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苦乐公子
这是一个群山怀抱的山谷,风景幽丽,旷人心脾。寒心、兰血、华双、冷汗、丧胆五人自强镇到这里,足足一月时间。先是给人蒙上眼睛,坐着马车,东旋西转,南来北往,行了二十余日。尔后,又坐着轿子,摸索三、四日,方到此处。下轿去掉面巾,已是一院深处,面前出现迎接之人。那人年约三旬,白面无须,长相颇为英俊,乃是一位不俗之人。那人迎步上前,抱拳行礼,道:“在下松无岩,恭迎寒心、兰血、华双、冷汗、丧胆五位少侠。”
兰血、华双、冷汗、丧胆四人闻言,俱是一惊,齐道:“苦乐公子!”寒心叹道:“想不到名满江湖的苦乐公子居然做了斗帮奎木狼堂人,实在教人惋惜!兰血四人又是一惊,他们惊的是寒心与他们一道前来,怎地知道松无岩是斗帮奎木狼堂人。松无岩更惊,他惊的是一般人经过斗帮安排的旅途,早就昏头转向,然而寒心方下轿子,居就看穿了他的身份秘密,果非常人。松无岩奇道:“寒心少侠,照理,你应该仅知道我是斗帮中人,怎地知道我所属堂口?”
寒心笑道:“你身后堂上有块匾画。”众人随之望去,只见那堂上挂着一面大匾,匾上画着一匹仰天长啸的苍狼。斗帮二十八堂,每堂二十八舵,乃按天上二十八宿划分取名,此处既然出现苍狼,估而推之,不是奎木狼堂就是奎木狼舵。松无岩赞许道:“阁下果然厉害。在下迎接过数十人士,人皆见我一人出迎,无不因我为苦乐公子而夺神,注目我身,唯有阁下余暇他顾,注意到百步外的堂上匾画,确是奇才!”
寒心见庭院深沉,道:“奎木狼堂就你一人?”松无岩笑道:“本来就我一人,既是堂主,又是属从。但是,自你们到来,又多了二十人,二十名送你们来的轿夫。”寒心岂不知松无岩所笑何意,斗帮二十八堂,每堂二十八舵,寒心此问,乃是试探虚实并及松无岩为人而已。寒心缘何不道松无岩奎木狼舵人,而道奎木狼堂,乃是见此庄院气势恢弘,非是分舵可比。
寒心笑道:“我明白,因为他们知道了奎木狼堂所在,不灭口只能教他们留在这里。”丧胆不解,道:“他们不是早知道这所在才能送我们来的斗帮弟子吗?”兰血叹道:“他们虽然是斗帮弟子,但不定知道这所在,而是按照上司一程一程的指示,送我们来的,当中当然还杂有许多惑敌之法,这样既摆脱了跟踪者,又不失神秘,方是斗帮驾驭弟子的不二手段。”丧胆回想来时给蒙着眼,东旋西转,南来北往,坐着马车的旅程,三十余日不见天光,头昏脑胀,吃、住、屙、撒在车的感觉,教人不寒而栗。
寒心笑道:“我知道之所以你一人可在此为一堂的原因。”松无岩以为有趣,笑道:“哦,说来听听。”寒心笑道:“因为你的武功足可胜任保护此地武学典籍的责任。”松无岩笑道:“我虽然在江湖上略有名气,但武功并不超绝,胜过我的人物斗帮多如牛毛。”寒心笑道:“那是以前的你,不是现在的你。当年的苦乐公子以左手痛苦剑,右手快乐剑,双剑纵横,名满江湖。现在的你,在当年的基础上,双剑合一,纯以左手苦乐剑冠盖斗帮,坐镇奎木狼堂。”松无岩倒抽一口凉气,骇然道:“你,是人还是魔鬼?”武学修为居然给人一口道破,确实恐惧。
寒心笑道:“我当然是人,若你告诉我们,你怎样成为斗帮奎木狼堂人的经过,我告诉你我怎样知道你左手苦乐剑的秘密。”松无岩叹道:“我那经过与任何普通斗帮弟子加入斗帮的经过一样,没有什么不同。”寒心笑道:“可是,我就喜欢听你的故事。”松无岩叹道:“好吧。当年与我齐名的有一位公子,唤做‘书画公子’柳双绝,因为齐名,我们二人都想分出胜负,看谁更优秀。一决之下,我败了。”
华双闻言,娇笑道:“所以你加入了斗帮,学习斗帮的武技,决胜柳双绝。”松无岩再叹,道:“想法是的,可惜我最终却不能与他一决。”寒心肃道:“我知道,他也加入了斗帮。”松无岩暗赞,道:“不错,他在斗帮的地位也非一般。”寒心对兰血人道:“你们还记得那位要我们认猜身份的斗帮特使吗?”
兰血叹道:“记得。书画公子与我师父交好,经常往来,怪不得瞧着有些眼熟。”华双亦是叹道:“双绝公子不仅书画一流,而且寓书画技法于剑法当中,曾因此向我恩师请教过,我应该认得出他的。”冷汗静道:“我还他家住过。”丧胆福至心灵,道:“当年我也随恩师见过他的。所以他才以此一赌,算计了我们一着。”
寒心笑道:“我并未见过他,但他以他的身份一赌,又明言是我们中四位的熟人,所以我宁可认败,以避锋芒。”松无岩不解问道:“你怎地知道他就是书画公子柳双绝?”寒心笑道:“因为他的袖上沾有颜料墨渍。江湖名人中与颜料笔墨连牵的不多,有身份代表斗帮与我们谈判的更是凤毛麟角,不是柳双绝阁下还会有谁人。”
松无岩忽地明了,道:“你猜我所学的方法,与这推理一样?”寒心笑道:“是的。江湖传言,苦乐书画两公子,双手纤纤若少女,然今我见松兄,左手比右手粗壮,故有此语。”松无岩自语般道:“难怪,难怪……”难怪什么,松无岩没有说下去,其意若何,唯有他自己知道,就是寒心聪明无比也莫可猜知。
二、莫入谷
寒心五人住的是院中大厅左侧的住房。该房一排十套,一套四间,一间客厅,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练功房。书房里各种武功秘笈、佛家经籍、道门典藏、儒教学说,简直一家小型图书馆。练功房中,刀、枪、剑、戟、斧、钩、鞭、棍等十八般兵器,奇门异刃,件件不缺,分明一家道场。斗帮果然非同一般。
寒心五人畅兴游庄,居然无阻,大感诧异,仔细观察,只见庄院依山而建,深深不知几许。五人奋然溯进,终到尽头,骇然发现院后有一山谷,房屋林立,初看之下,杂乱无章,细看之下,脉络可寻,居按天上二十八宿建阵。暮色苍茫,雾气弥蒙,诡异莫名,骇人心魄。五人面面相觑,屋阵之中,隐隐不知藏有多少高人异士,教人悚然震惊。临近谷口,石碑高耸,上刻三字,“莫入谷”。寒心不觉肃道:“我们回吧!”兰血、华双、冷汗、丧胆四人一怔,齐问:“为什么?”寒心深吸一气,道:“谷中有煞气!最好别进去。”长叹一声,又道:“四位兄弟,此地卧虎藏龙,凶险异常,一切小心。”兰血四人齐道:“老大放心,我们知道如何自处。”
是夜,万籁俱寂,寒心五人高谈阔论一番,各自回房歇息。在此,当然不比歇宿强人客栈,通住大间,而是各有住所。华双所住乃是大厅左侧住房当中的套房,两侧分别住是寒心、兰血、冷汗、丧胆.华双虽然仰慕寒心,但是少女性情,故对寒心所说不以为然,回房想道:“此地武学资料之丰富,世所罕见,决非一日之功所能集成,江湖八大名剑修正《银汉剑笈》,应当就在此地。若是如此,他们会否真教斗帮转移离去?”华双又想:“斗帮好斗,或未转移,若料无差,那他们一定就在院后山谷深处。”华双决定一探究竟。
华双敲响冷汗房门,因为冷汗不仅面冷心热,而且胆略过人,非常人所能比拟。冷汗开门,让进华双,问道:“华双妹子,有什么事?夜很深沉,你应该歇息了。”华双道:“冷三哥,你不觉得院后山谷很神秘么?”冷汗笑道:“这还用你说么。”华双道:“那我们去揭开它的神秘面纱。”冷汗沉吟道:“神秘背后,往往暗伏凶险,以我们现在武功,还不足以对付松无岩,何况隐藏在后谷中的绝世人物。我看,不揭也罢。”华双道:“可是,我觉得我们的恩师就在这院后受苦,教人实在难以安心。我若不去一探究竟,今生将痛悔无期。”冷汗叹道:“其实,这感觉不仅你有,而且我也有,相信兰血、丧胆二人也有,只是大家没有把握拯救罢了。好吧,既然妹子有心,三哥就陪你闯一遭。”
二人悄悄潜至谷口,但见“莫入谷”碑前,一人背负双手,望着谷中,与夜色融如一体,景致颇为怪异。那人静静地道:“今日松某见诸位兴致不错,料想当中必有人乘兴夜游,故在此恭候多时,若有打扰,请勿见怪。”其人正是苦乐公子松无岩。冷汗望望华双,苦笑一声,道:“妹子,怎办?”华双怒叱一声,道:“什么怎办,闯呗!”华双鞭飞舞,冷汗剑在手,二人一左一右,夹击松无岩。
松无岩右手长袖一挥,卷住华双九节鞭,左手屈指弹出,“叮”地一声,居然指尖对剑脊,弹了个正着。冷汗闷哼一声,身形一转,长剑直如冷电寒芒,迅快地抹向松无岩左颈动脉血管。华双也不示弱,娇躯凌空而起,左纤足疾点松无岩头顶百会要穴,右纤足则钩向松无岩左眼,出招甚迅辣无比。松无岩哈哈一笑,长袖松鞭,上身后仰,曲如拱桥,双腿出击,一脚踢中华双点足,一脚踹飞冷汗长剑。
华、冷二人惊而后退,立足未稳,但见松无岩左右双剑齐出,一苦一乐,相对攻来。二人苦苦相撑,只见松无岩陡地剑法一变,右手剑法如排山倒海,猛攻华双。华双不敌,被迫退却。松无岩左手剑法倏地立变,忽阴忽阳,忽刚忽柔,若虚若实,若苦若乐,顿将冷汗陷入险境,岌岌可危。华双一退,冷汗挡不两招,空门大露,命在旦夕。松无岩长笑,剑如雷霆,凌空下击。冷汗再无可拒,唯有瞑目以待。
长笑声中,但见一粒石子破空而来,居将松无岩左剑撞开。松无岩惊而退避,叫道:“甚么人?”举目一看,却是寒心、兰血、丧胆三人。寒心笑道:“不敢,末才也。”松无岩冷笑道:“原来是寒心老大,请管好你的兄弟,不要教松某难为。”身形一闪而没。
寒心责备华双、冷汗,道:“若非我等赶来,你二人已遭毒手。切记,切记,此地不同寻常,我们若未习成《银汉剑笈》上功夫,最好不要擅闯莫入谷。”
三、失踪
寒心五人就此开始他们的研修之道。斗帮确有江湖第一帮有风范,给每人送来一份《银河剑笈》的手抄本,上面居有斗帮帮主的阅后评语,字字珠玑,直教寒心五人惊心不已。寒心五人亦非小人,自然不肯示弱,每天公开在庭中研修,各舒己见,指点神通,并将银汉剑法化为刀法、鞭法和矛法,任由斗帮了解。
星光满天,已是一年。华双推开窗子,凝眸望向寂寥的夜空,想道:“恩师啊,你是否还在莫入谷中受苦?”夜深,众人皆已歇息,华双愈想愈加不安,自幼便受恩师抚育的她,对恩师有着非同寻常的感情。少女江湖,华双比之常人,有着更多的不便与无奈,需要忍受更多常人不能忍受的苦痛。丰华正茂的她,也有一般少女惯有的特性,在孤苦无依的时候,需要投入她最亲近长辈的怀抱,撒娇受宠。华双又想:“《银汉剑笈》上的功夫,业已习成,并且化为自己特有的绝学秘技,再次去闯莫入谷,既使不能成功,至少也能全身而退吧。”华双决定独闯莫入谷,她之所不再找助手,因为上次闯莫入谷,她与冷汗差点命丧松无岩剑下,所以她不想再连累别人。华双轻轻说道:“恩师,徒儿救您来了。”越窗而出。
星光下,莫入谷静如山乡野村,安宁祥和。华双来到莫入谷碑前,松无岩没有出现。华双冷哼一声,轻道:“莫入谷,莫入谷,今夜姑娘倒入谷一游,看是怎么个莫入谷。”华双胆气一壮,照中直闯。谷中是条小街,两旁遍布民屋,似乎有人居住。华双轻功不凡,飞檐走壁,边窥边行,却未发现人踪,不知是何道理。穿房过户,华双来到谷中心处。华双落足,面前有座府第,雕梁画栋,门楼高大,明显非常人所能居住之所在。府门大开,沉寂。
华双小心前行,进入府中。景色一变,哪里是什么府第,居然灰朦朦的,如立雾中坟岗,周遭鬼声啾啾,魔影幢幢,骇人无比。突地,魔影扑来,华双大惊而退。立足之后,眼前景色又变,如处迷宫,先前来路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双儿,为师好想你!”华双闻声望去,只见恩师站在对面不远,其处身处,阳光大道,前程无限。华双急往闯去,到得恩师身前,恩师形象幻化,化成魔鬼,张牙舞爪,直扑华双。华双大骇,狂舞九节银鞭,魔鬼消失,恩师不见,如坠地狱。
数声长啸,冲破迷雾,传入华双耳中。华双知是寒心、兰血、冷汗、丧胆四人寻来,慌忙应啸回声,却发现自己张口之后,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怎么办?怎么办呢?华双知道自己完了,完了。
四、搜谷
寒心本已入睡,房门忽传敲声。寒心闻声开门,只见冷汗满头急汗,出现门口。冷汗叫道:“华双妹子不见了!”寒心大急,问道:“怎么不见的?”冷汗道:“我见华双妹子白天心事重重的样子,问她说没有。方才我睡不着,到她门前敲门,却无应声,便去窗前,发现窗子大开,人不在房中,感觉不祥,就来告你。”寒心道:“叫醒兰血、丧胆。”
寒心四人齐聚华双房中,观察检查,确认华双不见。寒心道:“三位兄弟,你们说说看,华双妹子会去哪里?怎么了?”兰血、丧胆未言,冷汗道:“我怀疑,她,去了莫入谷。”寒心道:“理由?”冷汗道:“她一直认为,她师父与我们师父在莫入谷中。”寒心问道:“兰血、丧胆兄弟,你二人意见呢?”兰血、丧胆二人互望一眼,兰血道:“我们也认为我们恩师在莫入谷中,所以也认为华双妹子去了莫入谷。”寒心长叹一声,道:“华双去了莫入谷应该不错,但在莫入谷中,只会有凶险,绝对找不到江湖八大名剑,你们怎么就不听我的。”
寒心四人就地取材,点起火把,寒心道:“我们去莫入谷中,搅它个天翻地覆,也要找出华双妹子。”寒心领头,兰血、丧胆左右策应,冷汗断后,抱成一团,闯进莫入谷。静夜无声,天地有灵,魔鬼藏匿,名剑潜踪。任是寒心四人三头六臂,神通广大,掀翻整个莫入谷,就是找不到华双,更别说江湖八大名剑的影子了。一夜过去,天色大明,寒心四人又是一番找寻,整谷房舍,硬是空无一人,华双就此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寒心四人垂头丧气走出莫入谷,只见一人风度翩翩,站在莫入谷碑前,正是松无岩。松无岩自吟道:“莫入谷,莫入谷,一入谷,摧心腑。”丧胆大怒,骂道:“放你妈的臭屁,你们将我华双妹子弄到哪里去了?”松无岩冷笑连连,道:“我只是如实吟诵,没有得罪阁下,你凭什么骂我?”丧胆气极语窒:“……你……”寒心止住丧胆,平静地道:“松公子,你是名满江湖的一代名侠,相信不会欺瞒我等,请告诉我,我的华双妹子在哪里?”松无岩长叹一声,道:“我也不想欺瞒诸位,可惜在此,我所知的有限,所以只能告诉诸位,抱歉,我不知道。”寒心冷笑一声,道:“既然你阁下不知道,请转告知道的人,在修正银汉剑法第六十五招上,少爷我也不知道。”松无岩笑道:“你会知道的。”寒心四人俱是怒哼一声,回到住处,相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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