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铎谈话第一(1)
作者:《木铎谈话录》 时间:2022-05-27 18:40 字数:3186 字

木铎谈话第一(1)

程思木、吴永铎两位副教授

西安某综合大学

校内明德楼下,花园凉亭

木:找啥东西呢,低着个头。

铎:唉,我真不想做我自己了。我是个笨人。

木:你想说什么?

铎:很浅显的道理,在我却要费心寻找好一阵子。最近我在想,既然中国文化断裂了百有余年,那么这么多年,我们靠什么生活?

木:倒是有点醍醐灌头,嗯?

铎: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吗?

木:当然,答案早晚都是现成的。

铎:是吗?你说说看,靠什么?

木:不靠什么,文化又不是粮食。

铎:是吗?

木:不过,我得补充,文化是空气,比食物更可贵。——怎么感觉有好几年没见你了,忙什么呢?

铎:还不是忙着生活。真的,我想知道,这么多年,我们究竟吃了些什么?

木:吃什么?无非是东一下,西一下的,太杂了,早就营养过剩了。对了,你去看看学生手里的东西,那就是答案。

铎:主食是什么?

木:主食?难道不是米饭、面条,主流思想吗?

铎:你指什么?

木:核心价值呀。怎么,你想学圣人呀?

铎:岂敢。可是,老兄你正好可以帮我,帮我理理头绪。敢问这个核心价值究竟是什么?

木:郑重其事,有必要吗?

铎:我真的不知道。

木:就是我的专业呀。对了,你不是我党成员,难为你了。

铎:那么,请问我们这些普通百姓,靠什么过日子?

木:靠什么,也得靠这个呀。

铎:到底靠什么?

木:还是你个老脾气,嗯?

铎:呵呵,本性难移,有什么办法。

木:靠什么,你说靠什么。过去靠大公无私,如今靠敬业守信,你说靠什么。

铎:这是你们哲学家的答案吗?

木:对,官方哲学,吃饭不愁的。

铎:可是,我想知道,实际情况究竟如何?

木:实际情况?不说你也知道。过去没建成,现在成没见。

铎:为什么会这样?你说我们这些普罗大众,借以安身立命、抚慰心灵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木:是什么?什么也没有!要说有,那就是金钱,是人见人爱的帽子、位子、章子、房子、车子了,还会有什么?记住,空谈误国,还是多找找脚底下的路吧,我的好兄弟!

铎:我这不是正在找吗?

木:那么你找吧,赶快找吧。——我看,你还是好好跟在孩子后边,多看看什么青涩文学吧,那里才有你的康庄大道。

铎:那也得换换口味,不是吗?

木:呵呵,好吧,那你换吧。——来吧,抽一根吧。我看不如搞点烟雾,来得实在。

铎:我是认真的。

木:给你说几句正经的吧。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人类遇到了虚无。人类把自己走丢了,找不到家了。你知道吗?

铎:是吗?这个我不知道。

木:人们正怀着乡愁,寻找家园[1]呢。([1]怀着乡愁,寻找家园:在西方哲学看来,这是对当下人类精神状况的形象描述。乡愁,即对往昔道德秩序的回忆与向往;家园,即人类心灵的依托与归所。)

铎:中国也这样吗?

木:不,中国有中国的国情。

铎:什么国情?

木:可是,我看也差不多。中国正在急急忙忙追赶虚无呢,中国人也知道被物质化、被工具化,或者说被异化的滋味了。

铎:可是,我还是只想知道,眼下,中国人究竟靠什么过日子。

木:说点别的吧,别和我一样,没出息。

铎:不,不一样,肯定不一样。你是院长大人,我是什么?屁也不是。

木:那顶帽子吗?早就把扔了。图虚名,活受罪。

铎:我知道,你会感兴趣的,我的问题。

木:急着做课题,对不对?

铎:可以吗?

木:大而无当。经我看费,基本没什么把握。也不是你的专业呀?真要申报,最好找找门路,擦擦边球。你要知道,如今这个才是显学,才是时尚。

铎:好为人师,你为什么只说不做?

木:腰斩人格的事情,你老兄我从来不干。

铎:可点头哈腰,也不是我的特长。

木:呵呵,这个当然。可是你知道吗?人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凡事先得应付住再说,嗯?

铎:这个,老兄你不必操心,我有我的课题呢。

木:什么课题,就这个吗?老实说,我真的不怎么看好。口子太大,不好拿捏。而且,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你倒是说说看?

铎:可是,我知道我该做些什么,希望老兄你能帮我一把。

木:怎么个帮法?

铎:解答我的疑问。

木:这有何难?

铎:那么,你能告诉我,我们该靠什么过日子吗?

木:今天只念一本经,嗯?

铎:呵呵,对。

木:好吧。要不,去前边花园,找个地方?

铎:当然,那就再好不过。

木:——在我看来了,你这个问题,根本不是个问题。因为不是问题,所以才是大问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铎: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木:真不明白吗?

铎:我从来不说假话。

木:好吧,那就让我帮你理理头绪。我得绕一个大弯子,让你看见答案。你听我说,无论如何,我们得承认,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可是,伟大有伟大的坏处。好比一条大河,冲出崇山峻岭后,一下子就闯进了辽阔的平原,支流自然就多起来了,对不对?那气势,真是舒展磅礴,前所未有!你看,这一条是传统的,那一条是现代的;这一条来自西方,那一条来自遥远的往昔;这一条是政府开凿的,那一条是时事自流形成的;这一条河里鱼多,可是被污染了——古人说得好,“热闹处有财”;那一条河里鱼是少了点,可是沿线风光秀美、空气清新。但是,不管好也罢,坏也罢,最终都汇聚到了一起,奔涌向前,昼夜不息。这时候,你说这水质会怎么样?是不是成分混杂,会把病菌滋生出来?

铎:对。

木:再比如,这些个水源都流进了我们的肌体,尽管有多有少。你想,三十多年的时间,我们把农耕文明、工业文明、信息文明一锅煮,对于不同的人群来说,感受能一样吗?

铎:对,有幸和信息时代同步了一次。

木:可是,即便如此,如今的情况已经是,几乎所有的社会成员都不得不喝这种河水。这样一来,不知不觉间,再好的体魄,不都要因此感到强烈的不适,发生点病变什么吗,对不对?

铎:对。

木:你看,这就是我们当下的实际处境。只是,和其他动物没什么区别,我们人类也有一个最大的弱点,每日呼吸空气而不自知。也就是说,对好多现实问题看不清楚,糊里糊涂,只感觉明显不对劲,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心想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可就是说不出来。所以说,吃了这种河水,穷人也好,富人也罢,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病菌在身,不爽得利害,把空虚、迷茫,困惑、焦虑一大堆疾病带着遍地走。你想想,这样一来,能不浮躁,焦躁,急躁,冷漠躁吗?

铎:你好象把问题说清楚了。

木:可是,你要知道,语言永远难穷真相,真相会让想象目瞪口呆的!

铎:也是。你说这大河奔流,哪一条才是主干?

木:那还用说吗,肯定是从山上下来的那条了。

铎:是吗?

木:噢,不,最后支流变成了主干,就是那个自流形成的,要成就主干。

铎:为什么?

木:因为,“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真正动力。”呵呵,旧词新用一下子。

铎:我想你是对的。

木:也就是说,社会实践最终决定社会意识,意识无非是实践的最终总结。尽管两者互有能动作用,但是,基本原理是不会变的。

铎:这个我明白。

木:那么,你知道吗,谁在搅动这条河水?

铎:还有人搅动?那一定是人类的欲求了。

木:错!是资本大人,一条空中翻腾的毒蛇!

铎:我想赞同你的观点。

木:这不是你赞同不赞同的问题,是实实在在的存在。这她娘养的,尽管它是最大的权势,最无情的杀手,最张牙舞爪的恶棍,可是我们还得对它低眉顺目,献媚讨好。这个恶魔在空中挥舞着鞭子,把我们个个驱赶得好苦!到处乱跑,无处躲藏,真他妈粗暴!它以时尚为招牌,以所谓的理性为剪刀,撕开了往昔温情脉脉的面纱,把权力、荣誉、头衔,把知识、技术、肉体、美色、微笑、矿山、河流、草地,器官,图章,亲情,等等所有你能想到的东西都变成了商品,拿到市场上交换!交换的结果是什么?是效益的产出。有了效益产出,不又都一起变成了资本吗,对不对?你说他们争教授、争课题争什么?还不是争呼风唤雨的资本?那些成日忙着点头哈腰、迎来送往的企业老板,看上去风光得不得了,可是偏偏鼠目寸光!你说他为什么胆敢蔑视法律,制造伪劣商品,图什么?还不是图做大作强的资本?一个地方,一个地区,没有资本,哪里有政绩?没有政绩,升迁靠什么,只有鬼知道!你再看,在西方,早就是资本影响政治而不是政治推进市场了。什么是全球化,啥意思?难道不是资本在实施着自己的远征吗?

铎:对,也是。可是我还想知道,你刚才说的那条,政府开凿的那条河流,她扮演什么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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