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如何是好！

梧蓂一声闷哼，血似乎又止不住了。老太医皱紧了眉头，白眉蹙成一团，凝在额上成一片乌云状。

炽磐见情况危危急，扯来老丫鬟问道：“你不是说太子妃不会性命堪忧吗？如今是怎么了？为何她会是这副模样！”

那老奴倒是没有吓得哆哆嗦嗦，只是一脸愁苦哀容：“老奴也不知道，毕竟老奴不是太医呀。不过老奴相信太医定能治好太子妃的小产！”

“快过去伺候着！”炽磐再问不出何确定的话来，只情急赶她过去帮上一把，明明知晓太医在此，老丫鬟帮不上何忙，却总觉得人越是多，越有生的希望。他从未想过梧蓂真的会有性命危机的时刻，即使有，也未想过会是小产。他以为她护她已是万般周全，未曾料想总有遗漏。

老太医突然喊炽磐，一边稳稳的扎下银针，一边急道：“太子，请您过来陪伴太子妃片刻，尽量安抚其情绪。臣要去加几味药材，给太子妃用上。”稍后，又补上一句，“切莫将针拔下，针动不得啊！”炽磐急急答应下，便见太医已出合欢殿去。他迎到榻前细看，才发现梧蓂虚弱至极，脸相青白难看，嘴唇干裂，急忙用湿布将她唇浸润，一边握住她乏力的手贴在她耳畔劝道：“吾妻再忍一忍，很快就要好了。孩子没了便算了，只要有你在，孩子还会有的！吾妻莫要伤心难过，此刻你才是我最珍贵的宝物！”

梧蓂却哭得更加厉害，强忍不住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将绣花枕头洇湿一片。口中支支吾吾说着什么，炽磐听不清楚，只急急的将耳朵贴近她嘴边，听她说：“都怨我……都怨我……”

炽磐急急的摇头，极少动怒的他头一回冲她发怒，声音嘶哑而低沉的吼：“你若是不给我好起来，信不信我同你一起赴黄泉路！”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目瞪口呆，无一不愣在原地，张望着二人。深宫之中，乃至这普天之下！愿为夫君请死的女子颇多，而情愿随女子一同请死的男子却几乎无一。这言语像是一把亮晃晃的利刃，戳进所有人那世俗的眼光之中，叫他们看见深宫当中暗无天日之下，仅存的一刻情真意切的真爱。

梧蓂忽地笑了，嘴角勉强牵出一抹淡得不能再淡薄的笑意，双目似睁非睁，微微眯着眼睛看他，炽磐的容颜此时是那么恍惚，像是隔了浓浓了雾，还是隔着玉珠帘，或是隔着梅林去看。恍恍惚惚，不清不楚，身子愈发得冷，如何会这般冷起来？暖炉里加了足足的炭火，额头渗出汗珠，她怎会觉得如入冰天雪地一般的寒冷呢？脑海中是冷的，而炽磐触及她的肌肤，却是滚烫滚烫，吓得他立即命人移开暖炉，让她体温逐渐好转。

难得一次，药煎得异常的快，不知是用多少柴火才能烧得这般快，没一会儿，便被宫人提了瓦罐上来，直接盛出一碗在瓷碗里，渐渐蕴凉，至一口刚可饮下的温度，炽磐才微微送至梧蓂口边，见她乖乖饮下，直至血止、药饮完过后，一颗悬着且紧绷着的心，才稍稍松懈。

她容颜发白，不见一丝红润之色。太医说梧蓂气血不足，再加之方才失血，恐怕调理起气血来，就得至少花费三五个月。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何况，小产的危险本就是教人在鬼门关走一遭！若是在宫外，不能及时唤来太医，或是不能提取药材出来，加之医术不及宫中御医，梧蓂今日的性命，怕是当真没有了。

当太医说：“太子妃已无性命之忧。”所有人皆舒缓一口气，炽磐的心跳得噗通噗通直响，歇过半刻也恢复不过来。他寻常一直冷静处事，许是很久没有为一人心跳了，此刻自己也不知怎地控制，只让它在胸腔中乱跳。良久，良久，方才安定下来。他一直抱扶着她的肩，宽大的手掌衬得她的肩越发瘦小，她像一只受伤的鹿，硕大的眼睛失了神采。一个时辰前，她还是好端端的与他说话，一个时辰后，竟是现在这番情景。炽磐心痛，但他知道梧蓂比她更痛。

梧蓂的目光颇为呆滞，哀哀地望着扁平的小腹，没有一丝一毫的隆起，如初一般平滑，却流失了一个即将来临的生命，并且是属于她与炽磐二人的生命。胸腔似乎有重锤敲击，几乎能听见巨大而响彻的“咚、咚”声，激烈凶猛的在心中敲击，似乎在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孩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