找能喝的热水,从楼道上直接翻身下去了。
“呃……”该死的……那波疼痛又来了。
燕行云的手一退……不,应该是他的真气一离开,那股暖意又变冷了。
好在他回来得很快,门扉又是被他一脚踢开的。
“红雪,水!来,留神,我扶你起身……”
果然,入口的水不冷不烫,仅是这小小的一杯,还害云哥哥上上下下跑了一个来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