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和灼华一起退出殿外,两人穿着斗篷,冒着风雪,来到了内阁办公的直庐。今天奏的大臣都在,小太监看着黄锦来了,忙着下跪要通报,黄锦连忙摆手,拉住小太监。黄锦径自解下披风,走到内室,灼华垂首紧跟其后。
说是一间内室,其实是内阁议政大厅旁边的一个茶水间,灼华暗想,在这里办公的内阁重臣都会知道这里吧。灼华也解下斗篷,跟着黄锦落坐,小太监知趣地端上了茶水和糕点。对于黄锦,他们可不敢怠慢。
“灼华,看的清吗?”黄锦小声问道。
灼华点了点头,屏住气,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生怕外面的人知道了她的存在。黄锦看着灼华紧张的样子,不禁觉得可笑,这群所谓的肱骨之臣,在皇上眼里,什么都不是,差事办的好的就留下,办不好的就滚蛋。
虽然看不清外面人的脸,但是看着他们的身形,灼华已经能判定哪一个是谁,即使什么都不看,光是听见他们激烈的吵声都能识别。
“现在议吧,皇上的意思很明了,兵部的钱少不了,大殿不能修慢了,那么就剩吏部和户部了,把能减的银子都减下来。”阶坐在主位上,桌子上放着刚刚脱下的官帽。
“大人,户部的银子不能少,现在连京郊都有饿死的灾民了,这雪要一直不停,怕是整个京城都会受灾了。”周扬说道,身在户部的他,最关心的是灾民安危。
灼华点了点头,这同样也是她最关心的。
“周大人,没有这么严重吧,前几天朝廷才拨的粮食,还不至于饿殍遍地。”说话的是铿锵有力的杨博,他似乎对于周扬夸张的说辞颇具微词。
“大人说的是,如果照这个势头下去,学生怕的就是这一天。”周扬恭敬说道,但其他人似乎并不买他的情,严世蕃已经死了,严家也全部被抄,他再讨皇上喜欢,也难免受到朝中大臣的排挤。
“周扬说的有道理,苦了谁都不能苦了百姓。”高拱大声说道,高拱耿直,在他心中,大殿可以不修,但是灾民还是要救的。
“按照高大人的意思,那就是要苦了君父,苦了边关的战士?三大殿可以不修,战事的军饷可以不发,先安慰了灾民,再打发了京里的官员?”徐睿质问着,嘴角掀起一抹冷笑,在他眼里这群人都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的,家是他的父亲在当,他知道父亲的难。
“安抚灾民并不是苦了皇上。”周扬说道,他已然有了更好的方法,但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现在的情况下,我们作为臣子的既要体会皇上之苦,如果百姓受了苦,不还是伤了君父的心吗?”
“你是想说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吗?”徐睿怒气冲冲地看着周扬,周扬笑而不答,徐睿继续说道:“大道理我们都会说,但是万全之策却难找。”
“不想怎么知道没有?”周扬也不甘示弱。
“那请我们周大才子来说说。”徐睿讽刺说道。
灼华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不曾想到徐睿如此霸道,如此咄咄逼人。周扬的话语已经处处退让,而他却步步紧逼。
“住嘴,吵什么?”阶大声呵斥,瞪了徐睿一眼,徐睿便不再做声。“个人管好自己的事情。”
“徐阁老,今年年头紧,是不是劝谏皇上放一放工部三大殿的修建工程,先紧着其他的来?”高拱有些为难地跟阶商量着,如果工部停工,则少了一份最大的费用。
“委屈了谁都不能委屈了皇上。”张居正叹了一口气,这是不能退让的。
“父亲,这等于饮鸩止渴。工程不能停,停下来再修就要花费更多的钱,到时候又是一件麻烦的事。”徐睿急着说道。
灼华又皱了皱眉,手里的帕子紧握着。心中不禁冷笑,他这么会讨好皇上?他学不会严世蕃精明,揣测圣意倒学的挺好的。
“那灾民怎么办?京中的官员怎么办?”周扬问道。
“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兵部这边我让山西和东北都勒紧裤腰带,熬过了今年。南边的战事万不能耽误的,这样兵部少个十万两还能过得去。”杨博叹息说道,现在不退怎么办?
徐阶点头,杨博如此顾全大局,他心中感激。
“徐睿,宫殿那边也少十万两,工期也不能耽误,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阶直接命令,杨博都退让,他也不能偏袒儿子。
徐睿刚想开口反驳,阶瞪了一眼,徐睿只好称是。
“至于京中的官吏,岁贡在宫里都没有动,折算成粮食都发给他们,叫他们自己去换了,也算给皇上解忧。”阶叹口气,当家当成这样的,也是失败的,“挤出来的二十万两,先让灾民度过了冬天再说。”
众人垂首不语,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兼顾各方。
“那就这样定了,你们都回吧,我今夜连夜写奏折送进宫里,皇上还等着呢?”阶说道,众人都作揖褪下,唯独留下徐睿陪伴着父亲,阶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也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