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霈结结巴巴地说；“爹……娘……不是师父，那……”脑子里却在使劲想，前辈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来呢，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千年掌看到呆若木鸡的阿霈，想死的心都有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是说，你是否需要一个师父指点你武功……”

阿霈继续结结巴巴地说：“我？需要……师父吗？”

千年掌彻底放弃了希望，只当自己是真的厚脸皮求人拜师，抱着大不了被嘲笑的态度说：“我是说，你看老夫的武功够不够指点你？”

“噢……”阿霈恍然大悟，体会到千年掌欲求她当徒儿的心情，不禁心生怜悯，虽觉得他亦正亦邪，令自己有些畏惧，但仍立即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晚辈愿拜前辈为师！”

千年掌松了一口气，欣慰地看着他新收的徒儿，想起这段时间与她的朝夕相处，昏花的老眼中泛起了若有若无的水光。

“师父，等徒儿正式行过了拜师礼后再向师父辞别，就让徒儿再照顾您两日。”

千年掌瞪圆了眼睛：“你当师父我是那只讲繁文缛节的凡夫俗子么？刚才你那一拜，已算行过了拜师礼啦！若有真心，何必虚礼？别再啰嗦，快快找你那情郎吧！”

阿霈很想纠正他，但终究，还是沉默了一下，只道：“徒儿告辞，等看望朋友回来再侍奉师父！”

见千年掌一点头，便即转身离去。千年掌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头微微侧着，恍惚间仿佛见到另一个笑颜明媚的女子转头而去。

依若，当年你离家千里来看我时，也是这样心情急切得欲越星辰之速吧。这个姑娘这样像你，我早已当她为你我的女儿，只盼他的情郎不要像我一样辜负了自己的爱人，不要让我们的女儿像你一般受尽苦楚，撒手人寰。

阿霈跑出小巷，呼吸着外面的空气，仿佛来到人间的第一次呼吸。冬天的寒风窒人鼻息，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可阿霈却看着身上被风吹得飘飘然的佩带衣袖，咯咯地笑个不停。

她骑着马儿穿过一条条街道，出了城门，快速驶离裴都。没一会儿天上飘下了点点雪沫，纷纷淋淋的细碎沫子沾上了她的头发和眉眼，眼前慢慢模糊起来。

“咕咕”的响声传入耳朵时，阿霈不禁脸一红，这才想起来午时并未进饭，刚才一路兴奋未想起来，现在平静些了才觉得有些饿了。她抬眼望天，天色阴翳，四下里茫茫一片暗然。正寻思着找一处落脚的地方，遥遥望见远处小小的一抹灰黑色，像是屋子的砖瓦。

她加快了速度前去，忽闻前面杂沓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似是一行人迎面奔驰而来。只见那模糊的一列队伍停在了那片灰黑色的暗影里，便消失不见了。

大概是落脚的旅客吧，她想着，不一会儿便来到了近前。

果真是一处旅舍，而且前后几进院落，上下约有四五层，蔚为壮观。

阿霈拴好了马来到前堂，见那里摆着几十张桌子，是一个大饭厅。饭厅里熙熙攘攘坐了好些人。她入住后安顿好房间和物品，便下了楼来，在窗边一张桌子旁坐下，要了些饭菜。

好奇之下，她边吃饭边细细打量那些人，估摸着并不都是一路来的。因为打扮各异，口音也不尽相同。但彼此之间仿佛认识似的，互相攀谈两句，到底说的什么，却听不甚清楚。

她见自己前面一桌坐了三个人，也在互相交头接耳，于是便沉下心来细细听着。

只听一个人低声咕囔着：“老大竟要娶妻，这几世以来闻也未闻啊！”

阿霈瞧着这人一副山野村夫打扮，心内暗觉好笑，到底是莽夫，说话也不论对错，“几世以来闻也未闻”，难道他老大竟活了几辈子了？

还未及细想，只听另外一人接口道：“嘿嘿，管他呢！我只想瞧瞧这姑娘是何方神圣，竟让老大动了这么大干戈，要娶她为妻。”

第三个人抢着说：“那还用想？自然是貌若天仙！难不成是个丑八怪？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冒天下什么，谁会冒着天下的反对去娶个丑八怪？”

三个人都嘿嘿笑着。阿霈憋着笑，心里打着嘀咕，一个武林老大娶妻又有什么稀罕，又不是和尚娶妻。“冒着天下的反对”，说的好像他们老大是皇上似的，名头真的这样厉害么？自她来中原，也只知道除了皇上以外还有世轩有这么大的名头，至于其他人，闻所未闻。

只听三人又咕囔起来：“你说就算是天仙吧，老大喜欢也不一定非要娶她啊！这可是个大把柄，对他位子虎视眈眈的大有人在，万一有不肖之徒起来叛乱，老大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说是不是老大迫不得已得借用那姑娘的势力？”

“嘘！这话糊涂的。这天下还能有谁比老大的势力大，皇上都得敬他三分！更别说老大武功盖世，还有我们这许多忠心的手下。绝不可能是因为借用谁的势力。”

“唉！只盼着别出什么乱子就好！老大虽然糊涂，但毕竟侠肝义胆，对手下关爱有加，是条真汉子……”

……

阿霈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虽从未见过这几人所说的老大，但如此重情重义的男子实在难得。就算是关大哥，在天下和一个女人之间，她也难以料想他的选择。

阿霈心里暗笑那几个粗野汉子：你们老大才不糊涂，知道世间最贵乃真情，市井繁华过后，满目苍凉，唯一不变的，就是所爱之人的真心了。男人真傻，除了极少数清醒之人，其他男人都视爱情为锦上之花，随时可弃之而后快。

她心中崇敬之意更甚，下定决心要结识他们口中的老大。看那几人虽话语粗鲁，人却不坏，于是伸手轻拍了离她最近的那个人，对他善意一笑。

那人见她一个小姑娘找他搭讪，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挠了挠头，尴尬问道：“姑娘，不知有何贵干？”

“这位好汉，实不相瞒，我无意间听到你们的谈话，对你们所说的重情重义的老大很是敬佩。所以想问一下，你们老大姓谁名谁？可是江湖上的哪位英雄？如果方便，小妹我愿略备薄礼，去讨一杯喜酒。”

“哈哈哈……”只见几人都大笑起来，阿霈被他们笑得摸不着头脑，一下愣在那里，好不尴尬。

其中一人说：“姑娘，看你也是个跑江湖的，怎得所知这样闭塞。先不说老大娶妻这事，只是你听了这半天，难道不知中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江湖英雄是谁么？”

“我，其实我来中原也有很长时间了，茶肆酒间听了不少传闻。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我只知道江念阁主，其他人，再未有耳闻。”不知为什么，直到今天，她仍不愿意提起他的姓名，只肯称他的名位。说出口的瞬间，自己也有些狐疑，为什么还是这样生气？难道是因为自己还在乎他？一时间茫然不定，心神烦乱。

只见那三人又哈哈笑起来，边笑边说：“我们老大就是当今江念阁主啊！”洪钟般的声音在厅堂内回响。

犹如晴天骤雨，阿霈像被浇了一头冷水般不能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她频频摇头，像拨浪鼓一样，边低声叫着：“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那三个人看了，觉得有些怪异，随即又想，江念阁主娶妻，叫谁初听来也不相信啊！这姑娘大概是吃惊过了头。

过了半晌，阿霈又问：“现今江念阁主可还是林世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