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喻已下,如何能不遵。大封六宫之举,一时之间欢愁参半。曲云央此刻正懒卧于软榻上,闻此消息倒也不惊,轻嗤了声:“这元氏真是给了自己一个教训。罢,如此一来,倒也和本宫心意。”言罢,便低眉掩去笑意。元氏你如此怎不是愚笨?大封六宫?你处于何地向上提出?须臾,抬眸问道:“可知姜氏晋了什么?”身旁一姑姑模样人答话道:“回娘娘话,央乐斋的姜主子晋夫人,明秋堂的那位姜主子则晋了容华。”曲云央闻言,唤来了内侍低声嘱咐了几句,方启泽唇:“如此,甚是有趣。本宫倒想知道这容华如今是怎样一派风光。昕德随本宫前往明秋堂一趟。”
“此举甚是惊险,姜于音你可莫要叫本宫失望才是。”曲云央邪魅一笑。随后一行人起步明秋堂。
姜于音那实不清净,看风使舵的一干人送了些个礼着实叫人烦心。“折衣,收了这些礼,再整个礼单出来。既退不回礼,记下总是好的。”姜于音揉了揉额头,折衣吩咐了人去做,便取过织金美人白玉柄宫扇为姜氏驱去热气,并在旁言道:“主子如今晋了容华,应多与各宫中娘娘们多些往来。虽主子是现懿襄夫人的族妹,万事在宫中也可有个照应。但这宫中,主子也是知的,怎么也该有个气候。免不得出了些个意外,便叫人看笑话。”姜于音眸中厉色忽现,语气加重了些:“如今你也知教训起主子来了,隔日还不知闹成什么样。不如我求了族姐早些送你出宫,省得在身边多舌叨扰了难得清闲。”折衣慌跪下请罪。姜于音此时也难搭理她,便由着她跪着。可她心里如何不清楚,若是他日族姐有事,她又岂能逃过?此晋容华,上大封六宫,不过就仗着平日里皇上些许挂念又哪里可以说是长久之事。
正思至此处,忽宫人来报,恭和夫人来访。姜于音蹙眉又哪里顾及许多:“还不快些起来。备上茶。”言罢,便缓步而出。见一华衣女子已在堂外候着,姜于音盈盈施礼:“姜氏请恭和夫人安。”曲云央见状,伸手将她扶起,绵绵语道:“容华妹妹快些请来。”姜于音心中虽觉奇怪,却也说不出个所谓,只好笑道:“姜氏在堂内命人备了茶,请娘娘入里间歇息。”曲云央掩唇笑了声,便移莲步入堂,因身份便自择了主座。折衣奉上了茶,曲云央拿起那素面淡黄琉璃茶盏,嗅了那茶香,便语:“妹妹真是有心人,竟藏了去年的雪水来泡这绿萼,难得。”姜于音轻抿了茶,这茶香三分入味七分入骨,而后方答道:“知娘娘素是个爱茶之人,姜氏这未能有好东西能叫娘娘瞧得上眼,便只能在茶上下些功夫了。”曲云央挑眉:“错了,这明秋堂的珍宝便是妹妹。本宫闻妹妹晋升容华特来庆贺。昕德,上礼。”姜于音见那侍女奉上皆是些珍宝锦绣,却糊涂着曲云央为何如此,只好命折衣收下了礼,方又正视曲云央:“姜氏多谢娘娘好意,这礼也收下了。娘娘大可为姜氏解密,不知这茶要如何才能火候得当?姜氏非一懂茶之人,还望娘娘指点一二。”
曲云央挥袖,退下了众宫人,斜卧于主座:“妹妹是个聪明人。”姜于音正了正色:“娘娘谬赞了。若是聪明人,姜氏又岂需娘娘指点。”曲云央闻言,起身,立于窗前,淡语;“这花过了花期便会谢,虽说明年仍会艳放却也不会是从前的姿色了。可若比人?妹妹以为这人若是败了还会有绽放的一刻吗。”姜于音看向窗外,绿意点点偷入窗来,久于堂中竟忘了外边风光正好,又缓言道:“姜氏不明娘娘所指。”点破有何难,莫说隔墙有耳,就是这乐趣也散了。后宫众妃,不过为夺一人,可这花无百日红,来年之事岂能让你知晓?曲云央见其恍惚,轻咳了声;“妹妹自入宫以来,虽说懿妹妹行事小心处处为妹妹周到,但妹妹觉得这日子能有多久?姐姐亦不是来挑拨离间,可妹妹如今为容华,这未来到底还是要自己考虑着才是安心的。”
姜于音听了这一席话,不得不思虑。入宫以来,族姐确是小心不让姜氏一族落了人家话柄,可入了宫的女子,哪个不为自己?眼下,族姐升上夫人,自己又为容华,如折衣所言,怎可不为自己打算?曲云央玉指从云鬓中取下宝蓝点翠珠簪,走至姜氏面前,为其配上;“如今位至容华,妹妹又正逢好年华,日后的恩宠定然不减,又何必将自己委身于他人屋檐之下,瞧她颜色,委屈了自己呢?倒不如自开一季,也省了日后麻烦关系。这花要开的好,欠了心思可是不行。如同妹妹这雪水,本是有心人,何苦屈身问茶道?”姜于音楞抚上了发间珠簪,一时间不知如此应答。
曲云央见目的已达到,便深意瞧了姜于音一眼:“妹妹知其中利害,如此对姐姐也无利,不过给妹妹提个醒罢了。姐姐不便久坐,便先回了。妹妹留步。”姜于音才回神,施了礼目送其离去,软无力坐于位上。族姐,于音有日真对不住了你,切莫怪罪。
曲云央回至蒲云斋,便得来信:宫中明日正式封赏六宫。曲云央打赏了来报者,姜隐容,我不会亲自动手,我要让你族妹一步步将你逼向深渊。曲云央垂睑掩去眸中暗流,此番大封六宫,姜隐容,这不是你想要的?
姜于音亦不敢有所疏忽明日大封,早早命人准备了去。端坐于铜镜前,无意瞥见那宝蓝点翠珠簪,言:“折衣,将这簪子好生收着。明日我便佩上它了。”折衣允诺。姜于音便少了言语,人不为己又为谁?
而至于姜隐容那里,只怕如今还是一心要护着姜于音,元韶音的种种明示暗示于她而言,是半个字也听不进去的。只是不知道,日后姜于音一旦真的起了纪芙陶一般的心思,这位懿襄夫人,又该如何自处了。
此时此刻,姜隐容心中也不大自在。她与族妹姜于音的关系日益微妙,曲云央却一直试图挑拨离间。不管是对付自己还是身边的同盟妃嫔,曲云央都势必会下狠手,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轻轻叩击着紫檀木的琉璃红漆桌面,旁边的茶盏隐隐向上冒着腾腾地热气,她却一丁点品茶的心情都没有。
看来,往后的日子,定还是要细细算计,才不会被敌人有可乘之机才是。
既做得这人上人,她又何惧那些挑头生事的女人?
想到这里,姜隐容的唇角扬起一抹淡漠的笑容,端起茶盏,轻轻地抿了口茶,似是已经成竹在胸。
一入宫门深似海,她终究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女子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