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吉时近了,起来梳妆吧。"不知睡了多久,耳边传来清儿的轻唤。
罗敷睁开双眼只见房内已摆满了各色贺礼,出了一回神,才扶住清儿缓缓坐起来。想起早起遇到尤姨娘的事,不知她如今怎样了。问道:“清儿,尤姨娘她……."经过短暂的休息罗敷精神已恢复,也能坦然面对真相,只是一时还不能自如的叫出这个名字。但罗敷素来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是以只停顿了片刻,便马上接着道:“尤姨娘她还好吧?"
清儿拉着罗敷坐到妆台前为罗敷梳头,翻着白眼答道:“尤姨娘也不知何事突然在后园昏倒,幸亏有朵儿在旁侍候着。现已扶了回房,请了大夫诊治。只说是终日劳神过度,刚才又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哼,故作娇态,还不是想借此吸引别人注意来着!"清儿受小主人的影响一直对尤姨娘成见颇深,很是不屑尤姨娘为人。
罗敷想,尤姨娘的事情没有张扬出来,定是她顾及面子不愿让太多人知道。唉,那为什么又偏要让我知道呢?不由得黯然道:“清儿,莫再说了,尤姨娘她有自己的苦处。以后见到她也要以礼相待,知道了吗?"
清儿不可置信的睁大眼:“阿弥陀佛!小姐,您莫不是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打您进门我就觉得不对劲,现在又讲出这种不正常的话来……"
罗敷苦笑,避重就轻的解释:“清儿,刚刚是因为我,尤姨娘才昏倒在后园的。所以……"
清儿一听来了兴致,忽略掉罗敷眼中的无奈,八卦十足地追问:“小姐,您真行啊!快说说是……"
罗敷摇摇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你只记得以后以礼待之则可。"
清儿撇嘴,帮罗敷将发丝理顺,转而问道:“小姐今儿的礼服选好了没有?上次做的几件都很好看呢,不过跟我家小姐比还是逊了些。倒是今儿小姐您拿回来的这件……"说着打开桌上的锦盒,将里面的鹅黄孔雀织锦礼服拿到罗敷身上比划起来,一边赞道:“啧啧,真是精美华丽至极!尺寸不差分毫,也不知是谁有这样好手艺,恐怕连皇宫也寻不出第二件了。"
罗敷想起来这正是尤姨娘送给自己的锦盒,原来装着如此美丽的礼服。尤姨娘出阁前就以针线精巧细致独到而闻名于中京,这件裙摆曳地的仿孔雀初开之屏的华丽礼服想是花了许多心血才做成的罢。想起前事不禁心中充满愧疚,也不好再拂逆尤姨娘的一片心意,于是吩咐清儿道:“就准备着这件作为正式礼服吧。现在只换上前日做的那件湖水蓝裹纱真丝裙衫就可。”
清儿又一一将宾客们的礼单递上给罗敷看过,罗敷只是不放在心上,吩咐清儿道:“这些人看在外祖父的面上才破费这些,我又怎好推辞。捡两样好的转赠夫人、尤姨娘等人,再有喜欢的你自留两样。其余好生收起来吧。”
穿戴整齐,罗敷命清儿手捧礼服礼器一同前往正厅。
秦府的宅子是当初秦李二人大婚时,将军府给李岚的陪嫁,虽称不上豪华,却也精致幽雅。共有三进,第一进为前院,是一个杂院,是下人们处理宅内杂务的地方。第二进辟作书房,正厅和小偏厅,为平素待客用。过垂花门到第三进,是秦府主子们的正房。正房后面另有花园一处,是平日夫人小姐们消遣的地方。秦府视秦福、秦洛离父子为家人,也为方便打点,故父子二人便随秦府主人住在第三进靠西面的小偏房内。
从罗敷的西厢经过小偏房时,洛离已像平时一样地等候在门边。温润的脸上挂着令人安心的笑容,好像一切不曾发生过似的平静。洛离迎上前去宠溺的说:“渺渺,今天我是你的司仪哦。从现在起,你就放心的跟我来吧。清儿,你现在就将一应用品携往偏厅等候。”
虽然是在罗敷生长了十五年的地方举行仪式,洛离还是煞有介事的按礼制在前面引路,罗敷哭笑不得,只得由他去了。片刻工夫,已将罗敷引至此刻已是高朋满座的正厅。因观礼的男宾只有至亲几人,所以只用屏风将男客隔开,屏风内的女客皆是中京城内名门富户的内眷,个个都是盛装而来,美不胜收。而廊外分列着乐师、画师等一干人众,埸面更显得热闹非凡。
洛离立在门口朗声道:“吉时到,秦氏罗敷行及笄礼。”
罗敷缓缓随洛离步入正厅,厅里肆意谈笑的客人们突然安静下来一致望向这边,目光齐齐聚焦于罗敷。只窘得她赶忙低下头去躲避众人探询的目光,不知不觉间双颊已升起两片鄢红。厅内一时鸦雀无声,只听得罗敷二人衣袂顠飘之声。
洛离一扬手,鼓乐大作。在乐声中罗敷向坐在首位的外祖父母盈盈而拜,两老作势扶起。罗敷再分别一一拜过父母及其他长辈。洛离便道:“请小姐偏厅绾发更衣。”罗敷又随洛离移至偏厅。
李岚在正厅受礼后早已在偏厅等候:“敷儿,快来,让为娘为你绾发总髻。”
罗敷含笑跪在母亲身前,李岚拿起玉梳,轻轻将罗敷秀发绾起倭堕髻,明眸皓齿再无所遁行,一时满室生辉。李岚叹道:“我家敷儿真真是天仙般人儿啊!”再将早已备好的钗环、冠朵儿小心的插到发髻上面。等候一旁的洛离看罗敷妆成,又将罗敷引至正厅,祝道:
“元恩吉日,秦氏罗敷初妆已成,再受正宾加笄。
李岿之妻,当今圣上之嫡亲姨母芷阳公主将备好的普通钗冠首饰细心的为罗敷戴上,点头训道:“敷儿,从今以后行止皆应遁女训女诫为本,方显书香世家家风。”
罗敷恭道:“谨遵公主教诲。”又再一一拜过外祖父母、父母及其他长辈。
半晌,洛离又领罗敷进入偏厅,清儿迎上来为罗敷换衣,递上点心和酒水时悄悄问道:“小姐,可累了?”罗敷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再入正厅,江氏将方才所加之冠撤去,李岚之母刘氏起身,将李岚先前备好的翡翠玉饰一一为罗敷戴上。清儿也早已将先前尤氏送的礼服端来请罗敷穿着,玲珑的身段更显婀娜。一步一行间只听得环佩叮当,清爽悦耳。在坐的女宾们虽皆名门淑媛,见到妆成的罗敷还是不免惊艳。不理会厅会众人赞叹之声,洛离依制再递上水酒,刘氏接过来亲赐罗敷道:“敷儿一向招人喜爱,此后更当克守礼法,谨言謓行,执勤操端,以宣妇行。”罗敷接过轻轻抿了,叩首答谢。再一一谢过观礼的诸位长辈,众人皆交口称赞不已。
经过一番琐碎累人的仪式,罗敷虽早已倦了,还是强笑着接受众人的轮番祝贺,问长问短,只盼着这烦人的仪式快点结束进入正题。
良久,洛离道:“礼毕。宾客入席。”轻声对罗敷道:“小姐,请入后院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