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梧蓂答应与乞伏炽磐的这桩亲事后,王府里日日喧闹不歇,侍从丫鬟们绷紧一根弦,围着王府忙里忙外。广武公亲自请宫中太史令测算了良辰吉日,大红灯笼数不清多少只,只只凤凰鸳鸯成对,入目皆是红红火火,洋溢着一派喜庆。
连城里亦是花灯满城。王府门外,张灯结彩,整个花园烛火摇曳,亮如白昼,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凉王另外赏赐的万两黄金、万两银,皆被广武公用来置办亲事。
来往的达官显贵皆来见梧蓂,她自知亲近的人,便用担忧顾虑的目光看她;敌对的人,便是一脸看着她往火坑里跳的幸灾乐祸。
欲趁机巴结的人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变着花样送来各处奇珍异宝。今日派人送来江南难得的冰种翡翠如意,明日又亲自出马,带着一匹匹蜀中最富盛名的灯笼锦入府。
广武公素来不喜这些,梧蓂亦暗暗好笑。
若是换作她,便扯上几枝色相稍好茉莉花枝,刻意栽种在府门四周,绝对使爱香如痴的广武公欢心。
梧蓂想了许多,觉得无意,也就不再多虑。于那些鱼龙混杂的处境之间自封视闻,不听不见,心中便也顺畅许多。
她思来想去,倒是好久未见炽磐,自那日莲花亭轩偶遇之后,再未遇见他,可转念又想,却才短短几日罢了,或许是她太焦躁不安。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连一片儿云丝也瞧不见,两只灰白的雀儿在枝头跳着啼鸣,微风徐徐拂过,如日岚清潭一般碧蓝如洗。
梧蓂在花园里闲散,惦记着或许能遇见炽磐。兜兜转转逛了许久,尽是花木生长得泛滥,而半个人影也未得见。女儿家怎可比男子心急,性子这般不收敛,要叫旁人知道了,可不得被四处笑话?
念及至此,梧蓂索性不再想他。
起风兮,风拂得似如凉滑的绸缎裹身,温润舒适,发间簪满的珠钗琳琅作响,她随手摘了朵半盛开的玉兰花别在发髻上,突然有了嬉戏的兴致。正巧儿,小桃和几个自幼伴她长大的婢女跟随在她身后,梧蓂便拿定了个主意。
“小桃,把你的手绢儿给我。”梧蓂说。
“小姐这是要作何用?”小桃睁大眼睛,一边将衣里的手绢掏出,一边疑惑着问。
梧蓂兴致盎然的笑着:“你先背过身去,待会咱们一起玩。”说罢,将小桃的粉纱手绢折叠成宽布条状,蒙住她的眼,在背后系上活结扣。
小桃意识到了,粉嘟嘟的小脸蛋气鼓鼓的,急急地埋怨道:“小姐小姐,每回儿都是小桃捉人,早就该换人啦!”
梧蓂笑着安慰道:“若是这回你捉住谁,以后便换那人来捉好了。”
小桃与梧蓂亲近,说话也不多规矩:“那可算说定了啊!”
后面的几个丫鬟不再拘束,几人手拉手围在一起说笑着,待梧蓂蒙好小桃的眼,喊了一声“散”,便纷纷如蝴蝶飞散去,赶紧隐蔽在花园各处,梧蓂瞧她们都用手帕掩着嘴偷笑,她亦不例外。
梧蓂躲去小桃身后远处的一棵桂花树后当作藏身之所,然后瞧了瞧其他丫鬟,她们四散各个角落里,皆点头示意,她心领神会,随后击掌两声,表示藏身结束。
梧蓂本该掷石块儿来应声道明的,可她身旁的这株桂花树像是新栽的,泥土瞧上去还松的很,没找着石块,怕弄脏一双绣花锦的鞋子,只往旁边挪了挪,原地击掌两遍。
“藏好啦!”蒙着眼的小桃竟闻声转过身来,粉红的裙角随步子摆动,伸直手在前面寻摸,直愣愣的闻声朝梧蓂这儿走来。
真是失算!梧蓂心里暗叹了一句,却又无可躲避,只得定在原地不动,眼看她慢慢靠近,小心地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小桃笑声如碎玉滚地:“哈,小姐,小桃知道您在这儿!”
梧蓂更紧张,脚下不知觉悄悄移开两步,谁料正踩在散落一地的桂花枝下,更不料这一脚居然踏空!
“呀!”
梧蓂尚且来不急反应,只觉得眼前猛然一黑,情急之下伸出手去,却是何物也未抓得住。不仅如此,不小心被树枝划破了胳膊,弄丢了的手帕随风飘然落在离她远远的地方,便倏忽掉进桂花树旁一个未知的空洞里。
小桃闻见不对劲的声音,一把扯掉眼前系着的丝帕,皱着一双秀眉望了望四周:“小姐?小姐!”
无人应答她,梧蓂早摔晕在桂花树底。不知有多深,杂草将她上面遮盖起来,根本瞧不见。
小桃急忙忙的找来另外几个丫鬟,质问:“小姐呢?”
“我刚才看见小姐就在这里呀!”
“那现在呢?小姐怎么不见了!”
“我……我们没看清。”
“你!……”小桃望着四周,焦急地喊梧蓂,半晌亦无声音,恐惧凝上心头,一嗓子害怕的哭腔,“小姐怎么……丢了。”
一个丫鬟机灵:“我去找老爷!”
“别啊!老爷要是知道了,哪有我们活命的道理,再找找,再找找。”其他几个丫鬟生怕被责罚,赶紧劝道。
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小桃抹了抹眼泪,恍然大悟:“我去找炽磐太子!他的寝屋就在南厢房,离这儿最近,你们几个再去叫其他家丁过来!快点!”
“是!”
“是!”
小桃和丫鬟们四散奔去。
南厢房里。
乞伏炽磐正和几个秦朝旧臣在论事,说至一半时屋门一下子被人用力推开,“哐”的一声响,里面的人大都惊住。小桃来不及行礼节规矩,拉起炽磐的衣袖就往外走,炽磐也是一愣,随她拉了出去。避开其他人后,小桃才哭哭啼啼的告诉他,小姐不见了。
炽磐首先想到的,是梧蓂逃婚了。
“小姐……正和我们嬉闹……然后突然就……不知道哪儿去了……”小桃哽咽着说不清楚。
人间蒸发?
炽磐眼里有明显的吃惊,手里紧紧一握,倏忽凝紫脸色:“还不快带我去!”他直接丢下一屋子大臣,孤身便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