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夫报了结果。许晴夏身子一颤,靠在门板上,美丽的脸庞、同那颗朱砂痣都失去了颜色。
身处香山行踪不定,剑身上的痕迹、左肩上的伤口,现在可以说是铁证如山,即便七皇子想要再加辩解,也没了说服力。
太子瞅了眼远处红柱后的家仆,松了口气。随及嘴角带着不易见的弧度,道:“不知道许姑娘要不要替你大哥解释什么。”
许晴夏抿紧了嘴,发红的眼里又泛起盈盈的水光,真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只是她越是这样,太子越是乐意听到她的回答。
“没什么可解释的。”许朗从房中走了出来,脸上像是盖了层乌云,死盯着安王说话也阴阴恨恨。“这和晴夏没有关系。晴夏从小就乖巧,之前不过是为了替我找大夫医治,却被你当众羞辱,我不过是给你一个教训替她讨回公道罢了!”
“只是看来最后受教训的人不是我。”景垣嗤笑一声。“你可知道刺杀王爷的罪名有多大?该受什么刑罚?”
许朗咬得牙咔擦咔擦地响。他想要刺杀的是连瑜,但如果要保住晴夏,他就不能让晴夏说话,所幸晴夏也知道这个道理。可现在安王却偏偏咬定他想要刺杀他,而他也无从解释。
许朗笑了笑,朗声道:“今天就是有多大的罪名我也担着了,江湖儿女敢作敢当。只是王爷一定要向晴夏道歉!”
“之前是许晴夏私闯王府,本王府上的家仆侍卫都看得清清楚楚。”景垣笑得从容,把手中佩剑丢给许朗。
许朗接过宝剑,面露疑虑。景垣坦然道:“本王一直听说江湖上请战的规矩。如果今日你胜了我的侍卫,本王就不再追究。如果你输了,这把剑就归本王。”
虽然父亲说过这把剑很重要,但是比起性命而言就不足挂齿了。许朗点点头。
“安王何必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太子板着脸,似是不悦。
齐欢为了看得更真切,也从李长乐身后走了出来。说起来也丢脸,他的武功远远比不上许朗,昨晚也是偷偷地找了埋伏在院外的明影帮忙。
虽说他争强好胜,但是比起许朗他对张烨更加感兴趣,只是不知道张烨身在何处,李长乐也不肯告诉他……想起来,他又觉得气呼呼的。
决斗选择的地点在花园里的空地。许朗看着对面的黑衣侍卫,按着江湖规矩,拱手作礼。
他仔细打量了这侍卫,但也只知道他绝对是高手,却看不出深浅。之前刺杀时虽然有过接触,不过也是怕打草惊蛇,把这侍卫引开罢了,没有真正交过手。
许朗率先冲了出去,宝剑出鞘与连珏缠斗起来。过了数十招也不见分晓。连瑜一时看不过来,便去拉墨麒。墨麒还没有见过这真刀真枪的江湖决斗,看得起兴,也就没注意连瑜。
连瑜无聊没了精神,眼睛就四处打转,忽然看到不远处的男子。嘴角不由得扬起一丝弧度。连瑜踱了过去,笑问:“六皇子身子好了吗?”
“承景谢过连姑娘了。”六皇子的语气就和他的脸一样,没有波动。只是他的眸子,却是比任何人都要澄澈的黑色。
连瑜大大方方地收下皇子的道谢,笑说着:“六皇子还是多多注意身体才好。”
六皇子点点头,视线被吸引到花园中间的空地上。连瑜解释道:“安王的侍卫和望月山庄的大少爷在比武。只是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占了上风。”
六皇子眯了眯眼,却没有问这事的来龙去脉。只是淡淡的道:“结果看来已经出来了。”
“不会吧,刚刚还没有……”连瑜刚转头,就看见连珏一脚踢在许朗胸口,虽然许朗用宝剑挡住了,但仍是退了几步。“连珏果然厉害啊。”连瑜不禁叹道。
许朗半跪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哥!”许晴夏忍不住叫出了声。在望月山庄,许朗的武功只在父亲崔世安之下,现在却被一个小小的侍卫打败了!
“晴夏。”许朗安抚地看着许晴夏,又看向怡然自若的安王,“既然我输了,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任凭你发落!”
景垣缓缓走到许朗身前,弯下腰,说了些什么。许朗睁大了眼。
“不好了!”渐离跑了出来。“康王爷受伤了!”
“怎么会这样?”静王顿时变了脸色。
……
刺杀安王的刺客已经落网,因为事情太大,还需要请皇帝定夺,所以就暂时将许朗关押在院子的柴房里,由连珏看守。
另一边,则是受伤的康王。连瑜以及府里的两位大夫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帮康王止住了血,算是度过了危险期。
听渐离说,之前他和康王审问疑犯,却不想疑犯突然被人劫走,康王去追。结果等他赶过去的时候,康王已经昏倒在地,腹部受了一道不浅的伤。
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静王没有追究疑犯的事,只说同刺客的事一样,交由皇帝定夺。
连瑜睡了一觉,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半黑。桌子上摆着饭菜,不过都已经冷了。本来也没什么胃口,连瑜披了件外衣,便出了房门。
景垣坐在花园里,看着手中的宝剑出了神。
儿时的时候,总是看见爹的书房摆着这把宝剑。但是每次爹只是细细的擦拭,他却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把剑被使用过。
因为不被允许碰刀剑之类的东西,他只能偶尔偷偷地看一眼。后来连璧把剑偷偷地拿来给他看,只是后来被抓到又被狠狠地训了一顿。被训过之后,连璧还傻嘻嘻地冲他笑,说:“这把剑很漂亮不是吗?”
景垣轻抚着剑身。只可惜有些东西一旦变了就挽回不了了,就像剑身上的痕迹。
“安王爷怎么在这里?”连瑜路过花园,看见景垣便凑了上去。瞥到他手中的宝剑,心中了然。她笑道:“真是一把漂亮的剑啊。”
“只怕已经沾过血了。”景垣沉着眼。
“什么?”连瑜没听清,便问一句,只是景垣也没有回答她的意思。
沉默,沉默,连瑜最受不了的沉默。她转了转眼珠子,问道:“之前不知道王爷对许朗说了什么?居然让他变了脸色。”随即又哈哈一笑。“当然,你不想说我也……”
景垣不怒不喜地看她一眼,把宝剑放在石桌上。“本王和他说,他和他爹都不配用这把剑。”
“安王爷说话,真是直白啊。”连瑜背着手踱了两步,笑嘻嘻的坐在景垣的对面。这次景垣没有赶她。
只是没多久连瑜的肚子又叫嚷了起来,幸好景垣似乎没有听见。连瑜窘况着一张脸,悄悄地就往厨房跑去了。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就像水里的墨汁染黑了所有。侍女们悄悄地在花园里挂上了灯笼,烛光透着灯盏,照亮一个又一个的角落。
景垣坐在石椅上,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灌木丛上。他就这样安静地坐着,像是要一直坐到天亮。
连瑜一手抱着一件外衣,一手端着一盘糕点走了回来。“王爷。”连瑜把外衣一伸,手僵了好一会儿,景垣还是没有要接的意思。
“王爷,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可是有不少人为你操碎了心呢。”连瑜高声道,像是听到的人越多越好,只是花园里只有他们两人。
景垣身子一僵,不知怎的又想起当年的大火。顿了顿,终于伸出手接过外衣。
“如果挽挽在就好了。”连瑜闷闷地念了句。现在她无比的想念挽挽做的冰皮点心,还有和挽挽拌嘴也比现在来得开心。想着,也只能埋头吃点心来填饱肚子。
景垣视线在连瑜身上停了停,但很快又和原来一样沉默。
“长乐姐,你怎么不开心啊?”齐欢趴在桌案上,皱着眉头看着李长乐漂亮的脸。“刺杀弟……安王爷的凶手不是抓到了吗?”
李长乐和安王在外是血缘上的姐弟,齐欢也一直是这么以为的,所以总是偷偷地叫安王弟弟。被李长乐抓了几次包,才改过来。
“我没事。”虽然这样说,李长乐的眉头却没有松动,神色也是十分的疲惫。
齐欢哦了声,就乖乖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李长乐又提笔写了几个字,只是怎么写也不满意。李长乐秀眉微蹙,低声问:“康王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康王?”齐欢抬起头,也不明白长乐姐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讨厌鬼。但是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康王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了,之前醒了一次。太子他们也都去看了,现在静王爷正陪着他。”
李长乐轻轻地“哦”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明楼,这次你做的太……”静王看着躺在的康王,无奈的摇摇头。
“伤口既然止住了血,那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二哥就是太爱操心。”康王冲端着白粥的侍女笑了笑,侍女顿时红了脸蛋。康王浅笑着端过白粥,拂手秉退了侍女。
康王舀了一口白粥,满足道:“嫂子的厨艺果然不一般啊,连白粥也这么好喝。”
“这些话你该留着亲口对依依说。”静王的脸色好看了些。
“嫂子和瑞儿怎么样了?”康王把碗放在一边,试着伸个懒腰,只是刚一动就牵着伤口一阵剧痛。
“瑞儿现在还是一样,已经睡下了。玉儿还在陪着他。”静王一只手把康王按了回去。“你现在这身子,还是在香山多静养一段时间再回京城去吧。”
“京城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要尽快回去。”康王笑着,凤目里没有半分的犹疑。
静王也料到了他的回答,朗声道:“那我和你一起进京。”
“不行!”康王突然抓住静王的手,但很快又压低了声音。“二哥放心,所有的事我都会处理好的。下毒的人我也绝对不会让他逃过,所以!……所以你和嫂子瑞儿待在香山就好。”
看着康王逐渐泛红的双眼,静王眼中流出不忍的神色。
当年他和明楼感情深厚,总是在一起玩耍。只是那一天皇后送了明楼一只长命锁,而明楼又把这长命锁转赠给了他……他差点丢了性命,明楼也因此对他心存愧疚。
“如果需要我出面,就写信吧。”静王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