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门外的问话,苏彦凯不由得看了眼秦玦,见她点头,便咳嗽两声道:“你家主子?可是楼氏山庄的楼凌霜?”
门外那人笑道,却是一个更年轻的声音:“公子既然都猜到了,我就直说了,一千两黄金加楼氏山庄一个承诺,换一个李清和,公子看怎么样?”
“承诺?”苏彦凯看了眼秦玦,作口型道“这次楼氏来大的了”,转头对着门外道,“无论我提出什么条件,你们都能答应吗?”
“那是自然。”楼凌霜回答地很爽快,“公子,不如让我进屋,咱们再谈。”
苏彦凯看着秦玦的表情起身就要去开门,这时站在那里听得清楚得李清和吓得直接跪了下来,不敢说话,只是对着他们摇头。苏彦凯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再看秦玦。
“楼姑娘请回吧,我没有什么要麻烦楼氏山庄的地方。”秦玦伸出两根手指在桌沿上敲了敲,李清和看懂了她的眼色,忙爬起来走到她身边坐下。
门外楼凌霜似乎是有些着急了:“我方才已经说了,什么条件都可以的。”
“哦?”秦玦动手自己又倒了一杯茶,“你们能断了西月烈的奇经八脉吗?”
苏彦凯一愣,楼凌霜也是一愣。
“姑娘不要同我们开玩笑。”语气已经压抑着些许怒气了,苏彦凯一听便在心里叹道果然还是个小孩子,这种时候就算心里再生气,也不能这样子叫对手一眼看穿了啊!
“那怎么办呢?”秦玦垂着眸子饮茶,“我就只有这么一个要求。”
后来苏彦凯问她为什么偏偏想要断了西月烈的奇经八脉,秦玦说是因为她在心里觉得西月烈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苏彦凯不由得打了个摆子,通体生寒,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就想要断掉人家的奇经八脉,母妃啊,现在的女孩子太可怕了!
门外的楼凌霜似乎是又冷静了下来:“姑娘,你可想清楚了,真的要与楼氏山庄为敌吗?”
秦玦道:“楼姑娘,相信你也知道,就你手上的这些人,根本就拦不住我。所以楼姑娘,请回吧。”
门口的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几乎是同一时间,鸨母敲了敲门,问有什么需要的,苏彦凯让她没事儿别来了,门口这才消停。
“我不是沉雪的人。”李清和几乎是咬着牙说的,“我是从东吴过来的。”顿了顿,她又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这些隐秘的身世跟救季先生之间到底有些什么关系,只是,只是先生说了,要让我把什么都告诉你的······”
秦玦看着她,道:“那季安白有没有告诉你,我最喜欢的,便是听这些隐秘的事情?”
我的父亲,是王都有名的学问大家,也是公子的老师,人们见了他,都会尊敬地称他“常太傅”,对此,我很自豪。我叫做常沁,因为我生在鲜花盛开的季节,我的父母都希望我能像鲜花一样沁人心鼻。
我的父亲有一个学生,叫蔡昳,他长我十岁,就像是我的兄长,私下里,我也唤他兄长。
兄长是个很优秀的人,当然,那个时候我才丁点儿大,也判断不出他到底是怎么个优秀,只是常听母亲说起,说兄长的学识在王都是有名的,长得又清隽俊秀,果真同他的名字一样,生来就是个美人儿坯子。往往这个时候,我便要同母亲闹,母亲便会笑着抱抱我,说“我们沁儿是世界上最美的姑娘了,阿娘啊,觉得你比阿昳美,行不行”。不过最后还是会抱着我自言自语。
“我们阿昳年纪也不小了,那么多姑娘喜欢他,他怎么就每一个看得上的呢?沁儿,你告诉阿娘,怎么办?”
我那个时候还傻傻地告诉母亲说没关系啊,兄长说他很喜欢沁儿的。
那时候我才六岁,自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只不过,还没等我弄明白,就一切都没了。我只记得,那天我在院子里面放风筝,母亲匆匆忙忙地进了院子,一把将我抱起,一路走到后门,兄长正等在那里,也是一脸焦急的样子。
“阿昳,沁儿就拜托你了。”
“师娘,您别这么说,我一定保护好沁儿。”
“诚然,我也希望沁儿好好地长大,可是阿昳,沁儿终究与你没有多大关系,若是有危险,你要先顾及自己的性命,我不会怪你的,你的老师也不会怪你的!”
“师娘······”只是兄长话还没说完,母亲就把我放在了兄长身后的马车上,然后转身进了宅子,没有丝毫犹豫地关上门,任凭我怎么敲也不开门。
“兄长,兄长······阿娘是不是生我气了?阿娘为什么不让我回家?”
兄长将我抱上了车,用袖子给我擦了擦眼泪:“师娘最喜欢的就是沁儿了,不会生你气的。不过是我要带你去外边玩,要去许久呢,师娘怕她舍不得你,所以才会这样的。”
纵使我当时信了,可还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追杀中识破了这个谎言。又一次,兄长带着我躲过了四处搜捕的追兵,自己也受了伤,我一边给他包扎,一边问他:“兄长,我的阿爹阿娘,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家里,是不是也回不去了?”
兄长沉默了许久,才低沉着声音对我说:“沁儿,我一直都会在的。”
可兄长到底还是不见了。
我们来到明水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冬天了,因这里是沉雪,东吴的追兵没办法过来,兄长才松了口气,带着我走得大胆了些。
那日午后,兄长明明是去私塾看那里还缺不缺先生的,最后却是和一个穿着白色狐裘的公子一起回来的。那个公子很好看,就像兄长那样好看。他们进屋谈了许久,然后出来的时候,兄长就对我说,“沁儿,你跟他走吧。”
我没有说话,跟着那个公子走了。我知道,兄长终于还是不要我了,但是我不怨他,他能将我从东吴带到这里来,还养了我这么久,我很感激。
那位公子将我带到诗妃轩,说以后会专门有人来照顾我,然后他就走了。
之后,我在诗妃轩待了一年又一年,弹了琵琶又弹了琴,曲子从春暖花开唱到了大雪纷飞,个子一点一点地长高,眉眼也渐渐地长开了,却再没有见过兄长一面,也没能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兄长他,真的要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但是他曾来过,我很欢喜。
进香的那天,我是第一次见到季先生,他出手帮我教训了那个叫做楼凌霄的登徒子,然后送我回了诗妃轩。我问他,若是要报答先生,该怎么办,结果在姐姐们口中一向闭门不出,不见闲人,不管闲事的季先生,居然让我走后门进季府。我是当真受了惊吓,面前这个眉眼清隽,笑容温柔的年轻人,果真是传闻中的季安白吗?
虽然先生他不寻常地救了我一次,但是我是不敢把我自己当成先生眼中特别的那个人看待的。也许,我只是先生发善心日行一善的对象罢了。是了,我这样的风尘女子,又能奢求得到什么呢?
我本以为,日子久了,对先生的念想也就会淡了,可谁知道,半个月过去了,先生给我的感觉却越来越熟悉,纵然他在我心里只是一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我终于还是敲响了季府的后门。
“你觉得,季安白是真喜欢李清和吗?”回到落脚的客栈之后,苏彦凯这样问道,“还是说,只是李清和喜欢季安白?”
秦玦没看他,弯腰去抱在床上打滚的不四:“季安白就是蔡昳。”
苏彦凯一口茶喷了出来:“你说什么?季安白就是她不见得那个兄长蔡昳?!”吃惊过后仔细想想也说得通,“也对啊。虽说李清和是长着一张是个男人就容易把持不住的脸,但季安白再怎么说也是沉雪的首富,而且又那么年轻,没道理只看脸这么肤浅。”
“但如果他是李清和那个不见的兄长,突然出手管了闲事之类的,也就都说得通了。”说着说着,苏彦凯突然一敲脑袋,“啊!该不会,就连李清和在明水的生活,也都是季安白在暗中安排的?!”
在一边想抓住在宣纸上蹦来跳去的不三的杭轶听了他这句猜想,突然猛地捉住了不三抱在怀里,转头对着苏彦凯道:“爷,你居然能这么想?!”
苏彦凯一脸嘚瑟:“是吧,没想到我这么天才吧?我也没想到呢!”
杭轶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一只手抱着不三,一只手捋着不三的耳朵,道:“爷,我想,从前是我小看了您的智商。”
苏彦凯:“······杭轶,我想,从前是我小看了你的口才。”
杭轶抱着不三去一边给它洗沾了墨的爪子:“多谢爷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