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围廊来到书房,却见秦叔桓执笔立于桌前作画。罗敷上前一福,乖巧地道:“女儿见过爹爹。"
秦叔桓收了笔,抬头看向这最小也最聪明的孩子,绽出亲切笑容,招招手道:“我儿免礼。快到这边来,评评爹刚作的画。"
罗敷站到父亲身边,轻撸衣袖,慢展画卷,画卷很长,画幅又很宽,看起来爹爹颇费了一些心思。仔细看着画卷,不愿错过任何一点细节。少顷,罗敷点头笑道:“山水画女儿见过无数,爹爹所作也不在少数,却从未见过如此灵动细致的。用墨得宜,多一分则太重,少一分又嫌轻,将这山水画活了,仿佛走近一些就能听到水声淙淙,鸟语花香。简直就是人间仙境般另人神往。恭喜爹爹,画功见长!"
秦书桓道:“小丫头,尽挑好听的讲?”
罗敷低头轻笑:“没有事情可以瞒得住爹爹。总观此画,画面精美似乎无可挑剔,但细看起来,女儿觉得有一处不妥。"
“哦?"秦书桓饶有兴味。
“您看这山中有小亭,亭旁有小溪,溪水奔腾,立意高远,观之有如亲临其境。但是…"罗敷略一顿:“沿溪遍地竟放的蕙兰在女儿看来却是败笔。"
秦叔桓笑道:“愿闻其详。"
罗敷轻笑:“爹爹常教导女儿作画作实,万不可为求画面精美而不顾常理。此画中,遍地蕙兰竞相开放于山野之中,画者欲以兰花之德喻已品行高洁倒无可厚非。但是蕙兰喜阴,花儿又如此柔嫩,焉能如此夸张的存于向阳之山野?故这突兀的兰花有故作清高之嫌,此画也就俗了。"
秦叔桓笑道:“女儿好眼力,若在平时,爹爹定是同意我儿所评。"停顿片刻,轻抚罗敷头顶溺爱的道:“但此画,却是我梦中得来。画中一草一木既为梦中所见,不合常理也是有的。敷儿助为父提诗一首才好。"
罗敷道:“如此,待女儿再赏,定要提首过得去的诗来配爹爹的好画啊。"不多时,罗敷又有新发现,指着画卷道:“乍看此山秀美独立,山势陡峭,想是凡人无法攀爬。细看下,却有一条小路隐约可见。啊,这山坳中还有石林呢!爹爹,这些石头状似零乱实则却是有章可循呢。您看,所有石头的底部都比顶部要细,且似乎是每三块为一组。"罗敷轻笑:“您的梦真真是奇呢!”
秦叔桓道:“哦?为父只是尽力恢复梦中所见,却未曾留意这些奇处。"于是秦叔桓也同罗敷一起,伏在画上研究起来。石头却实有章可循,但因为毕竟是画在画上篇幅到底有限,看得不是很真切。秦叔桓回忆半晌无果,只得轻叹道:“唉,为父要是有我家敷儿般过目不忘的本领就好啦!”
罗敷轻笑道:“南柯一梦而已爹爹不必当真,就算不记得了也不妨事。如今诗已得了,爹爹且看女儿提来。"遂自顾自提笔写道:
梦蓬莱
昨夜忽临蓬莱境,吾梦耶?醒耶!
飘飘入云岳,窃窃胜凡章。
青宗蕴翠爽,碧练洗娇兰。
黔首左右望,点滴去来长。
德馨何需兰作伴,画地为牢任神伤。
莫道此景绝人世,闲来何事入梦乡?
悠悠然,梦勿醒,神却归,聊作画卷天下为传。
秦叔桓再吟一遍,拍手道:“德馨何需兰作伴,敷儿写得好。为父要把它裱起来,待我的敷儿出嫁后亦可睹物思人。"
罗敷闻言神情黯然,将头轻靠秦叔桓怀中撒娇道:“爹爹就要赶女儿出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