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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娘子真棒   ”
作者:花绮人 时间:2021-08-10 03:01 字数:3808 字

第三章娘子真棒

朱家只有一个父亲,便是朱家县令,年已不惑,昨日明溪月盖着盖头,又心神不属,并未看清县令的模样。

朱县令穿着官府的样子她是见过的,严肃极了,眉心常常蹙着,惊堂木一拍,山头上穷凶极恶的亡命徒都要抖三抖,她有些怕他。

她来到正堂,朱县令今儿休沐,穿着一身常服,深色锦袍,不过面料不是很新,看得出来穿了很久,不过样式还是很附和当下审美的。

明溪月昨日已经想通了,尤其在朱云容离开之后,她的心里好像放下了一块大石,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虽然朱云容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朱云容,但现在看来,他们两个好像也不是不能相敬如宾。过日子嘛,再波澜壮阔的意难平,最后都会变成财米油盐的平常心。

书童小万扶着朱云容跪下,明溪月谨守礼节,也跟着跪下。下人递上茶水,明溪月捧起茶水道:“父亲请喝茶。”

朱县令全名朱士林,别看他面色严肃,不过是因为长年累月的案件给折磨出来的假象。实际上,朱县令是个极为随和之人。

他有些紧张,他昨儿才知道明溪月好像并没有同意这门亲事,迎亲的仆妇将所见所闻传达给他,朱县令又惊又怒,又可怜明溪月这孩子。

明家大姑娘不受宠,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但不受宠到这种“被骗婚”的地步,也未免太过了。

倒叫他也下不来台,既不好去怪罪亲家自作主张,也不好明说这事委屈她了,说出来,万一这姑娘说要退婚,那他的儿子岂不成了整个朱家镇的笑柄?

朱县令端茶的手都在轻轻颤抖,“好好好,我喝,蕊儿别跪着了,快起来,地上凉。”

明溪月眼观鼻鼻观心,眼底映着膝下蒲团,“父亲不曾喝茶,儿媳不好起来。”

这是尊长辈之礼,明家虽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但第一日的礼数却必不能少,免得叫人笑话明家商户粗俗。

朱县令有些许尴尬,赶紧抿了一口茶水,而后就让丫头把两人扶起来,坐在左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朱家没有主母,一应规矩本该是由主母来说的,两个大男人实在不好细述那些家长里短。

一时间,正堂里静得有些尴尬。

片刻后,朱县令还是没能忍下去,结结巴巴说:“好孩子,今后朱家就是你的家了。家中没有女儿,往后就得你来当家,你若有什么缺的要的,尽可开口。回头就让管家把家里的府库钥匙跟账簿给你……你也不必拘谨,我们家中没有立规矩这回事,你从前如何,今后便如何。”

明溪月惊讶地抬起头,没想到朱县令会说出这种话。

她心里对朱县令到底是有怨言的,可听了朱县令这明显讨好的话,她心里又很不是滋味。顿了顿,明溪月道:“父亲放心,孩儿省得。一定牢记儿媳本分。”

朱云容这才轻咳一声,病恹恹道:“爹,您今儿不去衙门吗?”

这么尴尬,就别待着了,我都替您臊得慌。

朱县令早就坐不住了,朱云容一开口,他立刻“突然想起来”,“唉,对!衙门还有好多公务要处理,本官还真不能在府里久待,云容啊,”朱县令朝自己小儿子挤眉弄眼,“儿媳妇才来咱们家,你带她四处看看,熟悉熟悉环境,知道吗?”

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儿啊,你可要把握住啊!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儿啊!

朱云容但笑不语,他爹对公堂事务倒是理得分明,可自家事儿就是糊涂。人家姑娘并不是真心实意来咱们家的,就是赔着笑也未必会喜悦半分,何必呢?

反正换了自己,朱云容肯定是恨不得把朱府上下都掀翻了。

他自理所当然地想着,等朱县令一去,明溪月必定会冷着脸脱手而去,不待理会。

谁知事情竟不是这样。

目送朱县令离府,明溪月一动不动,只是低着头,白白净净的脖颈跟侧脸被阳光照着,杏眼默默落在方才下跪的蒲团上,瞧着上面吉祥如意的花纹,一语不发。

她唇上不涂胭脂,带着正常的淡粉色,直直地抿成一条白线,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有些黯然。

朱云容又闻到那股子幽香,鼻尖动了动。

他猜明溪月定然实现他那个死鬼大哥了,朱家大公子风流倜傥,学识渊博,出趟门能招惹一街的狂蜂浪蝶。从前两家是邻居,朱云容还未穿越过来时,还听说两家的主母定过娃娃亲。

不过年代久远,两家主母先后去了,如今自然是做不得数。

明溪月心里也憋闷,倘使朱县令对她严词厉色,她还恨得理直气壮些。谁想朱县令倒不拿大,也不立规矩,说话小心翼翼赔着好,却教她如何气得起来?

明溪月静坐一会儿,又怪难受的,一转头,却发现朱云容正盯着自己,眼睛亮亮的,像发光的宝石。

就是那面皮白得渗人。

明溪月:“……”

朱云容正在疑惑那股子幽香到底打何处来,没成想明溪月突然回神,倒把他弄得一怔,虚虚地笑了一下,“娘子还没用早膳,不如我们先去饭堂用些早饭如何?”

“好,”明溪月微微皱眉,起身道,“二哥儿先请。”

她叫他二哥儿,不叫相公,怪生疏的。朱云容还没说话,他那身边的书童先看不过去了。

“少夫人,您嫁了咱们家,虽说老爷不立规矩,可身为夫妻,叫一句‘相公’倒不为过吧?”

小万看不惯朱大公子,知道明溪月喜欢的并不是自家二哥儿,语气并不是很善。

明溪月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隐忍又委屈的模样,杏眼却含了霜,那白皙的拳头“咔”一声传出动静。

朱云容暗道不妙,头皮一麻忙轻斥道:“二哥儿不好听吗?我就喜欢人家叫我二哥儿,轮得到你一个下人说嘴?”

明溪月怔了怔,抬头看他。

朱云容却没敢瞧她的眼睛,反而瞪着书童说:“咱们家唯一的规矩,便是尊卑有序,奴才管不着主子。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就去茅房洗恭桶去。”

他底子病弱,呵斥人也没什么威力,情绪一激动,自个儿反倒闹个上气不接下气。

没把书童镇住,倒让让书童吓着了。

“哎哟我的少爷,您悠着点,小的这不随口一说嘛,”小万看他护着明溪月,心下咯噔,忙放低了姿态,“小的以后再也不胡言乱语了,您别生气。”

朱云容这才回过头,轻咳着说:“娘子别在意,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二哥儿多好听,我喜欢,你只管这么叫。府里往后就得靠你主持中馈,回头有那不长眼的在你面前说三道四,你只管教训,再有得寸进尺不听管教的,发卖了也无妨。”

他这话是说给明溪月,也是说给书童,说给满院子的下人听。

书童果然听懂了,脸色微变,看向明溪月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慎重与尴尬。

明溪月目光一闪,只冷淡地点了点头,并无什么表示。

两人紧接着便去了饭堂,婆妇们备了早膳,有清香可口的油炸芙蓉糕,精小细致,还有脆皮藕片,干净清爽,配些软糯香喷的西米粥,都是很清淡的,唯有角落里一盘酸豆角吸引了明溪月的视线。

明溪月是个重口味,看了眼桌上的酸豆角又很快把视线收回,沉默地开始用膳。

朱云容看了她一眼,回头道:“明日让王婶子准备些咸口开胃菜,那豆腐脑别总方糖,每日都是这些,倒有些腻歪了。”

“可少爷不是一直都喜欢吃这些甜口的吗?”小万吃惊道。

明溪月动作一顿,只听朱云容道:“今日本少爷便是要换一种口味,轮得到你说嘴?”

小万悻悻,心里直犯嘀咕,他们少爷何时吃过咸口的豆腐脑?上回他好奇偷吃了一口,还被朱云容责怪没格调呢。

这回自己咋就换口味,也不要格调了呢?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传闻朱云容因常年带病,性格扭曲阴暗,对下人也常无什么好脸色。明溪月吃了口酸豆角,心想着这传言是有六七分对,但也没有这么夸张。

性格扭曲阴暗属实不至于,不过就是有些孩子气罢了。

她正吃着,忽然前面跑过来几个小姑娘,皆是府里的下人,身上穿着簇新的缎子,折叠荷花群,跑起路来像花朵儿在盛开,还挺好看。

只是她们神色匆匆,像是后头有鬼在追。

“二哥儿,王家姑娘过来了!”

朱云容皱了下眉头,“王家姑娘?”他一时没想起来是谁,就要再问,就见一道火红身影雷厉风行地冲了进来。

明溪月也好奇地抬起头,却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是红影闪过。

“啪”的一声,明溪月右脸发麻,碗筷乒乒乓乓被扫落在地,一声尖利地怒喝在耳边炸响。

“你个水性杨花的贱人!”

明溪月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歪着身体,怔怔回头,看着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你谁啊?”我们认识吗?

下人们也瞪大眼睛,竟无一个上前阻拦。

倒是朱云容先反应过来,上前拦住那姑娘,“王丹云,你怎可……”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红衣姑娘就神色惊怒地一把将他推开,“你别拦着我!今日我定要让这个朝三暮四的贱人吃点苦头!”

朱云容没有站稳,上身一仰,狠狠撞上桌子,脑袋刚好砸中瓷碗。

明溪月一眼就看见他头发丝里溢出的鲜红,手指一颤。

那红衣女子像是没长眼睛,抬手又要打下来,众人这才想起来帮忙阻拦,急得呼喊“住手”。

下一秒,红衣女子的手倏地被人抓住,动弹不得,她愣了一下,随即越发气急败坏,“你放开我!”

明溪月充耳不闻,只是慢慢站起来,抬起了手。

朱云容捂着脑袋,被簇拥着扶起来,才有些清醒,就看到这一幕,倒吸口凉气,“娘子……”

轻点儿!

啪!

话音未落,红衣女子就整个飞出窗外,以一条完美的抛物线,扑通一声掉进了水池里。

明溪月看他一眼,脸颊还火辣辣的疼,本想装一装贤妻良母,却没控制住本性,恶声恶气问:“干嘛?”

朱云容缓缓竖起了个大拇指,咽了口唾沫,“真棒!”

明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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