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会结束已是申时了,其实按理说是该一直到晚上才结束的,怎奈京都中让姑娘们心心念念的那几位都不肯参与,便早早的就散了场。
秦挽月和顾安平正站在门口那棵垂杨柳下一边看着诸位小姐离开时的窈窕背影,一边抱怨着还没有出来的顾安阳。顾安平倒是不怎么烦躁,静静地站在那里,还要劝慰一下略暴躁的秦挽月。后者正甩着马鞭,实在不耐烦了还要踹身边的垂柳两脚,然后“窸窣”之间就落下一肩的柳叶。
“顾安阳他那是在里面话别还是谈对象呢!怎么这么磨蹭!”秦挽月抬脚又要踹,顾安平“哎”了一声,她只有讪讪地收回脚,但是又实在是忍不住,便扬手抽了那柳树一鞭子,“磨磨唧唧的,这么多年了一点儿没变!”
顾安平笑道:“挽月你也真是的,等一会就等一会儿,你又不是急着回去见情郎!”
秦挽月瞪她一眼:“你还取笑我?!我可告诉你啊,西月烈这么排斥女人,又和公子辰那么接近,难保不会是个龙阳君,现在顾安阳他又赖在里面不肯出来,要是顾安阳他也是个龙阳,你说,你说你怎么跟你爹娘交代?!他们要是问起我来,我怎么跟他们交代?!”
顾安平更觉得好笑:“挽月你净说些胡话来讨我开心!我大哥是个什么样子我能不清楚吗?大哥他啊,最多是崇拜国师,而且国师也不可能会是那什么,那什么啊!”
秦挽月要疯:“你知道什么?!我可告诉你了,像西月烈那样子的,龙阳的可能性是十之八九。再说了,龙阳又不一定是要天生的,顾安阳那样就很有可能成为后天的······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顾安平忙点头:“听着听着,我在听呢!”这么说着还是忍不住笑,眼看秦挽月的脸就要彻底黑了,她忙朝门口一指:“挽月挽月,大哥出来了!”
结果秦挽月一瞥过去就看见顾安阳在西月烈身边一脸受教又忍不住崇拜之情的样子,立刻一脸嫌弃地别过头去:“辣眼睛!”
那头顾安阳是恨不得跟着几个人回宫去。
“方才秦护卫的点拨真是让我受益匪浅,九夷仙门的弟子果然是不同凡响。”秦玦只是对他点了点头,一脸不想多说的样子,顾安阳就不再多言,同他们道别,“今日我就同舍妹先回去了,改日再去拜访公子,还有国师。”
苏彦凯从苏北辰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安阳兄,找我喝酒的事情可别忘了啊!我等你!”
西月烈扬手,折扇一下抽中他的额头:“夫子的功课你可是许久未交了,武功也一点长进没有,还敢出去喝酒,当心告诉你爹!”
苏彦凯疼的龇牙咧嘴的,抱着头又躲到苏北辰身后去了,扁扁嘴不说话了。苏北辰笑笑,侧身,将苏彦凯完全暴露在西月烈眼前,自己则同秦玦说了两句便带着她往马车走去。
“其实今日你肯借剑给安阳世子,我还是有些意外的。”苏北辰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西月烈,“我想他也很意外,毕竟你们仙门弟子武器多是不外借的。”
“总是有些例外的。”秦玦目不斜视,“公子想同我说些什么?”
苏北辰干咳两声:“不过是西月烈他想约你,说些事情。”
“什么时候?”
“今晚。”她同意之后苏北辰在上车之前还是回头问道,“真的那么明显吗?”
秦玦“嗯”了一声:“很生硬。”
苏北辰回过头,一言不发地上车了。
回宫之后秦玦先告辞去藏书楼了,西月烈关心自己交代过得事儿,非要他说清楚了才让他回去。苏北辰很无奈,但还是说清楚了:“她点头了,今天晚上和你谈谈······你是要向她摊牌?”
西月烈勾勾唇角:“当然。假装不知道她是谁,我也很累的。”
苏北辰揉了揉眉心:“说实话,我没看出来你哪里辛苦了。”
西月烈一脸理所当然:“自然,摊牌了我就可以直接叫她‘秦玦’,不然还要多说一个字,多累啊。”
“······”苏北辰点点头,转身就走。
秦挽月在府门口下马,早就等在门口的蔺伯忙上来让人把马牵走,而后领着她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说道:“晚饭早就准备好了,不过没想到小姐您回来的这样晚,所以简少侠等得久了,有些生气。”
秦挽月不以为意:“她就是这样,吃饭比天大嘛!”
抬脚跨进饭厅,就看见简思跟只小鸟似的蹲在凳子上,瞪大了眼巴巴儿地看着桌上的菜,还不时地咂咂嘴,一副只能看不能吃的可怜样儿。
“怎么了您老今儿这是?”秦挽月在她对面坐下,拿起一根筷子在碗上一敲发出“铛”的一声脆响,“怎么还不吃呐?瞧你饿的那可怜样儿!”
简思抬眼看了看她,放下一只脚,没好气道:“还不是你这位贵人不到不准开饭么?我说你们那四王爷这个宴会办都办了,居然还不管饭?!太抠门儿了吧!”
“哪能啊!说实话我还真想吃吃那儿的晚饭,肯定好吃!”秦挽月边说着边往怀里掏掏,最后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简思,“给你给你。”
简思放下筷子接过,边嘟囔着“什么东西”边打开了,完了发现是几块糕,不由得奇怪:“你哪儿来的?”
“流水宴上拿的,可好吃了!”秦挽月正挑面前那盘子菜的虾仁吃,口齿不清地回答道,“没吃完,就揣回来了。”
简思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你出门都随身带油纸吗?”
“好吃嘛,安阳他们都说了,四王爷那里的东西是最好吃的,我在厨房里摸了两张。”秦挽月低头吃菜,没工夫抬头看她,“你不吃啊?不吃给我,我要吃的。”
简思忙揣进怀里,拿起筷子:“不要,我要吃的······哎你那个给我留点儿!虾仁别吃完了!秦挽月,你不吃虾仁会死吗?!”
蔺伯在一边笑着摇摇头,转头吩咐说再去做一盘子上来,省的两个人一言不合打起来。
西月烈是深夜摸黑去的藏书阁,果然到了那里就看见秦玦坐在窗边,点着一盏煤油灯,手里是一本剑谱。他抻了抻袖子走到她对面坐下,这才注意到一边的炉子上还架着一只小水壶,里面的水大抵是快烧开了,正往壶口冒着泡,伴随着升腾的热气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也不是明天就急着走,你大可不必这么着急。”西月烈就坐在那里等着水开了,拿起一边的小帕子包住壶把提了起来泡茶,为她倒了一杯,推到她面前,“还是说,想从里面找到点有用的,其实挺困难?”
秦玦终于抬眼看了看他:“你来找我总不会是说这个。”
西月烈耸耸肩,端起自己的那杯子茶轻轻吹散了热气:“那是自然,我今天来不过是为了让大家都轻松些,你要装作秦芜雪,我们又要装作不认识你,多累啊,你说是吧,秦玦?”
秦玦看着热气后面西月烈那显得有些朦胧的五官,放下书,拿起茶杯:“看出来的还是,算出来的?”
西月烈有些无奈地放下茶杯:“我是能算,也会算,只是还没有厉害到你说的那种地步,那样的我不过是外面的人们神化出来的。我能算的,只是过去罢了。”他一顿:“比如你和秦挽月到底什么关系,我就算不出来。”
秦玦皱了皱眉:“秦侯家的小姐么?那日我同她不过是第一回见。”
西月烈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说的确实是真话,就在心里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两个人恰好长得像罢了:“西苑的屋子你再不过去,怕是又要打扫好些时辰才能住人。”
“待翻过了这些书,自然就会住过去了。”秦玦放下茶杯,重新拿起书册。
“想必就算是这些珍稀的剑谱在你眼中也甚是不入流,从这些不入流的东西里找点有用的出来怕是比彦凯他练就绝世武功都要难。”西月烈看了看她手中的书册,笑道。
“九夷是仙门,弟子却不是仙人,取长补短也是常事。”秦玦低头看书,一页一页很快就翻过去了,几乎是一目十行的速度,“你也说了,都不过是凡人罢了。”
西月烈和她说了这些话,心里挺开心:“你比苏北辰那笨家伙有意思多了,我等着你看完之后和你好好比试一番······”
话还没说完秦玦就打断了他:“不比。”
西月烈奇怪了:“为什么?像我们这样子厉害到无聊的人不是都渴望一个对手吗?”
秦玦眼皮子也没抬一下:“已经知道结果的架,我不打。”
西月烈一下子就明白了,笑道:“好好好,原来是打不过我!”
被戳破心中所想,秦玦猛地抬头,可眼前哪里还有西月烈的身影。而此时已经站在藏书阁门口的西月烈理了理衣襟,转过头冲楼上喊道:“等你下棋!”话音未落楼上便飞出一卷竹简,西月烈忙闪身躲过,眼看着那竹简在地上摔成了两半,拍拍心口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