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看着悔恨自省的嘉靖，心中终于有了希望。

“当然能。”灼华思虑一番，横下心说道：“皇上一心修蘸求道，长期服用丹药，听信方士之言，这丹药看似精华，其实是慢性毒药。纵使皇上龙体康健，在久服丹药之后，也会慢慢中毒，以致龙体违和。”

灼华慷慨直言，已经来不及发现嘉靖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跪下来继续说：“皇上现在醒悟也不晚，国家积政弊病已久，等待着皇上重振朝纲，还请皇上急招李太医进京，为皇上医治，皇上恢复朝议，重新临朝，定可创万世基业，流芳千古。”

嘉靖紧握着拳头，重新审视着面前的灼华。

丹药怎么会有毒？这个让他心生厌恶，害死他女儿的人，现在又想害他？

“这些话是谁叫你说的？是裕王还是阶？”嘉靖厉声问道，脸上早已经充满了愤怒。

而现在的嘉靖，只想着灼华是受了谁的指使，又是谁安插在他的身边，嘉靖似乎已经忘记了灼华是他留在宫中的。

“是皇上让奴婢说的啊。”灼华抬头诧异看着嘉靖，这个喜怒无常的皇上。

“朕让你说的是百姓过得怎么样？谁让你乱议朝政，谁叫你对朕指指点点的？说，是谁教你说的这些话？是张聪？是裕王？还是阶？或是高拱。”嘉靖仰起头，努力压制住颤抖的舌头，挤出一个一个能让他怀疑的名字。

“你懂得什么在这里胡说！”黄锦赶紧呵斥，也跪了下来说：“主子，灼华一时糊涂，说错了话，还请万岁爷赎罪。”

“她糊涂？她心中清明着呢？这些话都是她早就想说的话，朕知道。”嘉靖盯着灼华：“抬起头，看着朕。”

灼华抬起头来，勇敢地看着嘉靖。

“朕现在给你机会，你认个错。”嘉靖说道，不承认自己的失败。

灼华仍是倔强地看着嘉靖，无论黄锦怎么对着灼华挤眉弄眼，怎么警告，灼华坚决不认错。

“外庭有着一个海瑞，内廷有着一个李灼华，好啊，都是上天派来对付朕的啊。”嘉靖发狂笑着，指着灼华说道：“外面的海瑞朕还不知道谁指使，但是你，朕知道，定是张聪和李矾指使你的，叫你在朕的身边，一直折磨着朕。”

“皇上？”灼华抬头看着近乎发狂地嘉靖。

“你是不是认为海瑞没有罪？”嘉靖又一次大声质问着。

“是。”灼华肯定说道：“海大人说的都是实话，哪里会有罪？这样敢于直谏的大臣，这样两袖清风的好官，大明朝要是再多一点，也不会到了这种穷困潦倒的地步。”

“你”嘉靖颤抖的手指着李灼华问：“你难道就不怕朕？”

“奴婢再次回到宫里，再也没有想过活。先生说过，心中有着信仰，就算死了，也会继续活在世界上。灼华虽为女子，但是仍然知道对错。奴婢死都不怕，还会怕皇上吗？”灼华高傲倔强地仰着头，欣然等待着死亡。

嘉靖难以置信地看着灼华，他不相信有人敢于这样跟着他作对，而这个做对的人，在他的身边，是他最亲近的人，是他当做女儿疼爱的人。嘉靖满面的失望和溃败，但是好胜的他，不想这么被击败，随即又恢复了战斗的样子。

“你？你！你是妖孽，是上天派来惩罚朕的，怪不得朕的儿子被你魅惑，朕的女儿被你害死。”嘉靖凄惨地笑着。

豁出去的灼华，并没有打算结束，仰面厉声说：“皇上一直怪奴婢害了宁安，如果不是皇上对宁安的苦苦相逼，宁安跟三哥已是夫妻。皇上怪大哥影响了王爷，那是因为王爷从来都不想成为皇上这样无情的君王。皇上痛恨奴婢诱惑王爷，但是皇上却不知，王爷对于奴婢，一直都是想爱而不敢爱。”

嘉靖身子往后退，不禁踉跄了一下，脸上有着隐忍和狰狞，黄锦赶紧起身，扶住嘉靖，哽咽说道：“你就少说两句，你将主子气昏了。”

“公公，你一生忠于皇上，皇上是公公的全部，但是皇上呢？对公公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处处苛责防范吗？皇上痛恨奴婢，那么奴婢的委屈又哪里去说？奴婢与子晓少时相识，本可以厮守，但是皇上的一道旨意，将我们分开，本来以为可以永不相见，哪知皇上却一心想毁了奴婢。奴婢对皇上，从来都是当做父亲去敬爱，但是皇上却当奴婢为仇敌。”灼华说着满肚子的委屈，从未跟任何人说过的委屈，“奴婢本于这皇宫无缘，无奈为了一个荒唐可笑的扶乩之言，皇上将奴婢作为囚徒，一关就是六年。皇上是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心中可以没有妻子，没有朋友，没有爱的人，但是为何要支配别人的命运？”

灼华伏在地上痛哭不止，话语中有着指责，有着怨恨，句句如泪，都是对悲惨命运的喟叹，她真的太苦了，那么又有几人知道她的苦呢？

“反了，反了，都反了！”嘉靖大声地喊着，疯狂地将屋里的瓷器打翻。

“你不是想死吗？你认为你死的了吗？”嘉靖走到灼华身前，疯狂凶狠的眼眸直盯着灼华说：“朕不会让你死，朕让你生不如死。你想要自由，朕要关着你一辈子，你想要爱，朕就将你在乎的人都毁了。”

嘉靖颤抖地手指着灼华说：“黄锦，将她送去冷宫，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她跟那个女人一样，就让他们一起待着。”

“奴婢领旨谢恩。”灼华一字一字清楚地说了出来，她不但没有绝望，反而轻松起来，不用在这里受着身心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