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凌雪猝不及防地出手,到双王血腥斑斑躺在地上,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极短,但是南宫家主如何都预料不到,两个风云一世的斗王,会被他们不放在眼里本以为手到擒来的小辈,伤得这般惨重。
南宫子默一锤挥出,已是强弩之末。若是刚才凌雪再晚上半分出手,他就要被南宫高杰一刀削了。
然而此刻凌雪才来得及笑笑,她在笑南宫子默的武器。初看时这男子长得清秀,气质冷峻,也是一风度翩翩佳男子,不输于端木和,然而武器一出,直觉是粗汉子武器的大锤瞬间让她觉得违和感大增,怎么这个世道,人们所用的武器总是喜欢出人意料?
端木和正懒洋洋骑在银鬃兽上晒着太阳眯眼养神,突然鼻尖一痒,不由自主一个大喷嚏响彻云霄。
旁边的车帘子一掀,露出一张少女娇俏的脸:“端木哥哥,是不是着凉了?”
端木和揉揉鼻子,道:“没事,不是着凉。”
突然心下一凛,不是着凉,那是什么?无缘无故为何要打喷嚏?一股寒意从他的背后袭来,汗毛倒竖,仿佛危险就在近旁。
没放下车帘的高菱萱惊呼:“小心!”
一股彻骨尖刺的寒意从背后直刺后心,端木和骤然高飞,在半空硬生生缓住身形,转身定睛一看,那不是死去多时的石碧菡么!
毕竟石碧菡身份不算低,也是双灵学院的老师,于是他们商量多时了打算将石碧菡的尸身带回京城,为了不吓到高菱萱,就安置在另一辆马车上,而今那辆马车,完好无损,石碧菡却诈尸跑到前面来攻击他!
他一身冷汗涔涔,幸好攻击的是他!
烟泉城,那座巨木环绕的城池,已经是座空城了。
南来的兽潮在驻扎多日之后确定那位神秘的强者已经离开之后,开始发起了攻势。
城墙上的奇花异草已经扎根愈深,它们的生命力,在等待敌人到来之后的那次释放,释放之后,就会枯萎。
而在这之前,时间越久,它们的能量便积累得越多。
于是,已经过去了十多天的时间,这些巨木愈加的坚固,食人花上的牙齿也愈加的锃亮,磨刀霍霍。
然而这一切,身在暗影罩下的凌雪不曾知晓,她正询问着南宫子默下一步的行动。
身为南宫家的族人,公然攻击南宫家的族长和长老,已经是为叛族。然而他不怕,进入五阶,可为一方城主!他的实力只会在将来越来越强!
南宫子默与父亲双眼一对,眼神更加坚定,回头掷地有声:“凌小姐,我们跟你一起走。”
凌雪脸颊不自主地抽动了几下,虽然这是在意料之中,但是亲耳听到还是有些惊讶,仿佛是作为回应,南宫奇正开口了,佝偻的身影下,声音有些沙哑:“凌小姐是我儿的救命恩人,是可信之人。一朝可托付,终生可托付。”
凌雪心下一肃,敬意油然,默默点头,然后问道:“那么现下最大的疑问,就是这个地方,要怎么出去?”
头顶的暗影罩黑色的光华流转,她伸手凝出一道绿色长棍,狠狠击打在罩顶,之间黑色的光晕波纹散开,转瞬间力道卸去,化为无形。
南宫高阳口中含着鲜血,地上的血迹中还隐隐有着内脏的碎片,他的内伤已及肺腑,但是此刻他满脸都是得意的笑:“你逃不出去的!这暗影罩是南宫家不世出的祖传宝物!是上古神器!哈哈哈,你就是在这里耗死了,也休想出得去!”
凌雪心中好笑,这老家伙是破罐子破摔了?什么上古神器,她就不信了,她的戒指中那么多的宝物,还抵不过这么一个区区的上古神器?
然而当凌雪将心神沉入戒指中翻找,却发现戒指中两格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各色武器和软甲,都不是现在的她所能动用的。
也不怪凌雪临时这般慌了手脚,她本就对武器之类没有太过执着的追求,前世师父所教的武道使她有种万物皆可为兵的概念,因此,她并没有仔细地看过这些收藏的兵器。
而现在仔细一瞧,果然,都是些高级的货色!最低都是灵宝级别的兵器,刀剑枪戟应有尽有,然而灵宝,凌雪暂时都无法驾驭。
可以说,她现在能够用的,只有刚刚得手的那柄莲茎,眼看着也是个利器,不过,似乎这金莲之上有着些大因果,也不知用了之后,会有什么大的劫数。
沉吟良久,凌雪问道:“南宫公子,这暗影罩想来是你们族内的宝物,你们族长和长老,想必定有着控制的法门吧?”
南宫子默点头,正要开口,南宫高阳一声冷笑:“没错,是有!那又如何!”梗着脖子,满脸的倔强。
南宫高杰被钉在地上,左手不停地在往外拔着长长的青棍,闻言手一抖,看着凌雪满脸的哀求:“这位小友,不不,这位前辈,能不能麻烦您先把我这给拿走了……我可不知道怎么控制暗影罩啊,这,钉着我不动,也没用啊!”
凌雪看着他挤眉弄眼的表情,皱了皱眉:“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我何必还为你白费力气!”
南宫高杰呆了呆,嘴唇微动,眼神不自主地瞟了瞟斜躺在地上的南宫高阳:“二哥,不如就告诉他们吧!难道我们要和他们一起死在这里不成?这不值啊!”
“二哥,想想家中的大局,还得等着我们回去主持呢!”
南宫高阳被南宫高杰一声声的劝说直说的脸皮颤抖,眼神如鹰隼一般锋利地扫着南宫子默父子。
若是真的放走了他们,岂非是放虎归山?这小子的天资丝毫不下于他年轻的时候,若是让这小子成长了起来,他们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只是这样僵耗着不是办法,他们的伤势只会越来越重,这几人定然是会见死不救的,而那小辈,他看着凌雪手臂上已经止住的血,慢慢愈合的伤口,他毫不怀疑,再等个一时半刻,这点小伤和消耗,都要恢复完全,到了全盛时期了!只要他们还活着,就算困在这里,迟早会找到出去的办法!
而那时,他们就是丧命在这里也无人替他们收尸!
重要的是,家族中的产业!多少人虎视眈眈这族长之位,他要是一死,只怕……
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南宫高阳眼神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光芒,他低垂着头,望着面前血迹斑斑的地面,艰难地开口道:“这位,姑娘。老夫兄弟二人身受重伤,想必也威胁不到你们什么,还望姑娘伸手救上一救,老夫愿撤走了这暗影罩,以报姑娘恩德。”
“恩德?”凌雪的眼中满是嘲讽。
“是,恩德。”
南宫子默很是着急地喊道:“凌小姐,别受了他们的蛊惑!”
凌雪飞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继续道:“既然如此,那么,你们先撤去这暗影罩如何?放心,我也不是那言而无信的小人。我们之间,本也没有多大的仇怨啊是吧?是你们先要置我于死地的,既然现在你们服软了,我也不是那等得势不饶人的人。”
南宫高阳的眼中满满的都是耻辱,一张老脸,今日都让他丢尽了!等到他恢复一些,掌控了这暗影罩,他定要雪一雪这耻,让他们知道,他南宫高阳不是那么好惹的!
南宫高阳脸色满满柔和下来,抬起头满脸都是苦笑:“不瞒姑娘,我这伤势,实在是太重,伤及肺腑。姑娘也是盖世强者,有些眼力,能看出老夫所言非虚。这样的伤势在身,实在是无法操控这暗影罩啊。”
凌雪眯着眼看着他,眼中满是探究,这南宫高阳不愧是沉浮了大半辈子的强者了,能屈能伸,这演戏的功夫也是不错。
南宫高阳见凌雪并不接话,咳嗽了几声,又是一口带着残渣的鲜血喷出,道:“不瞒姑娘,族中这暗影罩,来历颇大,不是我们这等等级的人所能够控制的,因此,我们要催动它,须得要在全盛时期,耗费了诸多精血才能成功。而此次,也别说全盛了,若能将老夫的伤势稳定一些,然后放出老夫的弟弟,二人合力,兴许可以一试。”
这话凌雪虽说不会全信,但是也未必不全可信。暗影罩的确非是凡物,上面的防御阵法纹路一环扣着一环,颇为精妙,所用的材质,她也从不曾见过。不过,这南宫家的老怪物,究竟是心机颇深,她还得多留个心眼才成。
于是她走上前去,手中一晃,多了个白色的玉瓶,倒出一粒浑圆的绿色药丸,递到南宫高阳的面前,道:“吃了它。”
南宫高阳愕然,手迟迟不动。
“不吃它,你的伤怎么才能好?”凌雪也不等他动作,拉开他的下巴就将药丸打了进去,再将下巴一合,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得南宫子默目瞪口呆,这凌小姐究竟做了多少次这样的事情,能熟练成这样?
南宫高阳完全来不及阻止,他本还想打探打探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没想到凌雪完全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等他后知后觉想要吐出来那粒药丸,却发现那药丸入口即化,清香甘甜的气息顺着他的喉咙就滑到了胃里,接着涌出一股热流直达肺腑,再通四肢百骸。
他身体一轻,那一刻他的痛楚完全不见了,仿佛从来没有受过伤一般!
他心中惊叹,这究竟是什么神药?他执掌南宫家这么多年,不是没有接触过药师这种职业,只是神泣大陆上的药师虽然自成一脉,有些名堂,但是药物的副作用太大,药力强劲,实在不是疗伤的上上之选,这也是为何神殿的光明祭司如此的受欢迎的原因。
然而这绿色的药丸却在瞬间让他的肺腑之伤愈合了五成!还有些经脉上的凝滞也冲刷了平稳,他现在要运起斗气完全不是难事!
南宫高阳心中窃喜,小姑娘还是小姑娘,就这样一说,就就范了!果然好骗啊!
南宫子默心中着急,就要上前去说什么,南宫奇正扯了扯他的袖子,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娃,不是那么简单的!
南宫高阳缓缓从地上爬起,擦擦嘴角的鲜血,凌雪看他状态尚好,手掌一挥,将南宫高杰牢牢钉在地上的青色长棍一晃,化作一道青气,回到她的手心。
“如此,可以继续了吗?”
南宫高阳扶起南宫高杰,点住他右肩的穴道止了血,回头满脸的感激和惊喜:“是,这就可以了!”
这一刻他的感激和惊喜,确实是发自肺腑!世间哪里能有这样的大傻瓜,能让他碰上了,侥幸掰转了局面呢!
凌雪心中明镜一般地透亮,南宫高阳怎么想的,她不是不知道,南宫高杰怎么想的,她也很清楚,南宫子默在着急什么,她更加明白了!只是南宫奇正的举动,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南宫子默有个好父亲!
冰泉谷,此刻正迎来了再一次紫弦月的光辉,淡紫的颜色洒在平静的泉面上,如一面紫色透亮的水镜,倒映着天上的明月。
突然,潭水的寂静被打破了。
一股深层的巨浪从潭水深处而来,猝不及防,将谭面上的月影撕了个粉碎。
一个胆大包天夜宿冰泉谷某个角落的商队,见证了这一刻的奇观:
山谷深处一声炸响,一股晶莹的水柱冲天而起,趁乱率先飞出了,是三道人影,一道雪白,一道浅青搀扶着一身佝偻,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巨大的黑色大碗,眼看那大碗要将两人都扣在碗下,那道白色的曼妙身影一转,紫色的月下极尽妖娆,绿色的光华弹出,急速地越过大碗,这时人们才注意到,大碗的后面,还跟着两个胡子乱飞的老者,绿光一到,那个有头发的老者身形一滞,直直地掉下地来,而那大碗,也是应声而落,声音响彻山谷。
再往前看去,空中已是无人,只有嗒嗒嗒银鬃兽特有的啼声远去,草丛中偶然掠过银色的光影,芳踪渺渺。
到得第二日人们壮起胆子走近了冰泉去看,却只发现了被冰泉浸透得湿湿的土地,原本冰寒彻骨的泉水,在一夜间,变成了清透冰凉的普通山泉。
一时间,冰泉谷的异变,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