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美人之事一除,两人皆安心下来,接连几日皆没有动静,后宫之水平静无涟漪,梧蓂与炽磐皆喜好清净。
今日里炽磐约着梧蓂一同去游园。
秋日里素来清凉,大多是阴雨绵绵的季节,今个难得遇着爽朗的晴日,梧蓂心情甚为愉悦。云朵儿叠叠几层浮在云水天间,刺眼的天光从苍穹一泻千里,云朵儿透过其中晶亮剔透宛如冰天雪地里的白梅花瓣儿一瓣一瓣,若细细的遥仰看去许久,可见它随风嬉戏着飘动,像是心头思绪绵软延长的模样。偶尔有一两只黑背白肚的雀从树间的小巢中一下子扑棱棱地飞出来,眨眼间掠过头顶,再天空盘旋两圈又窜到另一丛树木中去。
宫中飞燕角的房梁沿远处四周围着一圈儿,后花园的石板小径清清白白,踏步其上有微微悦耳的步履声,敦敦有趣,再隔一段途径后,一颗颗五光十色的鹅卵石铺地,圆滑可爱。梧蓂每几步便瞧见不同的花样,葱葱簇簇拥挤在一块儿,若不是这秋日的凉意提醒,飞雁南去,落叶纷零,恍然间真叫人误认为是争奇斗艳的盛春。
风静香不止,幽幽浮动的气息之中传来清晰的桂花香,不知是何殊异品种,甜而不腻,伴随之其他桂花皆无有的清神,梧蓂提着裙角快步寻香走去,果然不远处便见着两株繁花满树的桂木。花瓣斑驳飘零,旋转着败落,她伸出手捧着一朵,娇小洁白又完整无缺,透着淡淡的锦鲤金黄色泽,瑟瑟的风轻轻拂过脸颊,鬓角的发顺风扬起,她随手将额前的碎发撩至耳后,风中美人立,好一幅秋光游园的丹青水墨。
梧蓂不由捧着落花微笑,正想唤炽磐来看这奇殊异种,一扭头半步便撞进他的胸膛里,炽磐笑着替她揉揉额头:“走路这般不小心,如何教我放心于你。”
梧蓂欲揉揉眼睛,手里的落花却也不舍得丢弃,两难之间正纠葛着,炽磐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落花,顺势将她发间残朵一一挑拣出来放在手心,一团白花黄蕊躺在手掌心,“温润如玉”四字正如此时嘴角噙着笑意的炽磐。此时无声胜有声,梧蓂这一瞬忽的觉得心有灵犀莫过于此。
她挽住炽磐的胳膊:“我们去后花园的清廊亭歇息会儿吧。”
“走。”炽磐应声,将手中落花悉数还给她,随她朝远处那只露出一点儿亭檐的深处走去。
两人在清廊亭落座,四周环山绕水,不失为一方雅致幽静的小天地。清廊亭立在湖面上,有四个出口,各朝一方,分别是通向东宫,西宫,南宫,而最后一条路则往回可至合欢殿。湖面上的荷花败了便被人处置干净,养了许多金红脊背的锦鲤,湖水冰蓝,有几条大点儿的锦鲤围着亭子戏水,啵着嘴巴吐气泡,咕噜咕噜冒上水面来,玲珑可爱。
风掠过湖水,掀起一帘一帘的涟漪,袅袅漾漾泛波纹漫散。梧蓂看着炽磐,问道:“炽磐还记得头一回在王府见到我吗?”
“自然不会忘记,那时听闻有人歌声清丽悦耳,宛若仙音,未曾想过王府小姐会独自一人唱着乡音小调儿,更是我母后曾吟过的旧曲。莫不是我与父王进凉时见过你一回,当真把你当做王府其他人了。”炽磐道。
梧蓂“嗤”的笑出声来,笑问:“如何?见我是否讶异?”
“自然惊讶,惊讶世上竟有女子如此素净姣好,脱胎凡尘。”炽磐认真道。
那日的二人亦如同今日这般对坐,只是那时梧蓂的脸蹭得红了,而此时的她更显得端庄大方,褪去少女的三分羞涩后,出落地愈发水灵清致。
炽磐忽的爽朗笑几声,一会儿渐渐收敛笑声,愉悦道:“没想到一掸眼如今这女子竟成了吾妻,若是早知道,我定不必和你生疏相待。”
梧蓂白他一眼,嗔怪道:“你怎可能会早知道?”
“正是,所以呀——”炽磐顿了顿,喜笑颜开,“吾妻乃属可遇不可求。”
“净胡说八道。”梧蓂嘴上埋怨道,心里却泛起如蜜般浓郁香甜的滋味,风吹动发钗坠着的银珠和裙摆,腰间花系一摆一摆搭在手背上,耳畔留下一串碎碎撞声,像极了她心头一阵欢喜笑声。
炽磐在她临风的模样中微醺,终于淡淡道:“吾妻可否再将那曲子重吟一遍?上回未得细闻,憾恨许久,今日恰好此情此景相映成趣,甚为怀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