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铎谈话第三(3)

木：你说我们过去怎么没谈这些？

铎：环境，哪有交流的环境？

木：哈哈哈，你说咱俩这是做什么呢？连树上的小鸟也要奇怪了，又不是谈生意，值得这样交头接耳吗，嗯？

铎：竟然这个窃窃私语，多傻的孩子，嗯？

木：真是傻冒一对了吧？

铎：可是你还别说，有些人他想找这个感觉，还真找不到呢。

木：对，都被隔膜和苟且捆绑住了。小家小户，钻进笼子里，多么温馨的乏味，自满的无聊。

铎：也有令人窒息的安全感。

木：不过，兄弟，我想这回，你要一拳把所有人都打趴下了。

铎：哪里，我从没想过要打败任何人。

木：好，好兄弟！

铎：谢谢。

木：我现在总算理解你了。过去，人家真心赞赏你时，你老是这幅面孔，我就觉得你故作姿态，不可理喻。现在才知道，螺丝不对口，再怎么弄，管子也是接不住的。

铎：你知道，乱哄哄的，都以聪明人自居。

木：希望我不在此列。

铎：肯定，你为人慷慨无私，我从来都很敬佩你。更主要的，你很务实。

木：谢谢。你的评价最可贵。——可是你的这个“务实”，到底是什么意思？

铎：就个人来说，有时候，务实的意思就是不务实，不务实的意思才是务实。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木：不是吗？如今，讲究的就是务名，讲究的就是为了务名的务实，嗯？

铎：不问“所以知”，

木：只以“知”为乐。

铎：哈哈哈。——三定位，你到底做何评价？

木：说实话，——你善意理解吧，我还是觉得——，像是插了个草标。

铎：呵呵呵。

木：你不觉得么？

铎：也许吧，可是，可是，你不觉得很有提示意义吗？

木：有是有，尽管可以当个题目做起来，励志一下，但是，显然，——我劝你还是不要迎合什么，以免浪费了你的才华。

铎：什么才华！我被系里压迫得紧，也该出点成绩了。

木：这个我理解。可是千万不要降格以求，降志辱身，那才叫可悲呢。

铎：你肯定可以帮我一把。

木：没问题，我们是一对恋人了嘛。

铎：哈哈哈。

木：你说你假如是一个大美女，那该有多醉人！

铎：你能娶回家，成天在床上谈哲学吗？

木：这个，我保证做不到。——“No,darling，请不要开窗，我怕风，怕遇见Being，（being，即“存在”。）怕遇见Nothingness。（Nothingness，即“虚无”。）No,mydear，恰恰相反，你知道，我们都是存在着的存在，都是物质的存在，这就是全部真相！No,No,No！我发誓，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Oh,mygod，Oh,Tom,看来我得思考我们的结合，有没有违背理性。”你看，那该是多么可怕的生活，嗯？

铎：不，应该这样。——“该睡觉了。再等一会。你在做什么呢？我正在思想思想的思想呢。什么，名字叫什么，人家也想看一下嘛。不，不是书，还在我头脑里呢。是吗，那我更要先看一下，就让我把你的脸当作书来读吧。”你看，多么高雅！

木：哈哈哈。

铎：唉，人生的美好，也许正在于平凡中。

木：是，柴米油盐最是真。——我愿意帮你理理头绪，我很享受这个过程。

铎：我倒是愿意做个小小的测试，看看我这个坐标，到底稳不稳。

木：怎么个测法？

铎：对于蒋委员长，你作何评价？

木：你呢？

铎：如今，好像有人只想把他称作将军，并给他准备了一顶民族英雄的帽子，希望他能戴得端正一点。

木：是的。不过，每个人的帽子好也罢，赖也罢，可都是他自己争取来的，谁帮忙都是没有用的吧？

铎：对。你看，我们得承认蒋介石有人格的魅力。他以舍我其谁的抱负，统领天下，实现了国家形式上的统一。他的历史功业在此，可是他的不幸也在于此。他的一意孤行，使他不幸成了一个过渡式人物。坚持抗战，成就了他的英名，可是政治上，他缺乏历史的眼光，——如果他承认事实，走民主建国道路，那么他肯定可以成就其伟大。他不知道、或者没看到新生力量的不可战胜，这是他的短视，也是民族的不幸。这种短视，也许正好可以解释他缺乏气吞山河的宇宙情怀。是，他身处乱世，可是他老是以自己的狭隘，度他人的良知，由此便造成了更大的混乱。他推崇民族文化精神，可是他显然远没有理解国父孙中山先生的伟大器局；他被私情蒙蔽，被愚蠢的权利欲迷住了双眼，竟不知道、或者竟忘记了孙先生一贯主张的“王道”；所以，尽管他很克己勤勉，终究没有超越赳赳武夫的做派。最可举例的，恐怕要算是在裁军问题上了。他以中央的名义，保己而损人，闹得桂系等对他猜忌不断，他也紧跟着对别人猜忌有加，大局为之动荡起来。为此，我们不得不对他表示遗憾。难道不是吗？

木：是。对于这样一个政治人物，给个这样的帽子，未免寒碜了些，可是戴个别的吧，又未免有些大，真的让人好不为难。

铎：尽管，历史的评价，必须由历史作出恰当的回答，我们没必要为此操心。可是什么是历史？历史其实就是时代的潮流，人类文明的方向。如果这个方向暂时不明，那么最可以借以判断的，也就是民意了吧？

木：你是对的。

铎：也就是说，在自我认知上，他起步较早；在对时局的判断上，他背离国内现实，一味地借靠外部力量造成失误；在思考宇宙万物问题上，他有先天不足，缺乏伟大政治家的宏阔器局。这样，三定位不准，他也只能屈身自安了吧？

木：呵呵，至少他有小聪明，他根本没法搬动“雄才大略”这块石碑，对不对？

铎：更主要的，你该知道，蒋介石一直热心于研读王阳明心学。但是，翻遍《传习录》，你很难搞明白如何“致良知”，才算最有效。所以，王阳明也让他的这个好学生，同样没有搞明白这个道理。

木：对了，致良知，我要说的，就是这个。

铎：你看，我这个三定位，还有点用处吧？

木：可是，我们也许可以沿着你的思路，找到更好的命题。

铎：对了，我得补充一点，我的这个三定位，右边那个坐标曲线，它不应该是个抛物线，有峰顶与谷底，它应该是一条弯曲上升的直线。你理解我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