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泉城来往之间也颇为繁华,也算是居于交通要道之上,虽然地理位置有些偏僻,但并不妨碍商队和冒险队对它的青睐。
雅瑞居名气极大,随意一问便可知道去处。 凌雪抬头看着显眼的横匾以及进出的人群,不过一个客栈,名字竟起的这般附庸风雅。
她静静地躺着,等着落后的双灵学院一群人。
等到曾奕南他们姗姗来迟的时候,凌雪这边连阳瑾离都很是不满了,冷夜铭虽然依旧冰冷,但是那冷气也更加的强烈了。
就在凌雪真的快要睡着的时候,曾奕南火速安排好一切将她们迎了进去,一个穿着火辣的少女在看到这一行人只有女人和小孩的时候,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她们这些侍女不过都是曾家培养的用以拉拢人心的工具,用来放在酒楼中接待贵客,贵客的需求,她们无法拒绝。
凌雪驱策着银鬃兽很淡定地踱过了接待大厅,出了后门,径直去了给自己安排的庭院,一路上遇见的路人都是窃窃私语,想来是觉得她并不下坐骑而觉得奇怪或无礼?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刻意叮嘱了喜欢清静的地方,万一那曾奕南闻弦歌而知雅意,给她安排的很偏远怎么办,她很懒的,不想走路。
院子并不偏远,也不是特别的大,但是院中布置很是雅致小巧,正和她的心意,曾奕南倒也是个妙人,小小年纪察言观色竟然这般的纯熟。她纵然是有一肚子气,此刻也发不出来了吧?
阳瑾离和冷夜铭自觉地开始收拾房间,整理一切,凌雪手一挥一个贵妃榻,躺在庭院中看天上渐亮的紫幽星,侍女夜柳静静侍立在一旁,忽然听到墙外传来几声争吵:
少年的声音清朗:“萱萱,是不是他救你你就喜欢上他了?这么简单的苦肉计你怎会看不出来?”
被称作萱萱的姑娘声音带着些委屈:“并没有的事,只是觉得感激罢了,那时间那么危险,他竟肯为我……”
少年的声音发急:“萱萱,若我在我也会为你舍命的!”
“我知道,端木哥哥,萱萱心仪你,自然知道你的心意,只是,提亲一事暂缓一些可好?等到元龙哥哥身体好了……”
“你又叫他元龙哥哥,都是哥哥,那我算什么?”
“好好好,不叫,等他身体好些,你再让你爹去提亲可好?”
凌雪慢慢站起身,这样的声音,让她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路上惊鸿一瞥的英俊少年,她慢慢绕过了墙根,一个眼神让夜柳没有跟上来,静静地站在树荫下。
果然是他。
端木和脸上再没有那抹轻佻,看着眼前满脸通红的少女一脸的柔情。但凌雪看得清楚,那柔情有几分是真的?
果然人人都戴着面具而活,活得如同演了一场一场的戏,最后竟不知是真是假,假戏真做了,也乐得就当它是人生。
送走了高菱萱的端木和看着少女的背影眼神悠远而苍茫,深处隐藏着一抹孤寂,嘴角却重新浮起轻佻的笑容,伸手抚着墙面,一副浪荡子的模样,吟道:“一朝马死黄金尽,亲者如同陌路人。”
凌雪身体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少年的侧脸,那嘴角的轻佻依旧在,紫月下更多了邪魅,而眼中的沧桑和凄凉却被凌雪敏锐地察觉。
然而让凌雪震惊的,仅仅是那句诗,是用汉语说出来的!
凌雪压下心中的颤抖,轻声道:“真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啊!”语气中带着些调侃,掩饰着她心中的激荡。
端木和显然也是震惊,循着声音看去,一处树荫下,站着一个青衣女子,正是百日里遇见的银鬃兽上的凌雪!
这一对视,双方都确定了心中所想。
原来如此,异世降临之人,原身死去,现今便是夺舍之相,想来降临不久,因此神魂并未稳固!
原来如此,竟然同是异世之人!灵魂同根同源,因此那一丝的悸动竟是因为熟悉!
紫色幽月下的第一次对视,二人在多年之后回想起来,依旧记忆犹新。后世之人无不想要探寻着千雪上仙与追月勾魂的渊源,无人得知他们自相见的那一刻起便生起的亲切感。两道同为异世中无根的浮萍,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寂寥。
于是当夜柳再次看到凌雪回到院中的时候,竟是和一个俊俏公子一同进来,面带笑容,甚是亲密。
凌雪挥手让她退下,继续用汉语问着端木和的来历。
“端木和是天龙帝国镇国将军端木雄的独子。端木家三代单传,自其祖辈起已经逐渐凋零。端木雄掌帝国二十万大军军权,享公爵待遇,世袭罔替。”
“权势滔天,只怕也功高盖主吧?”凌雪一阵见血。
端木和面色淡然:“是啊,不过,端木家三代单传,说不得哪一代就能断了根,到时候皇座上的那位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收回二十万军权。更何况,我不过是京都第一纨绔子,更加不用过于介怀。”
凌雪沉默,她能感觉到端木和的实力,并不下于四阶的大斗师,只是这样天赋异禀的少年,却只能扮作纨绔子弟,必要时还得受受伤,只为麻痹上座多疑的君王。
“不过,这什么天龙帝国,自然不在我的眼中。”端木和面色凛然,双眼微眯,身上腾起一股凌世的傲气和狂气。
凌雪挑眉,她并没有贸然去问端木和的前世是何来历,但是她敏锐地感觉到了他身上隐藏的很深的血腥和无情。
这个男人如风一般,过境无痕。
凌雪暗暗叹息,能有这般转世机缘的,无一不是出色之辈,而端木和,更是有野心有大毅力的人,她,自愧不如。
身为女子,她并没有太大的野心,那样活着太累。前世她因情而生累,这一世她只求活得自由,心无拘束为自由,情也好,名也好,利也好,她只求有一天拥有无拘束的实力,实力不够,处处掣肘。
凌雪与端木和相对无言,他们虽然心境不同,但却心照不宣,也许有一天对方有难,他们都不会袖手旁观,这已足够。
也许有一天他们能够真正地交心相互信任,但那也不是现在。
侍女夜柳看着夜深,奉上美酒供二人饮用。
端木和嗅一口香气,眼睛微眯:“你可知,这酒,名唤思乡醉?”
凌雪愣住,酒是思乡醉,最是思乡人。她斟一杯递给端木和,轻声道:“凌雪,在这世上,并无此人。”
那少年已无白日时的轻狂,黑沉的眸子望着手中的酒面,勾唇轻笑:“看来至少我比你好,还有着神泣大陆上的血亲,而你,不过是一外来之人。”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凌雪摇摇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清醇的酒在紫月下泛起了清亮的光,她同样地一仰头喝下:“你也就只能在我身上找安慰了!”你还能在我身上找安慰,我又能去何人的身上找我的安慰?
端木和似是也明白,并不说其他。二人在紫幽星下对饮,不约而同地放开了自身的功力,只求一醉。
树影稀疏,一弯紫月,照着这世间多少无常?
惜惜凤求凰,款款东南望,岂知香魂一缕散未央?
郁郁漂泊处,相隔千万里,却道平生从不盼归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