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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毒发的痛苦
作者:妃卿 时间:2021-07-28 01:47 字数:17402 字

想着便是一阵后怕,这天山可以没有任何了,但却是不能没有了天尊幽冥。他才是整个天山的支柱。

“无碍。反反复复这么多次,我倒是也摸出了点门道,休息几月,下次定会成功。”幽冥摆摆手,虽说得随意,可语气中却是充满了自信。

见他这般,朝歌也没再劝。毕竟身子是自己的,他有分寸自然是最好,大不了下次在他练功之时,他守在他身边便是。

蓦地,一卷信管扔到朝歌面前,他微微皱了皱眉后拾起打开一看,便是听到了幽冥饶有兴致的声音,“麒麟谷出世了,这江湖怕是要乱了。”

“乱了岂不是更好,对我们有利。”那信纸清清楚楚的写着的便是麒麟谷的消息,朝歌看完之后便是在掌心聚力,那信纸瞬间变成一缕缕灰烬消散在空气中,“乱了才叫江湖,”

“这场对于雪天莲蕊的争夺终于是要展开了。”幽冥悠悠叹了口气,望向花窗外那在这秋日依旧嫩绿的新芽,“鸣凤才是我们最大的对手。”

似乎明白幽冥为何轻叹,朝歌歪着头凝着他,意味深长道:“到时候,我怕某人会忍不下心来。”

明白朝歌所言何事,幽冥邪佞地勾了勾唇角,那原本苍白的脸色因这一笑而变得夺目。他半阖着眸子,手中的毛笔在上好的宣纸上挥毫而过,赫然是一个苍劲有力,带着无限杀伐的“死”字。“阻挡本尊者,就只有这么一个下场!”

朝歌手中的玉骨扇猛然打开,发出一声脆响,那洁白扇面上血染的红梅甚是扎眼。朝歌凑上鼻尖闻了闻,璨笑道:“这梅花还只有两朵,小素青定会喜欢这开满了梅花的玉骨扇的。”

窗外的阳光很是灿烂,可他这笑却是生生让这暖阳渐渐变得冰冷。宛若来自于九幽的笑声,宛若是九幽里来的勾魂使者。那玉骨扇上多一朵梅,便是少一个生命。

收起笑容,朝歌问道:“尊上想要派谁去夺这雪天莲蕊?”

“本尊亲自去。”

“哦?尊上可是觉得此去会遇上那凰将离,莫不是想要……”话未说完,却是暧昧的笑出声。

面对这般的调笑,幽冥不恼,倒是大方的承认,“本尊自然是为了这绝色的女子。她可是身中极乐,必定会去取这雪天莲蕊解毒。若我先一步拿到……”玩味一笑,幽冥半阖的眸子显得异常的邪魅,“朝歌,你猜,她会不会不顾一切的来找本尊?”

“倘若,她不需要这雪天莲蕊救命呢?”

“就算她不需要,可为了凤月夜,她对这雪天莲蕊也是势在必得。”

幽冥笃定地笑道,和已然是想明白的朝歌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双方眼中的算计。

月黑天,夜阑人静。

提着绛红的灯笼,拔开头顶错综复杂的纸条,小孩小心翼翼地弯腰走进树林。林间暗影婆娑,略显松软的泥土上覆盖了少许树叶枝桠,脚下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空间格外清晰。

若不是他家少爷突然在半夜闹失踪,他也不会这大半夜的出来找人。

如今秋分将至,夜凉如水,况且这荒郊野岭的,冷风嗖嗖,这林子里更是阴风阵阵,完全没有避寒的去处。少爷可是连件褂子都没带啊。

小孩焦急地睁大眼睛在树林里四下查看,却不敢大声叫出声来。

桃花坞的当地居民曾经在他跟前聊起,坞中低洼地带的树林常有妖物作祟,尤其是夜晚,傍晚途径这片树林的时候,小孩越看越不舒服,心里毛毛的。老天却像是跟他作对似的,越是害怕越是把他拗到了这片树林里来。

小孩已提着灯笼在树林外围兜兜转转许久,哪里都没有他家少爷的影子,他便只得硬着头皮独自踏入这片古怪诡异的树林。

少爷半夜失踪的事情不能宣扬,否则之后的轩然大波是小孩不能应付的,况且少爷也曾经嘱咐过他,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惊动众人。故而此次少爷突然失踪,小孩只能提了灯笼避开侍从出来找。

可是,少爷到底去哪里了呢?

小孩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少爷为什么会在半夜消失不见,就算少爷有特别紧要的事业不会不和他说一声就失踪。若非他想起少爷房内的香炉今次还没换熏料,还不知道少爷已经不见了。

忽地想到少爷有可能被劫持,还是武功高到能令侍卫毫无察觉的刺客,小孩顿时急得满头大汗,脑子里乱哄哄的,偏离了一直走着的方向也不自觉。

待小孩混乱的思绪逐渐清醒,他扶住一棵朦胧的参天古木微微喘气,抚抚胸口。耳边传来轻微的喘息,起先小孩以为是自己上气不接下气,但等他完全安定下来,那若有似无的沉重喘息仍徘徊在耳畔。

小孩吓了一跳,定了定心神才举起灯笼朝声音的方向走过去。

隐隐约约的喘息声随着他的步子越来越明显,其中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低沉呻吟,似乎还夹杂着些许痛苦。

小孩的心猛地狂跳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给自己壮了壮胆,一把撩开眼前硕大的树叶。立时,小孩高举绛红灯笼,呆若木鸡。

数棵古木包围的狭小空地,是宛若鬼影般的几人。

白锦曦和眠灯无计可施地看着此刻平躺在地上,似乎痛苦万分的杨英。自那日武林大会被打伤之后,杨英还是第一次表现出这般痛苦的情绪。原本看上去呆愣魁梧的大汉因这几日的折磨已然是渐渐消瘦下来,双目涣散无神,似乎在做着噩梦。

眠灯蹲在地上,手心贴着杨英的额头缓缓朝他贴内传送着内力,而杨英身体宛若一个无底洞,简直快要把她的内力榨干。因为内力的流失,眠灯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可杨英依旧不见起色。

白锦曦皱眉看着两人,终是出手帮眠灯收回内力后,一把扯开她,“别忙了,你就算是耗尽了内力也救不了他。让流烛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蓦然止住,白锦曦似乎感应到小孩的靠近,锐利的眼神直直看过来,小孩差点吓得丢盔弃甲,可借着灯笼的光亮他看清了站立在白锦曦和眠灯身侧的男子,“少爷!”

“嗯?”正低头观察着杨英情况的男子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轻哼一声,遥遥瞥过来,“墨眉,你怎么找来了?”

小孩,也就是墨眉确认了男子身份高兴地差点将手中的灯笼掉落在地上。他跑过去抓着男子的衣袖,眼睛睁得圆圆地不满的抱怨道:“少爷,你大半夜一声不吭的跑出来,可让墨眉好找。”

“嗯。你乖乖站着,别闹。”拍了拍贴身小厮的头,见墨眉安分下来后,男子的目光看向正玩味地瞅着他的两人,“这是家仆。还有,大师兄这是中毒。”男子眉目清秀,身材也是纤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药草味,却是不难闻,反倒让人觉得安逸。

“中毒?你确定?”眠灯再次蹲下身,手指搭在杨英的手腕上,用内力探着他的情况,却是没有任何发现。“二师兄,你唬我?”

“这是极乐,你自然看不出。”

“极乐?跟凰将离所中之毒一样?”白锦曦讪然道。

流烛偏头凝着他,“如果凰将离毒发时,与大师兄现在这般一样的话,我想两人应该是中了统一种毒。”

白锦曦低头沉思,他未曾见过凰将离毒发时的模样,便是不敢轻易的下定论。“我听闻极乐只有雪天莲蕊能解。”

眠灯瞥了眼流烛身边好奇地打量他们的墨眉,轻轻蹙了蹙眉头,示意白锦曦将杨英背上之后缓缓道:“二师兄,回谷再说,我总觉得大师兄中毒没有表现这般的简单。”

流烛点点头,转身对墨眉道:“你先回去,若是老爷夫人问起,就说本少爷回师门了。”

墨眉看了看三人,又看了看那被白锦曦背在背上痛苦不堪的男子,顺从的点点头,简单的唠叨了几句让他家少爷注意添衣,这才一步三回头的提着绛红灯笼快速的走出树林。

直到墨眉的身影彻底地消失在视线中,流烛才和眠灯领着白锦曦朝树林深处走去。一路上三人都暗自想着事情,谁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诡异的寂静又再次在森林中蔓延开来,万籁俱寂,只剩下三人越来越沉重的脚步声。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在前面领路的流烛和眠灯停了下来。白锦曦暗暗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此刻他们已经走进了一片山谷的入口处,四周都被高大的树木环绕,绿荫繁茂看不到天空。

可白锦曦却是发现,前方的山谷并没有入口,那原本该是路口的地方被一大块断龙石封得死死的。已他的内力怕是无法轰开这般庞大的断龙石。

只见流烛走到断龙石前,在那平坦的石面上摸索了一番手,曲起手指在一个地方轻且有规律的敲了三下,之后便是一阵轰隆声,那毫无缝隙的断龙石竟然从右侧缓缓的裂开一条细小的缝隙。流烛轻轻一推,那断龙石便是被轻易的打开了。

“请吧,白公子。”

眠灯头也不回的走进断龙石,身为百晓堂现任堂主的白锦曦此刻却有些踌躇,最后却依旧跟随着流烛的脚步小心翼翼的走进那石门。就在白锦曦的身影消失在石门之内后,那裂开的缝隙又一点点的快速合上,从外看根本就无法看出任何的破绽。

白锦曦已然猜到了这石门之后便是那传说中的麒麟谷烟影城。不过亲眼见到时依旧被眼前的景色说震撼。

这门后这一片苍郁的树林,泥土潮湿柔软,遍布缠草弯枝,林荫出海长着并不常见的草药。树叶缝隙中零落的月光散落其间,和风吹拂,溪水声声,清风绿影。

而烟影城并不是真正的城镇,而是那坐落在雪山之上的宫殿。宫殿富丽堂皇,气势雄浑,鎏金铜瓦,殿角飞檐,可谓玲珑别致,精雕细刻;长溪短水,蜿蜒绕过殿宇亭阁,曲曲折折地循环回流,殿院奇花异草遍布,粉蝶游蜂,婀娜起舞。整个阔大的宫殿巧然屹立于雪山的最高处,云雾缭绕,若隐若现,神秘高雅,正如那主人一般。

已是日出时分,太阳从宫殿正上方缓缓升起,泻下一片晨光盘绕着整个宫殿,像日落瑰丽般的色彩,火红嫣然,富丽堂皇的烟影城像融化在红红的晨光中!

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身上,马儿不想走快,南宫羽墨也懒得催它走快。连风都那么温柔,自己又何必去做煞风景的事呢?

走过一大片青草地,马蹄踩坏了一地的野花。隔着一道篱笆,便是一处靠水的小茅屋,房屋一片花丛,藤蔓交缠,风一吹花瓣就白茫茫地飘了一片,南宫羽墨闻到那花香沁鼻,忍不住猛吸了两口。定睛去看,那花一片纯白,间杂着几朵酒黄的甚或火红的,开得甚美。

忽地“哗”地一声,南宫羽墨的坐骑一脚踩进了一个泥潭里,溅得泥水到处都是。南宫羽墨又好气又好笑,这本是万里挑一的良驹,虽是跟了他才几天,但在这风和日丽的日子里,马失了前蹄。

拍了拍马背,南宫羽墨笑道:“快走了,按这个走法,我们走到晚上也走不到西湖了。这个约,可不能失。”

马从泥潭里拔起了足,正要前行时,忽然听到花丛之后,有个清悦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溅了我一身,就想这样一走了之了?”声音低而清,虽是在斥责,却冷冰冰地听不出是喜是怒。

南宫羽墨一回头,却见是个青裳姑娘坐在水边垂钓,身边满满地簇拥了那不知是什么名儿的花。那女子虽然坐着,但仍可看得出身材秀欣,婀娜娇娆,几缕发丝在耳边拂着,微微露出颈间肌肤,却是颇为白皙,一双握着钓竿的手也是修长白皙,显然不是普通的渔女。

南宫羽墨下了马来,朝她一揖道:“在下的马误踏入泥潭,扰了姑娘的雅兴,请姑娘见谅。”

只听那女子低低一笑,道:“看你那马,乃是难得的良驹,怎么会一脚踏进了泥潭?难道马也会喝醉?”

南宫羽墨笑道:“想来是被这秋景给熏醉了,也未可知。”

那女子又低笑一声,慢慢站起身,回转头来。南宫羽墨只觉得眼前一亮,这青裳女子生的神清骨秀,容颜如画,青袍宽袖,衣袂飘飘,临着这花丛密密的水边,颇有登仙之慨。这是一双眸子顾盼见流波溢辉,浑如天上的月光漏了些许下来,偏又带了些冷峭之态。

她青裳上本来一尘不染,如今却被泥水溅得点点斑斑,南宫羽墨笑道:“在下那马无意污了姑娘的衣衫,在下愿为赔偿。”

女子抛了钓竿道:“衣衫不足挂齿,倒是你把我的鱼惊跑了。”

南宫羽墨又是讪然一笑:“那在下再钓上一条给姑娘可好?”

青裳女子眉间微轩,却轻笑道:“那倒不必了,自己钓上的鱼,味道可是不一样的。”

南宫羽墨有点讪讪地,青裳女子转过头去,再不说话,专心钓鱼。南宫羽墨盯了她半晌道:“姑娘的钓竿上连饵都没装,岂非是在等那自愿上钩的人?”

女子眼波一转,却笑道:“阁下可真是自作多情了,你如何知道你便是我要等的人?”忽然身形微动,翩翩而起,没入了茅屋之中。只听带着笑的声音,低低传来,却似乎近在耳边,“若他日有缘得见,阁下再还我这条鱼也不迟。”

南宫羽墨一手牵着马站在那里,脸上笑意却逐渐化为了沉思。站了片刻,一跃而上,拍了拍马头笑道:“跑快点,还有人等着咱们呢。”

暮色四合,天已全黑。雪双城西湖上却是波光水影,映着一弯新月,柳梢风动,轻歌曼吟,鼻端皆是女子身上的脂粉之香,当真是风月无边。

湖上已是处处笙歌,点点宫灯,艘艘画舫悠悠荡于湖上,争尽斗艳,极尽巧思。或采以碧绿柳叶装点,或通体缀以纯白连灯,或饰以绛纱紫绡,船内尽点红烛,那等旖旎风光,几疑天上人间。

南宫羽墨坐的那艘画舫是满湖上最大的了,虽然是船上,俨然也分了宾主。这日本是傅乔傅老帮主的六十大寿,这傅乔是水路上的龙头,这西湖上的莺莺燕燕,见了他也得敬他一杯酒。而南宫羽墨本是不愿来参加这等的宴会,却是无奈,只因这是将那水蔓菁送出的代价。

湖中心的画舫上,西湖几名艳妓正在献艺,或抚琴,或作歌,或吹箫,只听莺声燕语唧唧哝哝,丝竹弹唱不绝于耳。

南宫羽墨起身双手端了酒杯,笑道:“在下也敬傅老帮主一杯。”

傅乔忙站起身,回道:“小王爷客气了,老头子不敢当。傅某发来请帖,也未料到连夜郎王竟会给我这个面子,不但厚礼先至,还派了小王爷前来,傅某真是受宠若惊呐。”

南宫羽墨一口饮了那杯酒,傅乔也喝干了。南宫羽墨又是笑道:“在下乃是晚辈,傅帮助请帖来了,岂有不到之礼?”

傅乔身边坐的是他的老友齐静楠,虽然也是年过六十,仍是红光满面,精神隽铄。大笑道:“有小王爷前来,真是蓬荜生辉啊!试想夜郎王也是这江湖人心中圣地夜阑城的城主,而小王爷才弱冠年纪便是能独当一面,往后怕是青出于蓝啊!这白道黑道,谁敢不卖小王爷几分面子?水上路上,有什么生意,能少得了小王爷一份?”

左右宾客也纷纷附和,南宫羽墨饮了一口酒,掩住眼底的一抹异色笑道,“说道生意,在下刺来,倒真的有一事与傅老帮主相商。”这傅乔不过是个江湖小派的帮主,他的请帖也只是敢发发而已,并不期盼真正有大人物来捧场。所以放眼望去,南宫羽墨真的未成见到江湖大派的身影。他来此,一是为了付出代价,二是为了夜郎王交代的任务。

听了南宫羽墨的话,傅乔脸色微变,忙道:“小王爷请讲。”

南宫羽墨饮了口酒润了润唇,“傅帮主也知我水上陆上,白道黑道,什么生意都想揽一把的,也算是做出点成就给我父王瞧瞧。我这人也没那么多顾忌,哪怕是歌台酒榭的生意,我一样做。只是这雪双一带,佳丽无数,也是个最肥的地方,多年来一直被傅帮主一个人占着,可否也让我略分一杯水酒?”

这一席话说出来,不仅傅乔齐静楠变色,满船也顿时鸦雀无声。齐静楠突然一拍桌子,桌子顿时四分五裂,喝道:“你这是上门来抢?”

南宫羽墨摇摇头笑道:“不敢。只是傅帮主每年的生意,跟我五五分即可,多的,我也不贪。”

齐静楠怒极,斥道:“五五分?这还不叫贪?你这种行径堪与山贼相较!”

南宫羽墨微微一笑,众人也未见他拔剑,直觉寒光一闪,一柄剑便已架在齐静楠颈上,“我早年做过质子,做个店小二,却唯独没有做过这山贼。做山贼也是要有本事的,否则抢不了别人还得把自己的命搭上去。”回头瞟了一眼额上冒汗的傅乔,笑道,“傅老帮主今天是好日子,本来也不该动刀动剑。去财消灾,傅老帮主,难道连这个道理也不懂么?”

傅乔长叹一声,垂下了头,一时间竟像是老了二十年岁。“小王爷请把剑放下吧。傅某都依你。”

齐静楠叫了声:“大哥!”

傅乔挥了挥手,倦然道:“我们哪里争得过夜阑城?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王爷一怒之下,把我们连根铲起,我们不要说那剩的五成,连名都不会留下了。”又拱拱手道,“小王爷,傅某不敢与你相争,只求看在我们也是数十年的基业上,给我们留条活路。”

南宫羽墨一笑,收剑回鞘,回到座上,倒了一杯酒,半敬半威胁道:“傅帮主果然是明理人,在下且敬你一杯。不过傅帮主该庆幸今日来的是夜郎王府,若是鸣凤山庄,天山之人,怕是没我这般好说话了。”

见左右宾客早已被他下白了脸,又是灿然一笑:“众位,今天是傅帮主的好日子,都不喝酒,成何体统?”

众人只得唯唯应着,纷纷端酒,那陈年佳酿喝到口中,却是苦如黄连。傅乔心中更苦,但深知虽探不出南宫羽墨的武艺,但他背后的势力却是不容忽视的。且他的那番话,彻底的掀起了傅乔心中的恐惧,鸣凤山庄,天山,皆是这江湖数一数二,一呼百应的势力,倘若他们真想分一杯羹,自己怕是早以丢了性命。

傅乔强打着笑脸,伸手指道。“各位请看,这时在湖心上起舞的,乃是西湖四艳之一的纤纤姑娘。身轻如燕,舞姿曼妙,平时难得她一舞,众位且莫错过这机会。”

南宫羽墨也回头去看,只见一盏巨大的白纱莲灯,浮于水面之上。花苞紧闭,一个人影,在灯中若隐若现。飘逸如仙,轻灵如梦。

映于碧水之中,如镜中花,水中月。只见四周画舫上的人,都看得目眩神驰。

莲花一瓣瓣盛开,灯里飞出数百花朵,绕了莲灯而飞。那花一片纯白,间或夹了几朵黄的红的,南宫羽墨在心里惊了一下,还未来得及深想,只见碧烟袅袅,竟遍布了半个湖面。映于湖中的半轮明月,似也染上一层碧色,让人几疑天上人间?

那碧烟越来越浓,丈余便不见人面。南宫羽墨眉头一蹙,手已移到了剑柄之上。忽然嗤地一声轻响,显示剑器破空之声,心中一凛,凝目看去,只见一个碧衣人影自窗外掠来,却正正对着傅乔的方向,青光一闪,南宫羽墨微微侧头,一溜血珠便溅在他身后的碧纱上。傅乔莫说反抗,连哼都未哼一声,便已倒下。

碧烟慢慢散去,众人眼前清明过来,齐静楠见到结拜兄弟倒在地上,一剑穿心,脑中一昏,浑身一颤便往后倒去,身旁人忙七手八脚的去扶。

南宫羽墨却望着画舫之外,若有所思,半晌站起来道:“敢问这位纤纤姑娘所居何处?”

齐静楠还未搭话,一旁他的一个下属便怒吼起来:“这个贱人,我帮主请她前来一舞助兴,她却杀害了……”

齐静楠挥挥手,示意他安静,颓然道:“这人想必是冒充了纤纤。纤纤我见过几次,全然不会武功的一个纤弱女子,怎么会有这等身上呢?”

南宫羽墨点头道:“照这个杀手的狠厉程度,这位纤纤姑娘想来已经不在人世了。”又问:“她所居何处?”

齐静楠道:“月心楼,一问便知。”

南宫羽墨抱拳道:“请节哀,在下先告辞了。”

那月心楼果然是一问便知,其实这雪双城南宫羽墨已然是熟悉了大半,不出半个时辰,南宫羽墨便站在了楼下。极精致的小楼,四周柳丝如烟,端的幽美无比。

他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跳窗进去。

直接进入那间还燃着红烛的房间,赫然是一间女子的香闺。南宫羽墨走到榻沿,掀开绡帐,一个女子倒在床上,颈上一圈细细红丝,显是极快的剑划过。南宫羽墨摸了摸她的手腕,已然是冰凉。

南宫羽墨在她绣房里转了片刻,见另一边窗户大开,心中微微一动。探头向下望去,不远处却是个园子,凝目看去,园门上挂着一块牌子:画末园。

这画末园临着碧水,园内有一个鱼池。

这里吃鱼的方法,是自己钓上来。大概是摸准了人的心理,自己钓上来的鱼总特别鲜美些?

南宫羽墨坐定下来,正钓了一条起来,忽然听到身后有个带着笑的声音道:“好兴致,大半夜里来钓鱼?”

南宫羽墨回过头,却是午时所见的那个垂钓的青衣女子。南宫羽墨脸上却一丝诧异也无,只笑道:“饿了的人,大半夜也一样会来的。你难道不是一样?”见对方脸上带了几分浅笑,却仍旧看不出喜怒,又道,“还未请教姑娘的芳名。”

青衣女子笑道:“小女子飘舞。”

飘舞?伶舞阁的花魁飘舞?南宫羽墨心中诧异,面上却是未显露出来,拱手道:“在下……”

飘舞笑着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是谁,看你的剑便知道了。龙渊上的七粒宝石,学剑的人都该认得,这乃是夜郎王的佩剑,而你并不是他,自然便是前不久夜郎王所昭告天下的小王爷南宫羽墨。”

南宫羽墨细细打量她一番,却是在她的腰上发现了武器,“飘舞姑娘也使剑?”

飘舞笑道:“无名之剑,如何能与小王爷的龙渊宝剑相比。”

这时南宫羽墨的酒菜已经端了上来,南宫羽墨笑着邀请道:“今日惊走了你的鱼,我再请你吃这里的鱼,这样补偿可好?”

飘舞向他瞟了一眼,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来,道:“好,只要你不怕被我吃穷。”

只见飘舞钓了一条又一条,南宫羽墨看了半日,实在忍耐不住了,问道:“你吃得了这么多?”

飘舞又钓上了一条,干脆地道:“吃不完,不过我喜欢摆着看。”

南宫羽墨险些被噎死,一口气还没接过来,又闻飘舞继续道,“我最想钓的鱼死活钓不上来,我气不过,只有拿这些鱼出气。”

南宫羽墨无言以对,飘舞已放下钓竿,笑道,“好了,开玩笑的。西湖醋鱼天下闻名,你气饱了,还怎么吃?”

两人喝了几斤竹叶青,微微有些醉意。南宫羽墨笑问道:“飘舞姑娘本就是这雪双城的人,这西湖的鱼怕是时常吃到吧,今日出了那伶舞阁,不会就为了回味这鱼吧?”

飘舞眨了眨眼,道:“当然不是,我是刚从某位达官贵人的房里出来,顺路过来的。”伸筷把一颗鱼眼珠子夹出来扔掉,笑道:“我杀了人之后,总会觉得饿。”

南宫羽墨已然喝得微醺,伸出手从她的领口上捻起一片洁白的花瓣,“我又见到这花了,此花名何?”

飘舞清澈的眸子,蓦然有些迷离,她低头看着他手中的花瓣,轻启朱唇道:“此花名为荼靡,你是第二个问我这花之名的人。”

“是么。呵呵。”轻笑,“我记得你垂钓之所,此花有三色。满湖飞花,我只知荼靡是送春之花,却不知是预兆死亡之花。”

飘舞也不抬眼,淡淡地道:“花只是花,荼靡也只是荼靡。小王爷想得太多了。”

南宫羽墨自然识趣,便转了话题道:“明日便是西湖上的赛珍大会。”

飘舞道:“小王爷乃是大忙人,难道还有兴去看那等满是俗物的地方?”

南宫羽墨失笑:“你这可是在讽刺我了。”

飘舞用筷子敲了敲碗筷,使得发出清脆的声响,“小王爷一路急赶来雪双城,不仅仅是为了傅乔的那桩子事儿吧?如果飘舞所猜不错,必是为了明日的赛珍大会了。傅乔的寿辰本来是明日,也是为了不跟明日撞上,也才改了今日庆祝。”

“瞒不过明眼人。”

“这赛珍大会究竟有何物,让小王爷这般惦记着?”

“雪天莲蕊。”

南宫羽墨语出惊人,可飘舞却是不动声色地笑开了:“小王爷说笑呢,这江湖人谁不知道麒麟圣药雪天莲蕊乃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宝贝,虽说麒麟谷出世,可圣物又岂会落入这俗套的赛珍大会上。”

蓦然轻叹,因为醉酒身子酥软,南宫羽墨顺势趴在桌上,双眼已然迷离,“在下自然是明白,可还是想碰碰运气,早点拿到那雪天莲蕊,她便可少受一日苦。”

“她?”飘舞敲打着碗筷的动作顿了顿,随即露出一丝钦羡,“小王爷此番是为了心上人吧,真是让飘舞羡慕呢。何时才会有个像小王爷这般的人待我?”

“飘舞姑娘莫急,缘分未到而已。”南宫羽墨半阖地眸子闪过一丝哀怨,“我虽惦记着她,可人家的心上却已然是容不下第二人。此番还不如飘舞姑娘孑然一身来得让人愉快。”

“呵呵。”不置可否的低头轻笑,飘舞便是转移了话题,“若是明日真有那雪天莲蕊,来竞逐之人自然是不少,小王爷就能有把握顺顺当当到手?”

南宫羽墨坚定道:“再高的价格,也要买。实在不行,抢也可以。”

飘舞轻嗤一声,笑了起来,“好,那这场热闹我是看定了。”

“千楚,这消失可准确?”

宽敞的官道上疾驰着三匹良驹,扬起一行飞尘,鞍上的英俊男人微扬双眉。

紧跟在英俊男子身后的女子点头道:“是将离姐传来的消息,不确定真假,但还是可以去确认一番。”顿了顿,凤千楚又道,“将离姐探出麒麟谷的位置。”

“何处?”

“雪双城往东外东的二十里,桃花坞树林之后。”

“如此,那雪天莲蕊出现在雪双城也并非毫无根据。”青酌一拉缰绳,让马儿放慢速度,侧过头若有所思道,“不过,我倒是觉得这是个阴谋,毕竟雪天莲蕊也不是寻常之物。”

“既然是阴谋,那便是去拆穿。”凤月夜不已为意,语气中藏这一分阴冷,“热闹谁都想看。”

眼前出现了雪双城巍峨的城门,而此时出入雪双城的人也异常多,简直可与那武林大会期间的夜阑城媲美。三人骑着马从城门一路走过,虽是简单的易了容,但俊逸秀美的组合自然惹眼,而有些眼尖的江湖人也是认出了三人的身份。顿时一阵窃窃私语。

“天下第一庄来了,还有赤焰的庄主青酌。此番怕又是一番龙争虎斗啊。”

“都是为了那雪天莲蕊而来。你们说这凤月夜是为了给凰将离解毒,还是为了一统江湖?”

“若是凤月夜有心一统江湖,九月初十的那场武林大会就不会无疾而终了,”青衣的侠士显然是在心中将凤月夜奉做神明,“凤庄主想要这雪天莲蕊定是为了给凰将离解毒。”

“哼,最好是如此。”

未理会那些闲言碎语,三人驾着马直径停在雪双城内最近新开的福寿客栈门口,便见凰将离迎了出来,将三人领进去。

福寿客栈分前后两院,前院是酒楼,后院为客栈。格局与夜阑城的不禁相同。

四人到达前院的时候,酒楼上只有寥寥数人,因为时辰尚早,整座酒楼显得稍稍冷清了些。

一、二、三……三张桌子四个人。默默地数了数,四人面对面地坐在了一个视野开阔。适于观望楼上各处动静又不引人注目的角落。

分别点了自己喜欢的食物,青酌喝了口伙计送上的香茶,却一下子给呛住了,慌忙接过凤千楚递来的白色丝巾捂嘴边咳边喘。

“你不觉得这雪双城最近愈来愈热闹了吗?”一个细如蚊喃的声音传入了三人的耳内……“传音入密”。

“你怎么了?”凤千楚面上漾起大片关心与担忧之色,重重起立走至青酌的后背遮住了从其它三张桌子射过来的略带审视与好奇的目光。“谁叫麒麟谷的位置子暴露了呢。”凤千楚同样以“传音入密”的方法应答,“坐在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想要得到那雪天莲蕊。”然后她大声地问,“我替你捶一下背可好?”

“不、不用了。”青酌喘着气回绝了凤千楚的“好意”。

凤千楚飞快地缩回了手。虽然早已料到对方的反应,心头仍是颇为不爽。

“最近不知为何,中毒的人越发的多了,崆峒派掌门人穿心剑在练功时被人下了毒,还未找出是何种毒,所以自然也来求这圣药了。”青酌一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坐在三张桌子上的四个人,一面又开始咳嗽,“武当派年轻一代中最为杰出的俗家弟子白玉云则是在三日前中毒身亡……咳咳咳……”他用力地咳了起来。

“你真的不要紧?”凤千楚换了个姿势,只是依然挡着那四个人的眼光,“为何他们不来找我们山庄要暗香?”

“他们要不起。”一旁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凰将离突然开口道,嘴角噙着笑意,话语却是一片漠然。

二人的目光皆是落在自顾自的喝着茶的凤月夜身上,若是来要暗香,必定要通过凤庄主这关,定是凤月夜出的条件太过于苛刻了。

“唔……”

“四位客官,您的点心。”随着跑堂的高喊声,青酌逐渐停止了咳嗽,凤千楚亦露出放心额神情坐回了原来的位子。

“嗯,味道很不错。”青酌夹起一个汤包放到嘴边咬了一口,赞叹不绝。“怪不得福寿客栈的大师傅的手艺人人称赞,果然名不虚传!咱们这一趟出远门到雪双一游,还真的来对了地方。”他说话时手舞足蹈,活脱脱地将自己翩翩公子的形象给毁了个彻底。“来来来,你也尝一个。”说着,还顺手夹了一个汤包放上凰将离的碗碟。

“谢谢。”凰将离开心地道谢,秀丽柔美的笑颜如春花般绽放。一眼看去,便知道这二人关系匪浅,互相之间似乎还带着一丝丝的暧昧。不过转瞬,凰将离便是夹了一个汤包放进一旁默不出声的凤月夜碗中。

……八道刺探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收了回去,分别转眸他视。造成了预期效果的四人相似一笑,四人之间的默契便又增添了几分。既然少了讨人厌的视线,说起话来自然不用再那么避讳,只是每每谈及重要之事,少不得还是得使一使“传音入密”。

“似乎有人想将这下毒之事嫁祸于鸣凤山庄,傻子都能看出鸣凤山庄并不擅长使毒,有些人却是偏偏相信了。”青酌悠然的语气中含着深深的鄙夷。

“我讨厌这般的嫁祸,也讨厌使毒之人。”凰将离淡淡道。

酒楼上逐渐喧嚣起来。后院的客人陆续起身来前院用餐,再加上外来的客人,不消半个时辰,福寿客栈内已快人满为患,确实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只是平日以文人商贾居多的福寿客栈,近几天进进出出的却大都是带刀跨剑。风尘仆仆的江湖中人,这一切似乎昭示着雪双城内将会掀起一场风暴。

“左边是白道,右边是黑道。嗯,壁垒分明,一目了然。”青酌瞧得有趣,“但不知中间那几个空位是留给谁的?”

“我听说鸣凤山庄的凤庄主将至。”

“我也有耳闻。”鸣凤山庄的消息网遍布天下,凤月夜和凰将离当然随时能掌握武林的动向。“我想他们定也是为了那雪天莲蕊而来。今日我也听说夜郎王有了儿子,那小王爷似乎已经到了雪双城。”

“谁叫这麒麟谷烟影城竟在这雪双城外的桃花坞呢?”青酌讪笑道,“怕是麒麟子老狐狸压根就没有想到这隐蔽的地点会暴露,如今怕是惹了一身骚。”

“青庄主所言甚是。”凰将离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恰如小女子心中所想。”

“这叫心有灵犀。”青酌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眼神却是瞟了眼事不关己般毫无表情的凤月夜。

“前些日子不是有人在雪双城刺杀姐姐,似乎是暗煞,”凤千楚忍不住打断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这暗煞定不会任我们好整以暇地等在一边优哉游哉地左手渔翁之利吧?”

“这个……”青酌眼珠一转,“不如咱们……”

一句话未说完,只见尖嘴猴腮的酒楼掌柜引领着一位身着大红锦袍、高冠缎带的矮胖男子急急地走了过来。

“四位好。”掌柜的满脸堆笑,“有一件事鄙楼想跟四位打个商量。”

“什么事?”青酌抬眸温文尔雅地问,清秀细致的面容令红衣人骄横傲慢的眼光蓦然一炽。

“是这样的。”掌柜的来回瞅了瞅四人,迟疑道:“请问四位公子小姐是……”

“我们是好朋友。”青酌老实地说,“一起从外地来的。”

“那就好办了。”掌柜的松了口气,一一种四人一致举得狡猾无比的眼神望着他们。“鄙楼想请四位暂且帮个忙,不知四位意下如何?”

“您有何事需要在下四人的帮忙?”青酌轻轻蹙眉,大惑不解,那困顿的模样落在红衣人的眸内却是别有一番风情。

“这位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碧水山庄的陆庄主,陆庄主为人急公好义,义薄云天,是一位真正的英雄好汉。”掌柜的介绍道。

“失敬、失敬。”青酌慌忙起身行礼,满目钦佩艳羡,“敝人陈大,见过陆庄主。”

“嗯。”陆庄主虽对这俊秀的男子有好感,却依旧仅是冷漠地哼了一声。

“陆庄主是鄙楼的常客,原本鄙楼一向替他保留着一间客房,但是这次因为新来的伙计一时疏忽,将留给陆庄主的辰字号房……”

“辰字号房?”青酌看向凤千楚,“那不是你的房间吗?”

“是啊,而且鄙楼的其他房间也已尽数客满,”掌柜的陪笑道:“既然四位是同乡的好友,所以……能不能请二位姑娘让出一间客房给陆庄主?”

“当然可以。”凤千楚与凰将离对视一眼,一口允诺。

“那就太感谢四位了。”掌柜的显然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直乐得见牙不见眼。

“没什么。”青酌憨憨地道,“助人为快乐之本嘛,应该的,应该的。”

“那么。”掌柜的露出满口白牙,嘿嘿一笑,“二位姑娘是不是……能够现在就搬?”

这日西湖之上又是满满当当。时辰还未到,湖上却也热闹得紧,江南一带,花样极多,杂剧、傀儡、影戏、说书、舞旋,竟然也都玩到了湖上,只见四周喝彩声不绝,叮叮当当的银钱声响也落在那些船上。

南宫羽墨见飘舞看得入迷,心中觉得有趣,便笑道:“这些不过是热场子,弄出点热闹气氛的罢了。”

飘舞半侧了脸,朝他一笑道:“我喜欢。”这一笑却笑得甚是天真,无了先前的矜持戒备,看得南宫羽墨心中怦然一动。

这时只见园中水上有一艘大船,上面搭了个小小的彩楼,这彩楼虽是木扎纸糊,却做得极精致,门窗一应俱全。忽然三门俱开,有个偶人蹦蹦跳跳地出来,坐在船边,钓了一条小活鱼,似作自得状。这时又有别的偶人出来,或舞或歌,灵活之极。

飘舞看得新奇,问道:“这是什么?”

南宫羽墨有点惊奇地瞅了她一眼,道:“水傀儡,你没见过?”

飘舞摇头,“我出来的时间并不多。”

南宫羽墨见她笑得有些像个孩子,忍不住道:“你若喜欢,何不叫他们一直演下去?”

飘舞却是摇头努嘴道:“那些傀儡就像是活的似的,好生奇怪。”

南宫羽墨笑道:“那是戏班子的看家本事,说出来人家这口饭就吃不了了。不过,也不外乎就是用丝线控制关节,只是极熟练在行而已。即使是暗器高手,也未必做得到这般。”见飘舞听得入神,南宫羽墨惊异地问:“难道你小时候没见过这些?”

“我小时候?”忽然笑了笑,“我小时候一直苦学苦练,但这些只是好玩没有用处的东西,是根本沾都沾不到边的。”

终于有艘装饰华丽的彩舫缓缓荡了过来,那船上俨然珠光宝气,满满当当地成陈列的都是宝物。一个华服中年男子端坐其中,一挥手间,四周船上之人,便开始竞价不止。

南宫羽墨见飘舞对此视若无睹,一双眼睛却逗留在那演得颇欢的水傀儡上,心中好笑,却是想去了那此刻应该还在夜阑城内养伤的女子。那般的绝世功法,却是也如这飘舞一般的没见过这些吧,心下想着下次若有机会定带她来看看。

突闻一声清音,如水滴月明,顿觉心中一畅,只见飘舞微微一震,也回了头去看。

那华服男子,手中抱了一琴,色如乌木,漆光早已褪尽。南宫羽墨眼力极好,却见那琴身上一道道的纹路,形如龟背,暗赞了一声实乃极品。这听那男子轻轻一拨,清音不绝。华服男子朗声道:“这便是名琴‘飞泉’。”

众所周知,这飞泉乃是与凰将离的绿绮,素青的独幽齐名的三把名琴,如今另两把都已是名琴有主,唯独这把飞泉却是迟迟为能现世,如今却是在这赛珍大会上出现了。

只听四周赞叹之声不绝,南宫羽墨笑道:“此间珍宝虽多,但大都除了那雪天莲蕊,便是冲着着架琴而来的。”

飘舞不语,半晌方低声道:“实是好琴。凡通音律者,必不会放过。”

已经有人出到了一万两黄金的高价,这已是非常了不得的价格了,众人都对那人侧目而视。

南宫羽墨凝了一会,便是笑道:“不知道是哪个王公大贾,肯出这等价钱。”

飘舞一双眼珠子黑幽幽地发光,停在那琴上不肯移动目光,南宫羽墨笑了笑,提高声音,朗声道:“两万两黄金。”

这下不仅飘舞怔住,东船西舫的人都安静下来,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在南宫羽墨的身上。却见是个玄衣锦袍,腰间佩剑,轩昂俊朗的男子,除了剑柄上的几颗宝石光芒耀目,倒没见得出奇之处。

华服男子清了清嗓子,道:“这为兄台,可是出价的两万两黄金?”

“不错。”南宫羽墨点点头,从衣内摸了一叠银票,那可是厚厚一叠,周围的不少人都看直了眼。华服男子接了银票,数也花了半晌。

终于点清了,男子双手奉上那琴,恭敬道:“是阁下的了。”

南宫羽墨一笑,接了琴,吩咐船家道:“摇开去。”

越荡越远,直到人声渐低,南宫羽墨把琴递给飘舞,笑意盈盈道:“送你的。”

飘舞微微一怔,目光从那琴上移至南宫羽墨带笑的俊脸,睁大眼睛不敢置信:“这么贵重的东西,你送我?这可是两万两黄金啊!”

“不错,花了我夜郎王府半年的收入了。回去不知道怎么向我父王交差。不过,花都花了。不贵重的东西,配送你吗?”

飘舞不接,退开几步,仔细地打量他,“飘舞只是一介女流,公子也该知晓那伶舞阁是何处,若说这琴能配上我,怕是侮辱了这琴。”

南宫羽墨突兀地笑了,“我不在乎这些,这雪双城内几乎有大半的认识我,只因我也在那兴隆客栈做个卑微的店小二,我不在乎姑娘的身份。但你喜欢这琴,我看得出来。”珍而重之地交在飘舞手中,见飘舞还是不说话,掰了他的手指,放在琴弦上,笑道:“名琴赠美人,你不收岂不是负了我意了?”

这话的挑逗之意已然甚重了,飘舞顿时涨红了一张脸,眉目前雾起水涌,浑似那江南烟波,秀雅无双,隐约有了怒气,。南宫羽墨却是突然迷离了眼,眼前这女子的容貌竟与那凰将离渐渐重叠,一时间分不清谁是谁。

“将离……”喃喃出声,直至看到飘舞瞪大的眸子,才恍然清醒,“抱歉,失态了,还望姑娘收下在下的这份心意。”

虽说这琴,原本是想送与那人,可他也明白,那人手中的绿绮比这飞泉又是好上几分,自然是不会收。此刻赠与飘舞,也不是说什么替代,或许是因着飘舞有与她相同的气质,只是多了一份另人神往的天真。

飘舞瞪了他一眼,却实喜那琴,懒与他辩驳,低下头自去弹拨。

南宫羽墨看着她,凝了半晌,直起了身,走到船头,看那湖光山色。他背对着飘舞,却看不到飘舞眼中陡然杀机暴起,隐在袖中的手微微一动,右手缓缓扬起。

忽然南宫羽墨转过了身来,飘舞一惊,手又缩回了袖中。南宫羽墨却浑然不觉的笑道:“我还有点事要办,得先走一步。我晚间再请你吃鱼如何?”

飘舞摇头拒绝:“昨儿鱼吃得太多,我闻着就腻味,再也不想吃了。”

南宫羽墨大笑道:“好吧,我承认那是借口。”

飘舞轻轻一笑,“吃鱼是借口,那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南宫羽墨微微沉吟,最后才道:“我送你琴,你也该给我弹首曲子吧。”

本以为飘舞不会答应,却是听她爽快道:“行,我在伶舞阁后的三潭印月等你。”

两人敲定了约会,南宫羽墨便是吩咐船家将船摇到了岸边,随即上了岸渐渐消失在人群中。飘舞立于船头,怀抱着飞泉,望着那早已寻不到那人的人群,嘴角轻轻勾起了一丝浅笑。

“有事?莫不过就是去寻那雪天莲蕊而已。”轻喃一声,飘舞对着那船家说,“船家,送我去湖心小岛。”

船家依言,原本就偏离人群的小画舫再一次与人群远离。那烟雾缭绕的湖心小岛上,此刻正坐着悠闲饮酒的三人。飘舞纵身一跃,身影如同一尾飘絮般的飞上了小岛。

“南宫羽墨似乎对你太上心了。”飘舞两脚刚踏足地面,便是听到了带着笑意的戏谑声,“将离,或许,你还能成为夜郎王妃。”

“可笑。将离姐这辈子想嫁的便只有庄主而已。”凤千楚冷冷地否认青酌的调笑,却是在出口之后白了脸色,垂头暗暗观察着那坐在一旁独自饮酒的凤月夜。

凤月夜的眸从那华丽的画舫上收回,淡淡地瞥了一眼谦逊的凤千楚,最后落在眼前女子怀中的飞泉上。嘴角抿成的直线未变,眸却是深邃了几分。

“为何没杀他?”

“他有所察觉。”

“是么。”凤月夜举杯将酒饮尽,“绿绮怕是不在需要了,毁了罢。”

“不。”女子猛然摇头,“这琴我会在任务完成之后毁掉,还请月夜放过绿绮。”

“随你。”

西湖那华丽画舫上的珍宝被一一喜欢的人买走,那华服男子脸上的笑从一开始就没有掩下去过,显然是大获丰收。他朝四周的船舫拱了拱手大声道:“今日的赛珍大会承蒙各位的厚爱,想必大家都得到了心仪之物,那么三年之后蝶花在此处后会有期!”

雪双城的西湖赛珍大会是三年一度,这期间,作为中间人的蝶花门,若是你手头有想要出手的珍宝便可去找他们,三年之后便是一同卖出。

华服男子朝一旁的侍童挥挥手,示意他们将银票清点收好,便是准备将画舫摇回去。

“且慢。”赫然一声脆响止住了那欲走的画舫。

华服男子立于船头看着岸边那喝住他的男子。一袭红衣坠地,那男子甚是俊秀,却是不知为何多了一份邪佞。华服男子暗自心惊,拱手问道:“请问这位公子有何事?赛珍大会已然结束……”

“将雪天莲蕊交出来!”男子冷声打断他的话,腰间的剑便是赫然抽出。

岂料此话一出,那湖岸上原本按捺不动的武林人纷纷凝神准备,欲在那华服男子取出雪天莲蕊之时出手抢夺。

华服男子蹙起了眉头,不解道:“我们没有雪天莲蕊,此乃麒麟谷的圣物?又怎会在我们这区区赛珍大会之上?公子怕是误会了。”

“误会?”显然,那男子是将这话当成了借口,挥剑,跃起,直指华服男子,话语变得冷厉:“竟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百里红不客气了!”

“百里红!你是天山之人!”华服男子一惊,便是出手格下那剑招。

眼见那两人越来越近,一团红,一团白,在清冷的河面交错,正如冬季迭雪中的赤炎,分外触目惊心。那两人脚点船尖,轻盈飞驰,所及之船竟无丝毫动静,上空却是兵刃交接的激声。其中一件是剑,另一件不易分辨,似木非木,似玉非玉。

剑光星寒,剑柄下带过碧光,一尾红穗擎天飞起,于至高处斗色一点,刺人晕眩。百里红收住长剑,往前奋力冲去。华服男子手持玉箫,箫身一横,当的一声挡住剑击。

红衣人只攻,华服男子只守。

剑光碧光中混着金光,那是华服男子玉箫上的细钗。每舞一下,金蝶展翅,尾部的长羽就会跟着舞动,在寒水上空留下星痕一缕。

“想不到这蝶花门人,还有点本事。”

一尾精致的画舫慢慢靠近那湖中打斗的两人,画舫上的男子青丝如墨,披肩而下,映着如玉的白肤。斜眉如剑,那眉梢竟带着些微的红色。狭长的凤目半阖,却有目光森然的错觉。眉目如画,面如玉冠,艳丽到狂狷的容颜,俊美得异乎阴冷邪肆。

“百里红,你越发的没用了。”男子淡淡的说着,可那打斗中的百里红却是因这话乱了阵脚,手中的剑微顿,却是被顺势而上的华服男子一招挑落在船板上。

百里红脸色微变,拾起剑落在那男子的身边,单膝跪地恭敬认罪:“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尊上责罚。”

修长而指骨分明的手落在百里红的头上,百里红的脸色更加的苍白,仿佛只要那手轻轻一拍便能要了他的性命。可男子也仅仅只是拍了怕他的头,随意地说道:“无妨,本尊留着你,这就说明你还有点利用价值,不然,你的下场早跟那林若一般了。”

想起那无声无息便被朝歌杀死的林若,百里红的身子一颤,头垂得更低,都快要抵在船板上。

两人的对话虽轻,却足以让整个西湖上的人听明白。众人皆是一怔,这人便是那天山的天尊?如此的天容,便是可与那凤月夜相提并论!黑道之人纷纷暗喜,白道却是暗自的戒备开来。

如今这事便是挑明了,大家都是为那雪天莲蕊而来。天山的天尊都来了,他们能夺得宝物的几率怕是少了几分,如今,只能希望凤月夜不要出现在此处。

随意的瞥了眼诚惶诚恐的百里红,幽冥睇着那一直戒备着他的华服男子,轻轻勾了勾唇角,“本尊不杀你,休要紧张。”

“那天尊欲意为何?”

“做笔交易如何?”幽冥嘴角的笑意更甚,“本尊用那雪天莲蕊和蝶花满门,换你蝶花归我天山门下,如何?”

此话一出便是引起轩然大波,白道之人纷纷指责幽冥好大的口气,这狂妄的姿态让人甚是不爽。幽冥没有理会,只是静静地等着那华服男子的答案。

良久之后,华服男子摇摇头,坚定地拒绝道:“承蒙天尊的厚爱,蝶花承受不起。”凝着那幽冥渐渐阴沉下来的脸,华服男子握萧的手陡然收紧,“且不说蝶花根本就没有那雪天莲蕊,而在下不过是蝶花的一个小小堂主,此事由不得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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