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一入侯门深似海
作者:玲珑。花底淤青 时间:2018-05-17 08:53 字数:2193 字

主意既定。

四日后,中秋节。

正午,准备齐全车马行至皇宫,门前鎏金的朱红大门钉头粼粼,缓缓敞开,高跷的燕角檐楼座落在深墙之间,高墙绵延不绝一望无际,折回不知长远,地面铺砌着鱼肚白的玉石,一匹匹俊俏的马儿踏足其上,“哒哒哒”的马蹄声似乐动听悦耳,四面八方而来的朝贺者数不胜数,轿子整齐的排成一条长龙,两侧的护卫军一身盔甲,高冠堂皇,腰间挂着长刀,一一翻查后放行,轿子穿过厚重朱门,朝其中四散开来。

梧蓂同母亲坐在两人坐的轿子里,撩起珠帘往外看去,念及当初头一回入宫,她也是随着母亲这样肩依肩、膝并膝坐在一起,瞧着外头花红柳绿、朱门深深。轿子一颠一颠不知走了多久,才真正入了万紫千红的庭园,在亭里见到继位不久,尚且威严亦慈爱的凉王。依稀记得那时候,凉王宽厚的手掌抱起梧蓂,她吟两句新背的诗,他伸出手指刮下她鼻尖,夸她生得可爱伶俐,日后定是一才貌双全的美人儿。

而如今一晃十几年了,物是人非,梧蓂未再入宫,想必凉王不会认得她的容貌,也不在于记不记得,反正,她已然成了政事牺牲品,成了他大展霸业宏图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寒而栗。

母亲曾经告诫梧蓂,帝王之家,难有真情所存,既要守天下,便无暇再守小家。

天下与家难道不能并存安好?她原是不肯相信,可如今应验了,让她不得不信。

心心念念想着这些,又思及今日中秋节,合该家人团圆美满,华服之下却是蛆虫暗生,刀光血影,残忍的交错纵横。梧蓂指间发凉,小指内侧紧贴着一根隐秘的银针,是炽磐教她的方法,让她在饮食里悄悄试过再吃,避免遭受下毒之手。

等父亲随行的一群人一一检查通行,再如到皇宫里,行至筵席之处,忙完许些事情,已是日落月升。

梧蓂随母亲下轿,孤身一人先往前走了走,抬头望至天边,喃喃自语:“今夜,月儿真圆。”

“可不是嘛,中秋节的月亮秉承圣爱,自然是要圆满莹润。”与她迎面而来一座紫顶金流苏轿子稳稳落下,小太监赶紧撩起垂帘伸胳膊去扶,从上慢慢下来一个人,那句话便是她说的。

最先映入眼的是她那一抹殷红色的石榴裙裾,长裙曳地,样式倒是常见,可使用的衣料梧蓂却从未见过,比蜀锦的光泽更璀璨,仿佛比纱料更轻,却不透明,紫鸾鹊鸣的花纹印刻其上……不,不是印花,是苏绣。细密的针脚太平齐,一掸眼竟看成印花的模样。

单单看这身衣裳就知道是后宫中人的打扮,再忖度来看,想必不会位在妃位之下!

她缓缓走出来,一双细足落地轻得似乎无声,细瘦的身体玲珑有致,恰到好处得裹在贵重的红绸料里,娇小的脸越发衬出玉一般的白,浑身扑着花粉胭脂的香味,盈盈如水得眼睛溜溜打量着梧蓂,许久,她才慢慢道:“你是个美人坯子。”

头一回被陌生人这样直接的夸奖,还是如此让人眼见便自惭形愧的女子。

“本宫怎么从未见过你,你是谁家的小姐?”她笑意盈盈,微弯的双眸让人不忍直视却移不开目光。

梧蓂怔了一下,手里握紧丝帕,欠身行礼道:“鸾妃安好,父亲是广武公。”

她眼里闪出一丝好奇:“呵,广武公的女儿呀,如何知道本宫封号?”

“娘娘自称本宫,模样这样出众,又可在皇宫里随意行走,见她也不怕沾染是非,敢与人随意搭话,若不是贵妃,也至少是个恩宠不衰的妃子,凉王后宫中只有一位恩宠不衰的妃嫔——鸾妃。”梧蓂不卑不亢的回答她,是敌是友尚不知,还是莫要显露太多情绪。

“本宫最喜欢你这样聪明伶俐的女子!”鸾妃拍手称快,身形同梧蓂差不多高,让人有不自觉的亲近感,她不经意释怀。

“可惜啊,后宫中日日一成不变,恼人的很,哪有你这样姣好的女子?我看着简直像朵花。”

“我自知自己比不上鸾妃一丝美,顶多是朵小茶花,娘娘才正如牡丹清透婉美。”梧蓂多少明白些宫中阿谀奉承的道理。

“好一张巧嘴。”鸾妃瞥她一眼,幽幽道,“不过,你可知已经失言?”

失言?牡丹!牡丹是指代皇后的花,怎可在宫中用在普通嫔妃身上。

梧蓂心中一慌,急忙弹袖卑躬认罪:“臣女无心之失,还请娘娘赎罪!”

鸾妃突然笑出声,银铃般的声音:“真是个胆小的孩子……你怕什么?这里就你我二人,并没其他人听见,你夸本宫容貌好看,本宫又怎舍得责怪你呢?”

鸾妃笑完,收起打趣的脸色,漂亮的嘴巴叹出一口气,瞧着天边那隐隐约约的月亮,淡淡得问她:“你说,花可以有百日红吗?”

梧蓂的脑袋里只浮现出一句话——阴晴不定,绝不好惹。

她想了想,道出:“自古皆言说‘花无百日红’。”

鸾妃听完失了神色,又叹一口气。

梧蓂低头看住脚下玉石上刻的竹纹接道:“不过,何必非要盯紧娇柔纤弱的花呢?竹柏可以常青,我素爱竹柏便胜过红花。”

鸾妃眼睛一亮,再问:“那须如何,才可成为竹柏一样的人?”

“自然要坚韧不拔,饱受摧残不屈不饶,受风雨亦无怨言。最重要的是——不将自己比落红,只放尊身做泥土。”

鸾妃收回赏月的目光,转睛看她:“本宫受教了!”

“臣女不敢。”梧蓂说完。

身后的车马队伍跟过来,悠悠一长排,女俾急忙忙来招梧蓂回去,向鸾妃匆忙道别后,她也回到自己的轿子里,之后与她的车马擦肩而过。真是奇怪的女子,绮丽非凡,不怪受恩宠颇多,只不过,似乎是再与梧蓂无关。

月儿圆的朦胧,飞过一群秋雁,扑棱棱排成“人”字,全当一场梦吧。

接下来,才待大戏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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