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徐睿让书铭将砚台送了过来，都是名砚，但是灼华却无心去欣赏，也没有心情再去听戏游玩。这一天徐睿也没有来，本来翘首企盼的灼华脸上越来越多的失望，直到等到了她已经困倦，睡了过去。

又过了一天，灼华的眼睛依然红肿，吃了早饭之后，灼华稍作梳洗，准备出门。

出去见见人总是好的，总不能这样在家里闷着。

灼华刚到门口，看着门前停着的马车，她以为是徐睿来了，脸上不自觉扬起微笑，也没有想到这个时间徐睿应该去了衙门。从马车下来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灼华大致猜到了来人的用意。

陆嫣瞧了一眼眼前的大门，她不曾想到灼华会住在这么个地方，陆嫣提起衣裙，往门口来，正好看见灼华。

灼华笑了一下，福了福身，“徐夫人。”

“李小姐？”陆嫣也是笑着，看着灼华满脸的戒备，客气说：“今天来看李小姐，之前未通知，烦请李小姐不要见怪。”

“夫人太客气了，请吧。”灼华向后退了一小步，陆嫣点了一下头，走进了内院。

灼华紧跟着后面，沈大娘不知道什么事情，紧张地看着灼华，灼华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让沈大娘放心，“大娘，烦泡壶热茶。”

李家没有丫鬟，前几日徐睿来都是灼华亲自动手泡茶，沈大娘年纪大了，她不想劳累他们，但是这个时候，灼华又不能抛下客人去煮茶。

陆嫣看着这么个小院，心里满是嫌弃，但是她并没有放在脸上，徐睿从来不是小气的男人，对于女人更是大方，他曾经在外面养的女人，哪一个的院子都比这个强。

“请坐。”

灼华将陆嫣引到厅里，陆嫣看着屋里的摆设，不似外面看上去的寒酸。

陆嫣笑着坐下，里外瞧着，笑道：“这么个院子，夫君真是委屈了你。”

陆嫣从来都是识大体的，她这次来是放下了姿态。她更有自知之明，今时不同往日，她不能再将灼华当成敌人。

灼华接过沈大娘手中的茶壶，为陆嫣倒是一杯茶，笑道：“我想夫人误会了，这是我自己的家。”

陆嫣歉意地笑了笑，看着灼华是个爽快的人，性子倒是真的讨喜，或许以后她们可以相处的融洽。

陆嫣又看了看家里的冷清，问道：“李小姐一人在此居住？”

“兄长去年刚回的苏州，我想我也不会住很久，也会回去。”灼华说道。

如果这是陆嫣来的目的，那么她不想陆嫣开口，她不想他们难堪。

陆嫣好似知道似的点了头，径自站起踱步，走到琴架前。

“这屋里怎么只有琴架，而没有琴呢？”

“那是歌姐姐的琴，周扬去年走的时候，我还给了周扬。”她们之间虽不熟稔，但是从来都是有着瓜葛，灼华低头浅笑说：“那日夫人也去了，应该看到我拿了一把琴。”

在陆嫣的心中，那日刻骨铭心，她心痛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争吵、纠缠，但是她却不应该有怨恨。不是因为她贤淑，而是她没有资格，徐睿本该属于灼华，是她抢了而已。

“夫君好琴，但是从不喜欢弹奏。我在十岁时听过夫君弹过一曲，小时候的我，天真的去央求他再弹一曲，而他却跟我说，琴，只谈给喜欢的人听。而我，那时就爱上了夫君，一直想成为他喜欢的人。”陆嫣笑着抚摸着琴架，好似那是一把让她珍爱的琴，“而我们婚后，又巧合听他弹过一曲，我再去央求，他说，听琴的人没有了。直到现在，他所有的琴，都是关在房间里，仅为一个人而弹。我曾经好妒忌又好羡慕，那个女人是多么的幸运，能有夫君的爱。”

陆嫣羡慕灼华，灼华又何尝不羡慕陆嫣呢？

“也许那个女人没有那么好运，陪伴他的一直都是他的妻子，而那个女人，终会离他而去。”灼华轻拭眼角的眼泪，他们都是可怜的女人。

“李小姐，我们相识十年，虽然从未了解，但是你却一直活在我的假想中。我把你当成我的敌人，想把你从夫君的心中赶走。但是，现在我才知道，男人的心中有了一个女人，别的女人再难住的进去。”陆嫣话锋一转，让灼华伤心内疚，本不是她今天来的目的。

“我从未想过成为徐大人和徐夫人的困扰。”灼华说的疏离。

即使她和徐睿再亲密，即使陆嫣曾经插在他们之间，但是现在的灼华，也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自己的幸福是踩踏在别的女人身上。

“你在夫君心中，便是困扰。”

陆嫣悠然叹息，灼华皱眉不语。

“爱夫君的女人有很多，但没有人会比我更爱，夫君有过的女人也很多，但他想要的女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陆嫣的眼泪也落了下来，快速地抹去，走到灼华身边，脸上扬起一如既往温柔的笑说：“李小姐，我们是有缘的人，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成为姐妹？我叫你一声妹妹，应该不算失礼吧。”

这才是陆嫣来的目的，她不是想让灼华知难而退，她想让灼华留下来。

灼华浅笑不语，陆嫣坐在灼华身边，拉着灼华的手说：“你和夫君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当年要不是我，你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陆嫣真情流露，弄得灼华为难起来。

“但是话又说回来，现在还不晚，妹妹年幼，夫君正值壮年，一切还来得及。夫君对妹妹的情谊，妹妹心中最清楚。要是妹妹愿意，我将妹妹接到家中，我们不论大小，一心伺候夫君，要是妹妹觉得家里住的不舒服，外面找个院子住着我也可以做的了主。”陆嫣劝说着灼华，以徐夫人的名义。

灼华笑着摇了摇头，看着面前温婉的陆嫣，想着徐睿得有多么的幸运，有这样爱他的妻子。一个女人光是大度是做不到来劝慰自己丈夫爱的女人的，更重要的是爱，爱到已经没有自尊，只是怕失去。如果是她，她做不到，永远也做不到。

“今天我来到这里，公公婆婆都是知道的，这也是婆婆的意思。来时婆婆跟我说，当年是她劝的夫君弃了你，这么多年你受的委屈，她也是心疼，如果你真的能到家里来，婆婆定会疼爱你。况且你对家有恩，公公一直都记得。”陆嫣是聪明的女人，她知道怎么能说的动灼华。

灼华又为陆嫣倒了一杯水，认真说：“夫人说的道理我都懂，只是我现在已经决定回苏州。天涯海角，与子晓，定再无瓜葛。”

陆嫣瞧着灼华一脸的决然，也慌乱了。

“妹妹决心要走，本不是我们该挽留，但是夫君的心，已经随着妹妹走了。昨日回到家中，夫君像是要交代后事一般，等到婆婆晚上去问，他却怎样也不肯说，不是婆婆胡思乱想，婆婆就怕妹妹走了，夫君也跟着去了，母亲和家都不要了。”

灼华看着慌乱而不知所措的陆嫣，才知道这才是陆嫣来的目的。

“夫人想要怎么样？”灼华问道，她不想让徐睿变成不忠不孝，无情无义的人，只要她能做的到，她都会去做。

“妹妹想要怎样都可以，只要夫君不离开这个家，就是这个正妻的名分，给了妹妹我也无话可说。”陆嫣看着灼华，这正是她来的目的不是吗？

灼华笑了一下，看着萧索的庭院，“夫人多虑了，你那个家我不会去，我没有那么聪明，也不会世故，只是依靠子晓的爱，我在那个家里生存不了。不过，我也不会陷子晓于两难之地。不是因为我不想陪伴他，不想和他厮守，只是因为我爱他。今天夫人的话我都记在了心里，也请夫人放心，我言而有信。”

陆嫣爱徐睿，她又何尝不爱呢？灼华从来不是自私的女人，对于徐睿，她只能放手成全，十年前她都已经成全了，现在还能挽回什么呢？

“那？今日的事？”陆嫣为难的看着灼华，如果让徐睿知道陆嫣来找过灼华，依照徐睿冷漠的性子，陆嫣不认为他会原谅她。

“夫人今天从未来过，我与子晓也不会再见。”灼华说道，脸上露出淡淡的笑。

她能与世间女人分享任何一个男人，但是徐睿，她不能分享，如果得不到全部的爱，她宁愿不要。

“谢谢你。”陆嫣仓促地福了福身，慌乱地出了门。

灼华知道，她永远变不成这样的女人。而走出去的陆嫣，也终于知道徐睿这么多年爱灼华的原因是什么，不是因为这个女人有多优秀，只是因为这个女人是李灼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