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素忍着害怕,原来她让她写字是试探,既然会写字又怎么不会磨墨?这可要怎么说呀,说是荨佳帮忙磨的,可在云倾时,还没有荨佳呢!
“回王爷,”半蹲行了一礼。“在云倾时母亲教臣妾习字读书,都是帮臣妾铺好纸、磨好墨的,也是臣妾粗笨,来王府也是奈何荨佳。”她只能这么说才最正常不过,他本就对她不满,现下万不能让他再有为难了。
“原来如此,本王方才看王妃磨墨手法生疏,这么说来王妃是不会磨墨了?”她说出的原因还真是找不出任何破洞,不过她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是。”想了想安若素只能回答是,他那样步步紧逼,如狼似虎般,好容易被他下午举动弄得心里暖暖的,现下又是这般冷津津的。
看着她如小鹿般受惊的样子,钟离寒翎终于不忍心,收起了狼似的面孔。换成了平常冷硬,他竟不知为何,突然就起了要逗弄她的心思。
“过来!”突然又换成了冷冰冰的话语,安若素有些反应不过来,明明前一刻钟还是另一个一副面孔,后一刻却又恢复如常,到底是他心思深,懂得如何变换情绪。
安若素站到了原先他让她磨墨的地方,或许今天与他互动的多了,感觉他不似表面那般冷然。有时也会如孩子一样调皮,恶作剧似得吓唬她,不过心里确实松了不少就是。
钟离寒翎见她过来了,拿起墨棒又加了几勺子水,握住干净那端慢慢磨了起来。
“你看好,磨墨用的是巧劲,手腕转动便好,你方才是整个手臂都在用力,自然是又累又磨不了多少,且墨汁过稀不易上纸。”钟离寒翎一边磨一边认真给她讲着怎样磨最好,专注的模样令安若素不禁看迷了眼。
暗暗甩了甩头,回过神来,认真看着他磨。安若素在现代好的坏的墨汁都买过,可是他磨的却比她买的最上等的还要好,果真是一门技术要靠一门功夫的。
“王爷,臣妾来吧!”安若素看懂了,迫不及待想自己动手看看,于是大胆向钟离寒翎说出。
钟离寒翎停下不明深意看了她一眼,把墨棒放下又拿起卷宗看了起来,安若素又继续磨起来。
一时房里静谧的只听见钟离寒翎翻书页的声音。
段谷滟带着丫头们走到院门口便看见南尘守在那,她不禁奇怪,这南尘每次来都是在门口守着,如今怎的在院外?莫不是书房有什么人?
“见过段妃!”南尘见来人走近忙恭敬的行了一礼。
段谷滟长相貌美,与安若素不相上下,不过二人气质不同。段谷滟属大家闺秀稳重端庄,安若素不染世俗清丽如水。若是二人身份相仿,同嫁与王爷那可是一桩美谈。不过段谷滟救过王爷一命,有救命之恩在,他还以为王爷会格外厚待些,没想到也只是婚礼上待遇不同,但他们知晓情况的还是比较敬重她。
如花美眷在旁,他真不知王爷怎么想的,要是他,肯定是左手抱一个右手搂一个。
“南侍卫免礼,王爷可在?”段谷滟愈发温柔的说着,似乎在外人眼里她无论对谁都是一副温柔笑着的模样。
“王爷在,不过里面有人,王爷才命南尘在院外守候,段妃若是有事可与南尘说也是一样的。”南尘长得倒是俊秀,可是说起话来也是一副面无表情,与他主子无异。但说到‘有人’脸上一阵怪异,似悲似喜。
“现下还是傍晚,我怕王爷操事太过劳累,便煮了一碗百合莲子汤,给王爷醒醒神,不至太过伤神。王爷即是有事,那就劳烦南侍卫了!”段谷滟详细说明,并把身后元青端着的托盘给了南尘,也暗暗记住了他方才的神情。
“有劳段妃了,属下一定据实告诉王爷!”南尘接过,低眉弯腰说了一句。
“夫人,你怎不亲自送进去?”回去的路上,元青不解为何夫人都亲自送了却不进去。
若是明知进不去,派她去一趟不是更好,何苦还要自个儿跑一趟呢?
“明知房里有人,我还进去,岂不是自讨没趣?”有些自嘲,但深情出乎意料的轻松。
钟离寒翎身边的护卫虽不能练就与他一样临危不惧,可也是数一数二的,但是刚才南尘那怪异的表情却令段谷滟想通一件事。
“夫人似是知道王爷书房是何人?”元青听他说的胸有成竹,不禁疑惑。
“王爷近日忙着接待三国使者之事,显少傍晚还在府内的,官员上门他都拒之门外不见,自家府里能见的除了我可不是只有她了。”段谷滟一边迎着晚霞走一边与元青解说,明艳的脸像被镀了一层金光,愈发华贵。
“难怪了,”微感叹了一声。“不过王爷近日待王妃格外不同,宴会之上甚至还出言维护,这可是前所未见的,”
“你也看出来了,”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夫人为何这般不确定?不过还是点了点头,看到她略带疑惑的眼神,段谷滟笑了笑,说了后一句。“那,其他人肯定也看出来了。”
听到这一句,元青才反应过来,嘴角也是淡淡笑意。
现在想必不要她们动手,安若素也是众矢之的。
大约过了一刻钟,安若素还是不知疲累,白玉碗盏里已盛满磨好的墨汁。
“王爷,袁叔已备好晚膳,特命奴才来请王爷前去前厅用膳。”
小厮在外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安若素放下墨棒,而钟离寒翎则以为她要走,连忙出声吩咐那小厮。
“你同袁叔说,把膳食摆来书房,本王与王妃在书房用膳。”
中气十足的声音即使在门外也是听的清楚,小厮应声走后,安若素站在原地踌躇。
“怎么,莫不是王妃不想与本王一同用膳?”
安若素确实想走,和他待在一起都要提心吊胆,方才专注磨墨倒不觉得。现下看着他眼里慢慢积累的寒冰,安若素有些后怕,只得答应。
“怎会,能与王爷一同用膳是臣妾的福气!”
“王妃的话可算是妙语啊,连奉承话说的都比其他人说的好听!”钟离寒翎斜睨着她,眼里似笑非笑,而安若素始终半低着头,让人看不太清她的面部表情。
安若素无法只得一边磨墨一边等着用膳,但愿用完膳之后再无其他事便好。
书房偏厅,丫头们已把膳食摆好,袁叔立在一旁等着钟离寒翎与安若素的到来。
安若素看着桌上的几样小菜,有些疑惑有些欣慰。逢他吃饭时几次她也在场,莫不都是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摆满桌,今日却都是一些家常小菜。也不多,几口的小碟装好。
一直注意着她的钟离寒翎看到她自进门就盯着桌上的菜,他以为她会有不满和嫌弃,没想到是疑惑和欣慰。他自然知道她疑惑什么,可是欣慰,难道她与他想的一样?莫名的有些自豪,也欣喜,终于有人能懂他。
两人静静吃着,几次与他同桌吃饭,安若素都是垫垫肚子而已,并未吃饱。这次却是吃的有些撑着了,第一次安若素没有顾他如何想的,也不去考虑事后他会不会发难。
只知这味道特别像周姨做的,不知不觉已经吃了许多,吃着吃着她不禁想起以前和周姨在一起生活的日子,虽然平淡却很充足,眼前景物有些模糊。
钟离寒翎只吃了几口便看着她,只以为她一直是那样淡然的,没想到今天在他眼前一再失态。
本来做这些是有心试探的,可没想到似乎触碰到了她的伤心事,眼里水光闪闪,突然一阵悔意习来。
“莫不是这菜好吃的都让王妃落泪了不成?”话一出口钟离寒翎特别想收回,他本想说‘你为何落泪?’,可到嘴边却变成了别的。
安若素放下碗筷,慢慢恢复神情,眼里水光也渐渐褪去。
“王爷误会了,碰巧这味道与母亲做的有些相似,故以想起,还请王爷原谅臣妾失态。”安若听不出他话中意思,为保周全,离席行礼请罪。
钟离寒翎盯着跪在地上请罪的安若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是他的王妃,他的妻,同桌用膳,她小心翼翼,席间谈话,她蓦然请罪。本是世间最亲密的人却比陌生人还不如,到底,是他错了吗?
蓦的起身,拂袖离去,安若素起身看着离去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她都请罪了为何他还是生气?
等袁叔带丫头们进来收拾碗筷时,安若素还是站在那不知是去是留。
他没说,她还是回去吧,免得又是自讨没趣。
出了院门才看见荨佳在树影里向这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待看见她出来,才迎了过来。
“王妃……”声音略显焦急。
“即是担心,为何不进院里等着,那树影里黑的很,蛇虫鼠蚁也多。”看到她眼里的担心,安若素这一天的疲累仿佛都消失殆尽,只有满心暖意。
荨佳往院里看了一眼,只见南尘似一门神一样抱剑而立,面无表情,暗处看着有些凶神恶煞。
“无碍的,刚好眼不见为净。”荨佳也微微笑着,王妃尚且能忍辱负重,她面对的不过是小事,委屈些何妨!
“他是王爷贴身护卫,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走至花园,借着月光,园中景色更是如梦似幻,两人的脚步不自觉慢了些。
“同是护卫,人家可比他好多了!”荨佳小声嘟囔,有些嫌弃的说着,表情甚是委屈。
“你说什么?”安若素专注美景,倒是没听见荨佳的嘀咕。
“啊…没有,”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后,荨佳有些害羞,又想起今日听到的那些话。“我今日听小丫头们说,过些日子便是天槿帝寿辰,恰逢又是秋猎,三国皆会派使臣到访。”
“这个我也听说过,”安若素点点头应和。“那你可知往年云倾派的是何人?”
荨佳说这个就知道安若素定会问及云倾,所以早就打探好了。
“云倾往年派的都是秋旭秋丞相,我在云倾内宫也有所耳闻,秋丞相为官清廉,不行污纳秽。他好像是……哦,对了,他是已故太后的表兄,听说当年皇上登基他功不可没,却并不高傲自大,世人皆是称赞!”
帮助帝皇登基,有拜丞相之位,却难得为官清廉,中国五千年历史怕也是难找出一个。这样的人要么是头脑清醒,不被权势迷惑;要么就是手段高强,让人看不出他的意图。
就不知这样一位清明官者,她名义上的舅公,是不是与他所谓的父皇一样,只知位高权重,不明百姓疾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