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熹恭敬体贴的搀着贤妃,低头进了宫门,地上的青砖一尘不染,两侧高高的红墙,远处金色耀眼的琉璃瓦,眼前的一切都那么陌生,纯熹感叹着,这个时空竟真实的让人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走了没几步,有太监抬了轿撵来接,说是太后特意赏的。
一前一后两个轿撵,徐徐前行,纯熹看着贤妃的背影心说:“贤妃娘娘当年就对我不错,如今更是一见面就贴心贴肺。人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坏,她与老福晋和将军没有来往,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太后跟老福晋的年纪差不多,性格却与老福晋不大相似。从那典雅的举止和神态里,不难看出,她年轻时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纯熹我的宝贝,你可算来了,一晃这么多年,你都长成大姑娘了。快坐到我身边来……”太后慈祥的召唤纯熹,就像一位祖母招呼孙女般亲近。
纯熹稳稳跪行大礼,琴儿跪在后头开口说:“纯熹格格参见太后,愿太后福寿安康。”
“起来,起来吧,在哀家这里不必拘礼。”太后笑呵呵的抬抬手,又盯着琴儿看,温和的问到:“你是纯熹的贴身丫鬟吧,叫什么名字?”
“回禀太后,奴婢名叫琴儿,在格格身边伺候八年了。”琴儿回答。
“嗯,瞧模样,是个稳妥的丫头。昨儿也是你跟着纯熹伺候的吧?”
贤妃在桌上花儿盘子里精心挑选了一朵半开的粉色牡丹,簪在太后鬓边,柔声说:“皇额娘,这一大早的,您还饿着吧,咱们先用的早膳吧,待会皇上皇后也要来请安了。”
太后似乎很是喜欢贤妃挑选的这朵花,而粉色也正配她今日雍容雅致的旗装。
“嗯,也好,还是先去用膳。要是饿着了你,那蓝萧又要跟我撅嘴了。你啊,什么都好,就是不懂得管儿子,大婚好几年了,我盼重孙盼的脖子都这么……这么长了!”太后起身由贤妃扶着起身,向纯熹指指示意她跟着。
几人尚未坐稳,就见一人蝴蝶似的奔来。
“皇玛玛吉祥,皇玛玛今儿簪的花真好看,衬的皇妈妈跟仙女似的。贤额娘今儿也美,跟画上走下来的似的。”明玉嬉笑着。一身淡紫色的旗装,手里挥着粉粉的手绢,稍蹲了个礼,人已经坐在纯熹身边。
“纯熹,昨儿吓着你了吧?听四哥说是你救了我。我可怎么谢你才好啊!”
纯熹朝她笑笑,把丫鬟递过来的茶放到明玉手边。
“纯熹,你看这是我给你的鞭子和香囊串儿,你昨儿落下了,我都给你带了来。瞧,你给我的竹叶坠子,我可好好戴着呢!”说完朝从衣服里掏出一截红线,那线上拴着的,是昨天纯熹给她的玉坠儿。
纯熹微微一笑,指指玉坠,又指指明玉腰间的荷包,明玉嘿嘿笑说:“你送的东西,我怎么舍得挂在荷包上呀,当然要贴身戴着才好啊!”
“明玉宝贝儿,你怎么把鞭子给了纯熹格格?这不是你求了一个月才得来的心肝物吗?你倒舍得?”太后像个寻常人家的祖母似的,调笑完儿媳妇,又调笑孙女。
“皇玛玛,您别笑我,纯熹也给了明玉宝贝心肝啊,你看这玉坠子,多好看。”明玉娇笑着伸脖子给太后看那玉坠。
“皇额娘吉祥,儿媳给皇额娘请安了。”一个明晃晃的身影翩翩下拜,一桌子人都收了笑脸。
贤妃拉起纯熹,指引着她一块向皇后行礼问安。
皇后像是没看到贤妃与纯熹,自顾起身来到太后身边,看看太后鬓边的牡丹,向身后的嬷嬷伸手。
一个四五十岁的嬷嬷,把摆满花儿的托盘举了过来。
“皇额娘怎的不等儿媳来给您簪花呢?您瞧,这花儿都歪了,儿媳给您换一朵吧!”皇后说着摘下太后鬓边的牡丹,在盘子里另挑一朵大红芍药轻轻簪好。
太后抬手扶了扶发鬓,淡淡的说道:“难得你有心了。怎的今儿起的这般早?”说完,低头闻闻那新沏好的茶,余光扫了扫纯熹等人,见她们蹲的辛苦,放下茶碗说:“你们起来吧,虽然宫规森严,但皇后一向贤惠温厚,寻常大礼在我这里是能避免责免的,你们也不要太拘礼,起来坐下吧。”
“哎呦,您瞧我这脑子,光想着给皇额娘您簪花,都忘了贤妃妹妹和两个丫头还在这呢,都是我不好了。快坐吧。”皇后假惺惺的挂了一脸歉意。
“明玉,怎么一大早就来慈宁宫叨扰你皇玛玛,身子可好全了?”
纯熹听着皇后傲慢的话语,又想到这是纳兰一族最尊贵的女人,如今掌控大半朝野的纳兰家,都是由这个女人扶持的,不由得死死的盯住了皇后的脸。
“这是纯熹吧,一转眼就大姑娘了,昨儿可曾受了惊吓!”皇后被纯熹这么盯着,声音微微透着不悦。
纯熹这才发觉失礼,连忙起身施礼,朝身后的琴儿看看。
琴儿深深一蹲回话:“皇后娘娘吉祥,回皇后娘娘的话,格格昨儿确实受了惊吓,所以今儿才有些失礼,希望皇后娘娘大人大量,不要怪罪格格。”
太后垂着眼不言语,其他人都偷眼看着皇后,屋子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皇后端起茶在手上,看着漂浮的雾气,仿佛不曾听到琴儿的话。
纯熹稳稳的蹲在原地,心里不住的感谢老天爷,庆幸这清朝女子多数都是蹲礼,不然自己现在就是跪着了。
皇后半天才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碗问道:“你是纯熹的贴身丫鬟?”
只问话,不曾叫纯熹主仆起身,纯熹心里划了一个又一个圈圈诅咒皇后。
“回禀皇后娘娘,奴婢伺候在纯熹格格身边八年了。”
“自以为伺候的久了,就能做格格的主了是么?”皇后放下茶碗,连正眼都不瞧琴儿一眼。
纯熹闻言立刻联想到昨日琴儿擅自退侍女的事,不由得一颗心砰砰直跳,暗悔不该沉默纵容。
琴儿略沉思,回答到:“奴婢不敢,奴婢都是按着格格的吩咐做事的。”
“噢?格格的吩咐,那你说说,格格是怎么吩咐你的?”皇后一手支着头,斜眼看着琴儿。
“好了!”太后拂拂袖口上绣着的云图,无奈的摇摇头说到:“大清早的,想吃个安生饭都不成,你要责问奴婢回你的坤宁宫去问!------纯熹丫头,你跟我进来,我还有体己话要跟你说。”
纯熹见太后救了急,赶紧起身跟过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蹲在原地的琴儿。
贤妃俯身行礼向皇后说:“皇后娘娘,纯熹格格刚从塞外回来,咱们宫里的规矩一时不明白也是有的。眼下格格口不能言,自然是离不开这丫头。娘娘不如先让这丫头伺候格格跟太后回话,有什么错处您晚些再……”
“贤妃娘娘,你倒会和糨糊,……我不过随意问一句罢了,你不必多心!”皇后白了贤妃一眼,伸手让嬷嬷扶起身,整整裙摆就朝太后身后跟过去。
纯熹跟在太后身侧,庆幸有太后和贤妃出言救急。
其实,她的忐忑完全多余,琴儿退了侍女,是因有太后亲笔的懿旨在手。
而粗心的她只是听了太监宣旨,那金黄色的皇卷她根本没有细看。
“皇上驾到!”
纯熹心里多少有些兴奋的说:“大BOSS来了,这可是我这个小傀儡此生最大的福气,竟然把皇上一家子都看了个遍!”
“皇额娘吉祥,今儿怎的这么早就用完了早膳,也不等等儿子。”皇帝一身明黄,借着照样的光辉,金灿灿的半跪在太后面前。纯熹看着那宽厚的肩膀,黑油油的辫子,猜想着皇帝的庐山真面目。
“你快起来,怎的这就散朝了?”太后朝皇帝伸手,慈爱的笑着。
皇帝就着太后的手挺身站起,笑说:“左右也没什么大事,所以想早些来陪皇额娘用早膳。”
皇帝侧身而立,向蹲着跪着的一屋子人挥挥手说:“都免礼吧”
贤妃垂眼起身,将有些腿软的纯熹悄悄拉到一边站好,眼睛始终不曾看向皇帝,就好像来者只是君王,并不是她的夫君。
曾经相爱至深,如今相敬如宾不相睹,这中间的故事,由多少心酸与眼泪谱写,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旁人除了暗暗惋惜,默默祝福,谁又能左右天子的家事呢?
纯熹看着皇帝那健硕的身躯,光洁的额头,不得不承认,这位皇帝保养的真是不错。
细看他的浓眉大眼,实实的透着憨厚纯孝,望向太后的眼神中,纯净如水。
而那高挺的鼻梁,薄唇,少须,又实在是流露出博情之相。博情之人,用心难专,这也难免会有贤妃伤情出宫的事了。
在这张举世唯一的天子的脸上,纯熹看不到一丝睿智与城府,不禁为未来的事业感到滴汗。
避世学艺八年的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老福晋筹划多年,竟只为这平庸,甚至可说是无能的阳泉皇帝!
想到这里,纯熹不禁为老福晋的付出感到惋惜,如将来遇险,只纯熹一人为此丢了性命也就罢了,若一不小心因此毁了钮祜禄全族,未免太过不值。
再细想又觉得不对,凭借老福晋的英明睿智,又怎会不知皇帝的秉性?
纯熹很想知道老福晋是如何判定,帮助这位皇帝夺回大权是值得的。
在她看来,帮衬这位无能的皇帝,还不如干脆暗地挑选一位皇子精心培养!
不过再想想,这是什么年代啊,若是真的暗地培养皇子,被这位皇帝知道了,那恐怕似得会更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