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绵延,目无鸟踪。
刺杀之人有备而来,一击不中便匿于山林之间,饶是护卫沿着附近的丛木搜寻了半日,仍是一无所获。
“出发吧。”
意料之中,羌颐不愿在多浪费时间,折断手中无羽箭,用手帕小心包裹了箭头藏于袖中。这箭头之上的毒黝黑发亮,细闻气味苦涩发酸,似乎非一般毒物。
谢玄渊没有多言,并没有同羌颐一起回到车内,而是择了一马骑行,护于车外。
一路兼程,不再停歇,翌日日落之时,终抵洝州。
皇城城楼高耸如山,似乎站在其上,伸手便能触碰到漫天的红霞……
“恭迎女帝!”
震天响的呼喊声,整齐列队的神威军早已等待多时。
羌颐换乘了车撵,回首道:”摄政王就不必送朕回宫了,先去查验一下那横死的文魁尸首吧。”
谢玄渊眉头一拧,这轻描淡写一句话,便又抛给他一个难题。
“王爷,我们接下来是先回府……?”贴身随侍话未说完,便见谢玄渊策马往大理寺方向疾驰而去。
“陛下,您可算回来了。”
又是赵承恩腻人的声音。
顺眼望去,他身后还跪着一片侍夫和男宠。
“滚!”
羌颐一脚踢开跪在内殿门口,满怀期待的赵承恩。
今日没有精神也没有时间和他们演戏。
受惊的男宠们纷纷变了脸色,连滚带爬往外窜,唯有赵承恩尚不死心,忍着胸口的闷痛,小心翼翼地和羌颐保持一定的距离。
“陛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我等愿为陛下分忧,赴汤蹈火,粉身碎骨!”
“滚!不然朕让你立时粉身碎骨!”
羌颐拂袖,赵承恩发髻中玉簪忽然崩碎!
青丝落下,神色苍白,此时的他若是再不解圣意,那就真的小命难保了。
“风炽,传他过来。”
又是他!
赵承恩惶惶然离去之时,心中仍不免忿恨。
若论容貌,风炽哪里及得上幸川,若论风姿,哪里及得上霖安,若论学识,更是万万不及他万分之一,为何如今他偏受独宠?
他不甘心!
女帝若不能独宠他,也不能独宠其他任何人!
白布掀开,风烈一样就看出,这文魁首的死状和虔州那个武魁的死状一模一样!
他看出了,金刀自然也是一眼看出。
二人颇有默契地望向谢玄渊。
“检验过尸首了?”
这话是问向一旁的年轻人。
他约莫二十来岁,深眼窝,高鼻梁,皮肤比寻常人要白一些。正是大理寺少卿,林云深。
“回摄政王,下臣已经安排仵作验过了。”他一边说,一边绕到尸体的另一侧,将白布彻底拉倒死者脚踝。
赤裸的尸首完全暴露,一眼可见其腹腔已经仵作打开。
许是已经知道会有人来二次查验,病危做任何缝合处理,所有内脏器官就堂而皇之的暴露在空气当中。
不似在虔州,血腥气和令人窒息的腐烂恶臭味,已经消散的差不多,反而残留着一股淡淡的奇异的药香。
谢玄渊不望其它,一眼盯住了其心脏位置!
那里是空荡荡的!
“他的心脏呢?”
“在这里!”
林云深从旁拿出一个托盘,一颗拳头大小,暗红色,微微有些萎缩的心,赫然放在盘子当中。
无需谢玄渊上前,金刀第一个凑了过去,从腰囊中掏出一柄尖头小刀,动作轻柔地挑开了上个仵作留下的切口。
“六角花!”
金刀话音刚落,风烈就脱口而出:“酸杞之毒!”
林云深微怔,一脸茫然,“臣下在大理寺供职多年,接手过不少奇毒之案,却从未听说这种毒物。”
“大人不知不怪。”
金刀笑眯眯地酸杞之毒的出处、毒性已经毒发症状,仔仔细细地给林云深解释了一遍,其态度之恭敬,解释之耐心令人咋舌。
“到底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啊。”
风烈揶揄,金刀也不恼。
“原先解剖尸首的仵作何在?”谢玄渊突然发问。
“原先解剖尸首的仵作是李铭。今日他正巧不当班,因为金仵作跟您去了虔州,故近日他有所劳累,所以臣下没让他过来。”
“看来坊间传闻,林大人不仅刚直不阿,办案清明,还爱护下属,堪待家人。此言果然不虚啊。”
谢玄渊嘴角微微明明挂着笑意,当一双眼睛却如鹰隼盯着猎物般,紧紧盯着林云深。
“王爷过奖了,所谓坊间传闻往往夸大其词。臣只是在其位谋其职,尽忠职守,做了该做的事情罢了。”
林云深打了个揖,毫无畏惧的平视着谢玄渊。
这不卑不亢的态度倒是颇为令人欣赏。
“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有些事我还是想当面询问李仵作,林大人叫他过来吧。”
林云深眉头几不可闻地皱了一下,很快应到:“既如此,还请王爷稍待片刻,下臣这就差人去把李铭唤来。”
“好,本王就在这里等他!”
一炷香过后,天色已经黑透,且不论旁人如何,风烈已然肚饿难忍,五脏庙里咕噜噜的声音也和他平时的笑声一样,大的惊人。
“时辰不早了,那李铭的家着实离大理寺有些远,恐尚需一些时间,不如两位大人先行移步,我们边用晚膳边等也未尝不可。”
金刀自然是第一个附和林云深的提议,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对对,老头儿的肚皮已经饿扁了,实在吃不消啊。”
风烈望了一眼谢玄渊,只见他微闭双眸,似乎充耳不闻,一点没有从善如流的意思,便将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只能偷偷动动喉头,咽咽口水充饥。
林云深对此,亦是无可奈何,脸上显出一种不理解的神情。
这个摄政王实在太不近人情!
他招来下属,不知贴耳说了什么,那人频频颔首之后飞速出去。
不一会儿,那人回来时,怀中多了一个大大的油纸包,还未打开已然肉香四溢。
“既然,大人无暇用膳,不如先随便吃点充充饥。”
油纸包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五六个肉夹饼。
金刀欢呼一声,也不客气,上手就抓了一个出来,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风烈未动,但眼睛却不由自主望了过去,那白白的饼热气隐隐,那炖烂的肉油汪汪的,口水开始疯狂的分泌。
“吃吧。”
谢玄渊并未睁眼。
风烈迟疑了一下,摇摇头:“我吃不下!”
他没有撒谎!
在这里,对着一具掏空的尸体,就算他很饿很馋,还是吃不下。
不如等办完事情,回到自己的狗窝,灌上半斤黄汤吧。
金刀却不在乎这些,他吃的很香,卤肉的香气经过咀嚼似乎更加发散,混合着这里那种不知名的香气,蓦然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报!李仵作来的途中遭遇贼人打劫,被那歹人一刀捅死了!”
“什么?小李子死了?”
金刀吃到一半的肉夹馍噎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