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7-4-188:01:00本章字数：6064)

作者：泊林居士

第二天，石凌云八点从家骑车出来，去机关参加全体会。用一刻钟时间到了机关，在车棚锁好自行车，然后向楼梯走去，无意中一回头，恰好看见周媛骑车拐进大门，于是微微一笑，站在原地等她。

周媛迎着阳光骑车过来，到近前竟没注意到石凌云，自顾低头锁车。

石凌云敛起笑容，大声道：“周媛，亏你长着一对大眼睛，敢情是吃饭用的，我等你半天，你丫头居然视而不见，装酷呐？”

周媛被他喊得一愣，应声直起身，扭头一看，不由的笑道：“是你呀，这可不怪我，你背着光，傻头傻脑躲在阴影里，我根本没留心是谁。”

“我看你是自命清高。”石凌云上下打量周媛，发现她越发成熟了，身体更加丰盈，浑身上下紧绷绷的，仿佛一颗颤颤微微饱满的水珠，忍不住笑道：“我说媛媛啊，你的衣服好像瘦了，这身打扮，真成了名符其实的圆圆，看样子你日子过得挺舒心吧？顺便提醒一句话，该减肥了。”

周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嗔道：“刚见面就说不中听的话，什么人你是？”说完，向楼梯走去，走几步又回头道：“也不能怪你说，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喝口凉水都长肉，真是烦死人。”

石凌云跟在她后面上楼，笑道：“这说明你心情不错，心宽体胖嘛。如果你整天愁眉苦脸想心事，我不信你能胖起来。”

周媛走到楼梯拐角的平台处，忽然停住了脚，跟在后边的石凌云差点撞上她，急忙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周媛仰脸正色道：“哥，你是来开会吗？”

石凌云松开手，点头道：“没错，要不我跑这儿来干嘛？”

“那就好。”周媛看着他道：“散会以后你找地方请我吃饭，我有一个重要信息告诉你，对你非常重要。”

石凌云心中诧异，忙问：“什么事这么正重其事？”

“现在不是时候。”周媛道：“中午告诉你。”说完，举步上楼。

“对我很重要！”石凌云自语，抬头急问：“是好事还是坏事？”

“坏事。”

石凌云闻言，心里抽紧，他知道周媛有些神通，此刻搞不清她是逗自己玩还是真有其事，正想再问，就听楼上传来谢俊的喊声：“开会喽，同志们，到一楼会议室开会喽。”

石凌云不想上楼了，他对周媛道：“你上去吧，我直接去会议室。对了，中午你想吃什么？”

“随便。”

石凌云走进会议室，办公室张主任和谭晶正在轻声交谈，见他进来，谭晶站起来道：“石科长来了，快请坐。”

石凌云点点头，笑道：“谭姐越来越精神了。”自从经过上次机关竞聘之后，石凌云对谭晶就没有好印象了，但是出于礼貌，还是敷衍了一句，然后坐在张主任身边问：“老兄，最近又有什么新笑话啦？”

张主任转头看了一眼门口，小声道：“当然有，来，趁还没来人，我抓紧两分钟时间给你讲一段，谭晶也没听过，你就粘石科长的光吧。”

谭晶吃吃笑道：“体育局中层干部都让你带坏了。”

张秀才略一思索，开口道：“这回我给你们讲个知识性比较强的笑话，你们都知道《三字经》吧？这可是我们祖先传下来的好东西，这两年外国人也看出其中的妙处来，于是组织专家翻译出版，但味道却变得面目全非，比如第一句‘人之初，性本善’，外国人翻译的是：生命的起初，性是很美好的；第二句‘性相近，习相远’，翻译过来是：人们的性行为虽然差不多，但是得依靠个人的喜好和习惯而为之……”

正说着，谢俊、白梅、潘际等人走进了会议室，再往后看，还陆续跟着许多机关同志。张秀才正想抢时间再讲两句，白梅凑过来，使劲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那些老掉牙的笑话，逮谁跟谁讲，小石刚来，就被你抓住当听众？老兄，腐蚀青少年的罪名不小啊。”

张秀才道：“可不是你说的那样，是小石求我给他讲的。”

石凌云笑道：“我倒情愿自己是青少年，可惜再没那好时候啦。”

由于石凌云近来很少来机关，众人不免感觉新鲜，于是纷纷跟他打招呼，有的说：“小石，你可找到躲清闲的好地方了。”有的说：“石科变得又白又胖了。”有的说：“小石，最近又办了多少假证啊？”

石凌云站起来，一边跟同事们调侃，一边随意找了一个靠墙的椅子坐下。任何走进会议室的同志，都会心照不宣地按身份找准自己的座位。中间椭圆形会议桌的北侧座位是留给局领导们的，正科级干部当仁不让地坐在南侧，谢俊虽然是副科级，但他负责会议记录，于是挨着林文斌坐在圆桌的顶角，他的对面是李洁。石凌云等副科级以下的同志不用别人提示，都自觉地坐在外围靠墙的椅子上。众人边开玩笑边等领导，石凌云注意到林文斌和李洁互相连看都不看对方一眼。

郑克威等领导们一进会议室，同志们就不再交头接耳了，会议随之开始。这次会议主要是郑局长总结他上任以来工作情况，他点评了群体、竞训、体育总会、法规产业、计财和办公室等各方面的工作，对各科室取得的成绩，都给予了充分肯定

会议开始没多久，石凌云的思想便开了小差，思考中午到哪去请周媛吃饭，咖啡屋就不去了，一是担心有暧昧嫌疑，二是近来总和唐姐在一起腻歪，没那分雅性了。最好是找一处既隐蔽又清静又干净的地方，这样的地方不好选，他苦思良久，决定到前两天跟唐姐一起去过的喜迎门大酒店，因为里面靠墙有一排小包间，非常适合两三位亲密朋友小聚。他侧头瞟了一眼坐在斜对面的周媛，心中暗自嘀咕，她到底为什么事找自己，不会是跟自己耍着玩吧？但是看她的表情和说话语气，又不像……两个小时的会议，石凌云基本没听见别人说什么，大部份时间都在胡思乱想。

后来郑克威语气激昂的提出：机关全体党员干部要进一步强化责任，要干好事，不误事，不出事。他语调发生的巨大变化，把石凌云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他听郑克威讲：体育局全体同志，要以时不我待的精神，抢抓机遇；要以契而不舍的精神，真抓实干；要以敢为人先的精神，勇于创新；要以无愧于时代的精神，强化责任。

郑克威道：提到不出事，我是希望同志们要自律、自警、自醒。通俗点说，就是不要给工作、机关、领导甚至家庭添乱，加强修养，不犯错误。当然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让一个人不犯错误，也强人所难。问题是有错误以后，怎么对待，怎么反思，怎么改正，怎么吸取教训……林文斌低着头沉思，李洁极力装出平静的样子，不停地记录。

宣布散会之后，石凌云对周媛使了一个眼色，为省掉不必要的麻烦，他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第一个站起来，快步走出会议室，小跑着来到车棚，打开车锁，抬腿骑上车，迅速离开。

路上车来人往，一片嘈杂，骑了很远，他感觉腰间的手机有响动，于是一边骑车一边掏出手机，果然有电话，翻开一看，不由心中一沉，是唐姐，他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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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姐问：“凌云，你在哪呢？”

“我们刚开完会。”石凌云道：“正急着往家里赶，家里有急事儿。”

“我正想请你吃饭呢。”唐姐满怀希望地说。

石凌云道：“今天不凑巧，家里真有事儿，我必须回去，改天吧。”

唐姐关心地问：“什么事儿非回去不可？”

石凌云道：“我正在路上，以后再跟你解释吧，拜拜。”说着随手关掉手机，苦笑了一下，继续骑车往前过了两个路口，把车锁在喜迎门大酒店门前，走进去向服务员要了一间四个座的单间，对服务员道：“稍等片刻再点菜，我要跟朋友们联系一下。”

石凌云跟周媛通过电话之后，点了菜，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期间又坐立不安地通了两次电话，心想女人都他妈的这样，当初孙欣……怎么又想起她来了？石凌云咬牙切齿骂了十几次，周媛才不慌不忙到了。

石凌云皱着眉头把她领进单间，抱怨道：“你怎么才来？”

周媛瞪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手无意义地扇着风说：“你以为出租车那么好叫啊？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每辆车上都有人。你以为我愿意吃你这顿饭？这么多天看你爱搭理不搭理的样儿，想起来就生气。”

几句话把石凌云抢白得无话可说，只好走到门口对服务员说抓紧上菜，回来坐下道：“啥都别说了，先吃点喝点吧。”

周媛气哼哼地看着他倒酒，嘴里仍然不依不饶道：“你也知道理亏？你也知道心虚？我明白你为什么忙，你那点勾当我清楚得很，整天偷鸡摸狗的，不就是跟妇联那娘们儿好上了嘛。”

石凌云这一惊非同小可，差点把酒瓶掉在桌上。想必这就是周媛要跟自己说的正经事，纸是包不住火的，看来自己最不愿意出现的情况发生了，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必须悬崖勒马，不知道是否还来得急？

周媛冷冷看了他半晌，点头道：“慌什么？不就是揭了你的隐私吗，大丈夫要敢做敢当啊。”

石凌云内心骇然，努力平静自己，轻声问：“你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周媛似笑非笑道：“你以为咱们东昂市很大吗？大到任何人都发现不了你的行踪是吗？你如果真这样想，就大错而特错了，这个城市太袖珍，任何事情都别想瞒住人。”

石凌云端起酒，不动声色地慢慢喝了一整杯，正要放下，恍然对周媛道：“你也喝呀，吃啊。”

周媛长长的睫毛动了几下，道：“你还挺冷静，心理素质不错啊。”

这时服务员把四盘菜同时端上来。

石凌云对周媛道：“我先点了这几样，你想吃什么接着点。”

周媛扫了一眼桌上的菜，挥手示意服务员可以出去了，她拿起筷子道：“这就挺好，本来我吃不下什么，正控体重呢，要不该成小猪了。”

石凌云喝了口啤酒，随口问：“你们李科和我们林科怎么样了？”

周媛冷笑道：“你还挺关心别人，不是怕重蹈他们的覆辙吧？”

“我说周媛啊。”石凌云用筷子指着她道：“你正经点好不好？问你点事，你好好回答就行了，何必非要咄咄逼人不可？”

周媛沉下脸，把筷子使劲一放，大声道：“我凭什么好好回答你？谁规定你问话我就必须回答？呃，我没资格跟你发脾气是不是？那好，快去找你的相好啊，我想她再怎么反驳你，你都觉得心里美。哼，你干不正经的事，愣说别人不正经？你不检讨自己，还要指责别人，到底是谁咄咄逼人？咱们今天非把这件事情说清楚不可。”

“好了，好了。”石凌云知道周媛的老毛病又犯了，忙举手道：“咱们别再斗嘴皮子，唉，你真让人伤脑筋，我彻底服你了。”

“这还差不多，算你吧，你别得意得太早，还真以为没说没管啦？”周媛舒了一口气，放松身体道：“说实话，跟你在一起吧，挺开心。也别怪我说你，要说男女之间搞桃色关系，现在也不是了不起的事儿，可是我当妹妹的必须提醒你，不要玩过了，否则引火烧身，个人形象不提，家庭是要完蛋的。林科长的夫人来机关闹过几次，最近不来了，看来他的家庭算保住了，女人嘛，好说话，有时候很无奈。可是你们男人就不同了，死要面子活受罪，就说李科长的老公吧，非要闹着跟她离婚不可，这种事外人不好往深里劝，现在李科和林科己经反目成仇了，见面互不理睬，场面特别尴尬。但愿你不要像他们那样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好自为之，女人有时候未必都像我说的那样没骨气。”

石凌云心中不安，若有所思道：“到底谁把他们两个出卖的呢？”

“人多着呢。”周媛举杯跟他碰了一下，喝了一口啤酒道：“不过最初某些人可能是无意的，其中就包括我。”

“你？”石凌云瞪大了眼睛，感觉万分惊讶。

周媛扬了扬下巴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知道的，这半年来我正积极要求入党，所以和方琦走动比较近，他有事没事经常找我谈心什么的，我们谈的范围很广，有一天不知怎么回事，我就把对李科和林科一些不正常的现象跟他说了，他挺感兴趣，问了我半天。”

石凌云坐直身子道：“这么说是方琦干的好事。”

“可不敢这么说。”周媛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口，回头道：“这话传出去不得了，会弄出人命的，装糊涂吧，心里有数就行了。”

石凌云笑道：“那好，咱们换个轻松话题，有机关同志传言说你要去民政局工作了？真的假的？”

周媛垂下睫毛，沉默了一下，抬头道：“是真的，不过我很矛盾，毕竟在体育局干了好几年，感情很深，尽管局里人事关系复杂一些，可是到哪儿不一样。但是他非要调我走，我一想，走就走吧，也不是坏事，再说你也挺讨厌我。”说着端起酒杯道：“不提这事了，凭天由命吧。”

石凌云想说点什么，后来一想，算了，何必生事？于是笑着举杯道：“国庆节马上到了，我该喝你喜酒了吧？”

周媛道：“你想跟着花冤枉钱？其实什么喜酒不喜酒，高兴就是喜酒。我根本无所谓，现在情况有些变化，他想等我调动完工作，换新单位之后再结婚，也好，反正谁都不想大办，搞那些虚荣的繁文缛节干什么？真不如到各地玩一圈，旅游结婚来的实惠。”

这顿饭吃了不到一小时，石凌云感觉俩人虽然说说笑笑，但总说不到一块，不像以往那么默契了，说明各有心腹事，彼此都有了很大变化。

最后两个人一共喝了三瓶啤酒，石凌云道：“周媛啊，这饭是不是吃得不高兴？没见你挟什么菜啊。”

“争出来的饭有什么意思？”周媛话一出口，感觉有些不妥，又收回道：“别多心，我最近吃饭总这样，你喝你的。”刚说完，手机响了。周媛看了看，随手放在桌上，过了半天，手机依然响个不停。

石凌云道：“接你的电话吧。”

周媛没办法，打开手机道：“嗯，没听见，正逛街呢，有事儿？嗯，一会回机关再说，我给你打，好，放了吧。”

石凌云觉得没必要再待下去了，于是道：“你还有事，咱们就撤吧，我也喝不动了，你吃饱了吗？”

“没什么事儿。”周媛想了想，站起来道：“散了吧。”说着跺了跺脚。

石凌云目光下移，见她鞋上有块湿润的油渍，于是拿起一张餐巾纸道：“过来，看你吃饭不多，还到处乱洒，整个一垃圾小娘子。”

周媛不自觉向他移动了两步。

石凌云一面弯腰给她擦鞋上的污渍，一面像大哥似的教训道：“以后吃饭注意点儿，别顾头不顾腚，大姑娘这样出去，让人笑话。”

周媛低头看了看，但是看不到自己的鞋，只看到石凌云弯下的后背。她不禁眼圈泛红，伸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和耳朵，喃喃道：“你这是害我呀。”

“什么？”石凌云没听清楚，扔掉餐巾纸，坐起来道：“唉，总不像新的，回去自己擦吧。”他忽然发现周媛双眼含泪，不禁吓了一跳，忙站起来道：“怎么了你？刚才还好好的。”心想女人真让人琢磨不透，没办法。

周媛默默把头靠在他胸口上，两手抱着他的腰。

石凌云通过她身体的微微颤动，感觉她似乎在抽泣，不由的感慨万千，于是拍着她的后背道：“放心吧妹子，你告诉我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一定会好自为之，哥也希望你无忧无虑，永远快快乐乐。”

过了一会儿，周媛放松双手，吸了一下鼻子，转身离开石凌云，顺手拿起桌上的餐巾纸，头也不回地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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