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4月26日雨
一整天的雨,冷冷的风。彻底地浇灭浮躁。彻夜未关的收音机,沙沙的声响。灰蒙蒙的天空。压抑的心情。摆脱了还会再来,然后再摆脱,周而复始。骤降的温度,翻脸不认人的脾气。没睡好的母亲。她说,一夜没睡好,惦记着园里的果子,最好别冻了。她说,穿上毛衣吧,我说不用,快到夏天了,天很快会好起来。上高中以前,曾经很希望离开家里。没有了母亲整天的责备,一种监视的生活。我希望这时候母亲骂我一顿,无论为什么。十几年的骂从此绝于耳际,并没有适应,母亲没有,只是不止一遍地喝斥满身是雨水的小狗。别看电视了,看点书吧,母亲说。如果在从前,她会说:还看电视,早晚看瞎了你这双眼!还不去写作业!考不好再说!我曾一度以为母亲是一个恶毒的女人,我现在才真正体会到她的良苦用心。下午回校站在校门口,一种恐惧。补作业。放假的时间都用来补充睡眠。天黑的早,或许是阴天的缘故。一切都归于平静,一种简单的循环,枯燥、单调、乏味。蓦地,眼前浮现出楠的身影。意外,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她,一干二净。一触即发的回忆。与先前预测的一模一样。她那令人眩晕的微笑,黄昏里模糊的身影,喃喃的话语……良心告诉我,我还欠她一顿饭的。如果不有所表示的话,我想,我永远不记抹去这个心灵的污渍,不守信用的人,以小见大的自责。吃饭是不是太唐突。或许她已有男朋友。极为害怕的想着,送一盘磁带吧。搜遍了整个音像店。没有小刚的专辑。我买了我喜欢的朴树《生如夏花》,我霸道地认为她也要喜欢朴树,和我一样的,那个大男孩的声音曾一度鼓励着我。简短的信,写着我送她《生如夏花》的缘由,以及道歉。最后,我说,我是个很宿命的人,上天的安排必定有它自己的理由,很想了解你,成为你的朋友。漫长的等待,心里的准备,不同的结局。看到楠,没有改变的微笑,手里的信塞到我手里。极不自然的,心跳加速,满脸涨红,语无伦次。一贯的反应,就像三年前第一次见到安。额头和手心的汗向外涌,像一眼永不停息的泉水。忘记了所有的话,我的和她的,只记得她的笑和我不停地撩起头发,擦去额头的汗。一个让我反应异常的女孩。楠。湿漉漉的信。她说,她没有男朋友,心里一阵高兴,那道题也因为阅卷老师出了问题而划一个“√”,她告诉我不用自责,她说她也喜欢朴树,她说她也相信命运,她说她也愿意成为我的朋友。志同道合相见恨晚。夜空中的星星少得可怜,像灿烂后的烟花留下孤寂的火星儿,呼闪呼闪的,又像我跳动的心,不安的。又一次重读楠的信,一字一句,像一个极为熟稔的朋友,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我的心门,久久不能平静。午夜的风/冷冷的/刮过心灵的空洞/呼呼的作响/呐喊抑或是呼唤?似曾相识/人物与情节/发生在秋天里的童话/是否会在这如花的春天里上演……2004年4月27日晴早晨醒来,没有阳光,头晕,毫无征兆的。太阳努力摆脱着乌云,极为痛苦的,像我努力支持住乏力的身体,近乎虚脱。38.4℃。久违的病,丧失掉全身精力的恐惧。病,也是一种哲学,贾平凹对谢有顺说,就好像列宁在说:没有坐过牢的人是一个不完整的人。我宁愿做一个不完整的人。医生说要挂吊瓶。一场雨水没有浇灭的,汇聚到我身上的热,需要药水解决。医生说,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吧。我不时的把眼睛合上了又张开,张开了又合上,我怕,我会在不知不觉中到达另一个世界。毫无知觉的睡过去,可怕的梦,杂乱而奇怪。两个鬼架住我的身躯,往一个黑色的洞口里拖。拼命的挣扎,鬼的恐怖的叫声,白色的炼,阴冷的风,薄薄的雾,闪烁的野火。安,你不要过来,我叫喊着,你不要过来,安一步步走到跟前,抬起头,变成了楠。楠,你怎么在这里?楠说,我做好了饭等你回家。瞬间,天亮了,周围什么也没有,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原野上无休止的奔跑。空旷的草原,毫无疲惫的双腿,不停地。忽然全身抽动一下,我从梦中醒来。吊瓶里一滴滴地往下滴着血红色的液体。血?我睁大了眼睛,不相信药水变成了红色。再睡一会儿吧,刚给你换上药,医生说。合上眼睛,连续的梦,无休止的奔跑,逃避?摆脱?逃避什么?摆脱什么?总会跑累的,我想,可始终没有停住脚步。就像追逐梦想,遥不可及的。医生说我需要连续挂三天针。我想,我只是有点发烧,并不需要这么多可怕的药水。头晕在睡觉前彻底摆脱。明天,或许我可以不用挂针了。明天,或许又是一个新的开始。明天……2004年4月28日晴阳光慢慢地散开,树叶上晶莹的露珠,水晶般的,放射出耀眼的光芒,树叶的颤抖,水晶轰然落地,飞溅的破碎,四面八方,城市的喧闹,在一声汽笛后弥漫开来。微微的眩晕。像初次见到楠的笑,但不是享受。医生说,如果感到疼就叫她。一注凉凉的液体顺着右臂流经全身,一半温暖,一半冰凉。我数着滴下的药水,进入梦乡。同样的梦,奔跑,周围多了好多的树。风哗哗地翻腾着树叶。依然不停的,太阳晒在身上的温暖。醒来时发现右臂周围的一群阳光,暖暖的。梦境与现实是相通的,我想。这是我生病时惟一悟到的哲学。我以养病为由逃掉了微机课。做我喜欢的事,写小说或唱歌。有人说,没有兴趣,因为没有能力。而我的能力,足以使我失去好几次兴趣。我问,我可以做些什么?我可以怎样生活?我的存在到底为了什么?忽然,我有一股强烈的欲望,我想喝点酒。一口而己,一口足矣。酒后的超脱。凉如水的夜。发热的头脑,我需要一丝安静,我想,这样的生活容易浮躁。塑胶跑道中央,仰起头,满天的星星闪烁着,微风撩拨我的头发。很小的时候,夏夜里也一样地数着,童年的回忆,苍老了许多。18岁回首8岁的感慨。如果倒过来活,人们将怎样生活?我努力思考着,努力使自己变得成熟。两个模糊的身影,爽朗的笑声。那是安,肯定的。她那清泉般叮咚的笑声,以及熟悉的身影,曾无数次目送过的,还有一个男的。一动不动地望着天空,从身旁走过的身影,忽然而止的笑声,你怎么了,男的说。安低下头,一句话没有。天空中划过一颗流星,转瞬即逝的灿烂,心隐隐作痛。纵使在很多天前,我把与安的感情否定了爱情,可我的心为何刀绞似的痛?这难道是爱情?我一直所期望的?人死时要陨落一颗星,连爱情也是这样?懦夫!你还算不算男人?!是男人就去揍他一顿!握紧的拳头,咬紧的牙,抽畜的肌肉,就算这是爱情,就算我抽他一顿,爱情会回来吗?她会回来吗?一切都会回来吗?如果抽他有用的话,我还会站在原地不动?风中滑落的泪水,只为三岁夭折的爱情而流,不为女人!早已预料到的结局,没有预料到的时间,注定的悲剧。骗自己最后一次,重新开始。那个男孩是她的表哥,或者,她的隐瞒是为了使我免受痛苦,不攻自破。没有结局的故事/没有故事的结局/昙花一现后的冷清/烟花灿烂后的沉默/无言的/你和我/泪水在风中滑落/走过了/没有对/也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