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万这回是着着实实受了委屈,朱云容对他只能多加补贴,当务之急还是解决了周全之事。
话回正题,明溪月不再注意那小侍女,而是问:“你查到多少?”
“你听到多少,我便查到多少。”朱云容用茶水润润喉咙,手肘撑着凭几,指腹贴着汤婆子身上的纹路,神态有些慵懒,“不过娘子放心,有我父插手,一切无忧。”
明溪月听到了自己意料中的答案,却并未露出喜色,反而有些无奈,“所以昨日,你是故意的,对吗?”
朱云容微微挑眉,“你指的什么?”
明溪月定定看他数息,俄而收回视线,另起话题,“周全的尸体若经过尸检,多半就能断定为他杀。只是你我二人的嫌疑该要如何洗脱?”
“呵,”朱云容忽地笑了,俯身趴在桌子上,声音微哑,“你怎么确定,那人就不是我杀的?”
梨花香萦绕鼻尖,清甜的味道像是回味无穷的甜枣,在舌根流转。
焦琳宛若泥塑木雕,木讷地站在原地,连眼珠子都未动一下,像个死人。
立在一旁的素碧却冷不丁竖起一身汗毛。
明溪月也惊了惊,但旋即反应过来,失笑道:“怎么可能是你呢?”
她从没怀疑过他,哪怕昨日听到了那些话,今日听见了“他杀”二字,她也从没有对他起过疑心。
“怎么不可能是我?”朱云容闭上眼,像是睁眼也极为耗费他的力气,慢声慢气说:“外人都说朱家二公子,病弱变态,性情古怪,喜怒无常……”
“这些都是流言。”明溪月打断他,认真道:“生死大事,理应看见真凭实据再下定论,怎么能够因为一些流言蜚语就对人妄作猜忌?若是如此,公堂又何必存在,只需人三言两语便能评断善恶是非,天下不知会有多少冤案。”
雷声阵阵,雨声却似乎小了。
朱云容都能听见明溪月语气里的急切,像是在说服他什么,他忍不住笑了笑。
“娘子心善,但还是莫要太过相信别人才好。这世上有的是道貌岸然的小人,有人相貌堂堂文质彬彬,却有一副蛇蝎心肠,欺上瞒下无恶不作,那周全便是如此。”那死鬼也是一样。
“你说的是。”
明溪月答得斩钉截铁。
朱云容睁开眼,视线从下往上看。
明溪月正襟危坐,鬓角隐秘的红痣油然入眼,一缕阳光破开乌云照入书房,打这个方向看过去,明溪月仿佛整个人都端坐在光芒里,瓷白肌肤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她垂下眼帘,看着朱云容,“但不是人人都如此。我自小丧生母,无人细教礼仪,也知道晚辈不该议论长辈的不是,但有些事情是事实。如今你我是夫妻,夫妻一体,荣辱与共,后日就要回门,有些话,我也该趁机与你说上一说。”
朱云容被那光晃了下眼睛,微直起身,“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言重了。
明溪月有些脸红,“总之,我的性格你想必也打听过,即便没有打听,昨日也能看出几分,我也就实话实说了……我继母待我刻薄,继妹视我如敝履,生父胆小怯懦偏爱继妹,我虽是嫡女,但在明家处境尴尬,无人在意,也曾过了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在池塘里,清风席卷空气中的浮躁。
明溪月声音不急不缓,仿佛在诉说别人的故事,情绪淡然,“为了平平安安活到今日,很多时候院中大小事务,我都必须亲力亲为自力更生,这手掌的厚茧怕是比你这兰台的婢女都硬。”
“因为无人在意,所以就连这场婚事,直至出嫁这日,我才知道我嫁的是谁,”明溪月顿了顿,视线依旧未曾移开,直视朱云容,“但即便如此,也仍旧有人心存良善,告知于我真相,令我寻迹逃走。”
逃走?
朱云容心下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