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静谧,门外有人竖起耳朵,诧异地看了看彼此。
素碧也只听说过拒婚,却未想过还有逃走这一劫,若是当日明溪月真个儿逃了,那朱府岂不是要颜面扫地?
“但我没有。”
明溪月不是没有能力逃走,但她没有,就为了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我认同这场婚事,我认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愿意舍弃我的过去,重新开始,”说到此处,明溪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朱云容,“但我依旧感念有人告诉我真相。”
朱云容知道,她是在回答他昨日的试探。
她竟选择如此方式开诚布公,这是朱云容没有想到的,但他随即又想到了明溪月梳妆台里的折扇。
嘴上说得好听。
“所以我相信,这世上还是好人更多,为非作歹的小人是有,但如果他们占了大多数,早就已经天下大乱了。”
既然朱云容介意王丹云的话,则她索性将话说个清楚明白。她明溪月从来不会干那脚踏两只脚的下作之事,辱没母亲名声。
话至此处,门外已经有了动静,驳杂细碎的雨声里有人在惊呼“张大夫”。
明溪月抖抖袖子,从座位上起来,不再赘述,“素碧,请大夫进来请脉,备好热茶与报酬。”
朱云容方才还恹恹的,听了这一席话,竟莫名来了精神,嘴角一翘,“既如此,礼尚往来,我也告诉娘子一个秘密。”
张大夫快到门口了。
“既是秘密……”人少时再说也可。
明溪月想要提醒他,谁知话还没说完,朱云容就开口道:“我的确想过要杀周全。”
明溪月脸上一麻,心跳骤然加速,宛若五雷轰顶,怔怔看着朱云容,一句话哽在嗓子眼里,欲吐不得。
朱云容却只是仰视着他,在张大夫进门的刹那,意味不明道:“只是,在很久之前。”
“少爷,夫人,张大夫来了!”
一晃眼,又是乌泱泱一群人。
明溪月倒退两步,僵凝的死寂被热闹打破,素碧扶着她的手往后退,两人俱是神色铁青。
好在这只是一场小热,张大夫匆匆而来,不过多时就被簇拥而去。焦琳拿了方子默不作声出去抓药,明溪月就趁着这个空隙,回了房间。
至夜晚膳各用,朱士林赶着月色过来探望朱云容,书房里又闹哄哄许久。
朱士林也知道他们是分开睡的,却并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明溪月合上窗户,不去看书房的热闹,在梳妆台前呆坐片刻,骤然想起一件事来,“今日我可是说错了什么话?”
素碧正在给她解头发,闻言动作一顿,神色复杂地过了片刻,才道:“二少夫人,今日是说错了话。”
真的说错了?不会啊,她今日都是极克己复礼的。
明溪月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半晌没有想明白,“我说错哪儿了?”
“二少夫人可是听说过有关二少爷谶言?”素碧压低声音,俯下身,“二十岁那个……”
“我知道,”明溪月此前也为此事感慨过,“然后呢?”
素碧放下耳坠,用篦子替他篦头,一面叹道:“二少爷再有三个月就满二十岁了。您别看今日老爷疾言厉色,却是丝毫不会去动二少爷的,老爷只怕二少爷……打半年前,老爷就吩咐过,二少爷只要有什么头疼脑热,无论何时何地,都要通知于他。”
明溪月一时没转过弯来,“为何?父亲大人日理万机,此事交给大夫不就可以了?”
“二少夫人,您……您自己换位思考一下嘛,”素碧语重心长,“倘使您有一个危在旦夕的孩儿,或有个头疼脑热都能要了他的命,未必哪一面便是最后一面。”
未必哪一面,便是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