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容在门口停了半步,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大步而入。
素碧等人各立门前,略福了福身。
小万不能侍奉,他身边就换了个侍女,低眉顺眼,瞧着是个极老实的,生得面宽额大,相貌平平,明溪月昨日好像没见过,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有劳父亲、娘子久等,这饭菜可合胃口?”朱云容身上还带着湿气,虽是倒春寒的时候,但也不算冷,他身上却添了一件狐毛披风。
狐毛是雪白的,朱云容眼底还残留着血丝,唇上却无一丝血色。
明溪月见朱云容已在桌上坐下,自然而然道:“素碧,把少爷的药端过来。”
“还是饭后喝吧。”朱云容一坐下就听见这句话,顿时有些抗拒。
哪知朱士林却重重一哼,瞪他道:“让你喝你就喝,你媳妇还能害你不成?哪儿那么多废话!”
明溪月摸摸鼻头,含笑看了眼朱云容。
朱云容咂摸了下嘴皮子,微微苦笑,也不好说什么,还没吃饭就先喝了一碗又苦又齁的药汤,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吃饭。”朱士林一眼不错地看着他喝完才下令动筷。
饭桌上众人心思各异,明溪月初来乍到又先闯了祸,自忖须得越发小心谨慎,因此满心想要问问朱云容身体如何也不敢出声。
朱云容也有话说,可一抬起眼帘就被朱士林威胁似的盯着,总觉自家这便宜老爹跟雷达似的深不可测,小小县令官威还挺大,也就不好说笑了。
朱士林倒是心里一直想着周全的事。周全伺候他多年,若说对其全无感怀,无异于自欺欺人,只是他万万想不通,周全老实巴交多年,怎么这次会突然出这么大个案子?
如此这般,饭桌上除了三人动筷下咽的声音再无其他。
乌云急涌,大雨如瀑。
一饭未毕,整个天空便如黑夜般慑人,渐渐的,三人也吃不下饭了。
朱云容喝了碗汤,喉咙里中有些闷塞,尤其左脑勺像是沉了铅水般,索性放下了筷子,说起昨日自己的见闻,打破寂静。
“昨日我让人将周全的尸体带去乱葬岗,而后便让小万在府中排查最后见到周全的几日,现如今已经有了眉目。父亲明日开堂,此事可要上至公堂?”
“这还用问?”朱士林也放下筷子,“人命关天,既然死因不明就应该彻查到底!此事你昨日就该告诉我,偏生要捱到今日,就你这三两见识能查出什么?”
朱士林说起此事,脾气像是又上来了,狠狠数落他一番后道:“行了,打今儿起你就在书房闭门思过,查案的事情用不着你来。”
说罢便眉头紧皱着起身离开,俨然还在气头上。
明溪月讪讪,她素来胃口不小,这还没吃饱呢。这爷俩闹得不开心,她身为儿媳,也就不好继续捏着筷子了,正想放下,谁知朱云容却将筷子拿了起来。
明溪月疑惑地看着他。
“没吃饱呢,”朱云容面含尴尬,“早上跪得太久,娘子不要见笑。”
“啊……没事没事,”明溪月抿了下唇,端起饭碗笑,“我陪你!”
朱云容看她杏眼放光,笑靥一闪而过,嘴角微扬,“那就多谢娘子了。”
饭后两人离开正堂,朱士林趁着大雨离开府衙,多半是去提前查探周全之事,外间事务,明溪月鞭长莫及,只得回房。
朱云容走在前方,他走得很慢,那丫鬟打着伞阻挡北方,明溪月却还是听见了好几声压抑的嗽声。
过了抄手游廊,穿过月洞门,进了内院,眼见兰台在即,人越来越少,雨越来越大,那丫鬟的羽扇都快吹翻了。
弱不禁风,啧。
明溪月暗叹一声,大步上前,拿过雨伞,一手扶住朱云容,一手抓住雨伞。
“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