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遇劫的地方离大理寺并不远，甚至可以说非常近。只要再穿过一个后巷，拐个弯就是大理寺的偏门。那里就是仵作们进出的地方。
然而，他再也没有机会迈进来大理寺了。
悠长的巷子又窄又长，谢玄渊令众人等候在巷子口，独自一个人走进查看。
李铭年纪不大，刚过四十，来的路上听后面的侍从嘀咕，得知他今年才讨了一房媳妇，刚刚怀有身孕。
原本此刻他应该呆在家中，搂着媳妇儿窝在温暖的炕上，两口子调笑着给肚里未出世的小娃儿取名。
可惜……
月亮半躲进云层中，稀稀落落撒下一点光来，极其吝啬。
不知是李铭原先脸色就白，还是失血过多，此刻朦胧月光下的脸比白纸还白。
衣服领口敞开，胸口有被人翻动的迹象。
伤口有两处，一处在背部，一处在心口。
料想应该是歹人先从背后袭击了李铭，随后又在他心口补了一刀。
这是生怕他不死，杀人灭口啊！
谢玄渊又绕着尸首转了一圈，蹲下身，发现他的手沾有血迹，里面似乎还攥着一样东西。
“王爷，月黑风高，要不要金仵作过去看看？”
林云深带着众人挤在巷子口，逆光看不清谢玄渊具体在做什么。
谢玄渊走出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没有疑问，没有交代。
谢玄渊领着风烈走了。
“林大人，这尸首还要验尸嘛？”
林云深摇摇头，眼中满是惋惜：“让他早点入土为安吧，可怜他老实人一个，竟遭如此横祸。”
“唉，如果不是那个摄政王非要他半夜前来，李仵作哪会遇到这门子倒霉事情！”
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
“住口！休得胡言！”林云深望着谢玄渊远去的背影，眸色慢慢聚拢成一抹暗色，比今晚夜色还要深沉。
“什么？禹州的文魁也暴毙了？”
风烈没想到自己大清早，一睁眼就听到了这样的噩耗，一张脸顿时皱成了苦瓜。
让他打架在行，让他查案简直要命。
在虔州的那段时间，他真的要被谢玄渊逼疯了，真搞不懂他最后是怎么抽丝剥茧，从中理出头绪来，最终设圈套抓住真凶的。
总之，这种事他做不来。
可惜，这世间上的事大抵如此，你想要的得不到，你想躲的也躲不了。
先后三位魁首连续暴毙，其意直指科举。
金殿之上，绝大多数都认为是有人在幕后操纵，想要阻止文武科举如期举行，事实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如今其他各州的魁首人心惶惶，各个自危，生怕下一个暴毙的就是自己，哪里还有半点心思准备科举之事。
“此事事关重大，老臣认为必须尽快彻查。”
李尚书手持笏板，“据悉，几位魁首均是身中酸杞之毒而亡。此毒我大夏境内少有，应是来自北燕，臣猜想此次魁首暴毙案根本就是北燕贼子所为，为的就是阻我朝甄选人才，毁我朝之根本，其心之恶，其行之毒，实乃人神共愤！”
“李尚书言之有理啊。”
众人听后附议，大多数在得知案情后，均认为此乃北燕诡计，定是有北燕奸细潜入了大夏兴风作浪。
“酸杞之毒，我大夏境内确少有。”谢玄渊踱步走到殿中，“但并不是没有。况且虔州武魁暴毙一案已经了结，本王彻查的清清楚楚，乃因情所致，各位大人难不成对此有疑问？”
“这……”李尚书扯起嘴角，汕汕一笑朝后退了半步。
羌颐高坐在龙椅上，看着刚才慷慨激昂，议论纷纷的众大臣，此刻在谢玄渊的威压下，一个个都变成了缩头乌龟，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这一声不大不小，偏偏整个朝堂都能听到一点。
谢玄渊微微皱眉，抬眸望向这个公然挑衅自己的女人。
区区一个羌妩，真以为她女帝至尊？
若不是她身上留着羌颐的血脉，他早就另立新主了！
“臣有疑，望摄政王解惑！”
许是女帝一声冷哼带来的勇气，竟然有人敢在朝堂之上向权侵朝野的摄政王发难！
羌颐注意到，谢安哲挑了一下眉梢，虽然只是轻轻一下，但足以说明这出乎他的意料。
勇气可嘉！
羌颐眼中含着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是大理寺少卿，林云深。”
在羌妩的记忆中，他虽然不是一个很出挑的人，但确实一个很能干的人。既有聪明才智，又肯脚踏实地，年纪轻轻就做了大理寺少卿没，且无论朝野内外，风评都是极好的。
“正是臣下。”林云深跪下叩首。
“起来吧。”
羌颐挥手，“有何疑问，不妨直说。摄政王定会为你亲自解答。”
林云深叩谢起身，又行至谢玄渊身边拱手道：“下臣资质愚钝，若有莽撞之处，还请摄政王海涵。”
礼数周全，为人谦恭。
羌颐又在心里添上一笔。
“敢问王爷，有关武魁是因情至死，除了凶手的证供，可还有其他证据？”
谢玄渊没有回答。
“据臣所知，那女子声称武魁始乱终弃不过是其一面之词，而她和那张伯俱是北燕之人这一点确凿无疑，不知王爷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一切不过是他们爷孙俩所做的障眼法，目的就是鱼目混珠，让我们大家误以为此事和北燕无关？”
“林大人的意思是，我被人骗了？”谢玄渊冷笑。
“臣只是推测。”
林云深避开谢玄渊的质问，“此外，在皇城中又连接有两位文魁遇害，同意身中北燕之毒，难道摄政王认为这都是巧合么？”
“我从未言此为巧合，只是未查明真相之前，不得妄自揣测，尤其事关两国，极易引起纷争，更要慎之又慎！以防有心之人，蓄意从中挑拨。”
谢玄渊言重语厉。
“好了！无须争执！”
羌颐一声轻斥，两人退向两边。
“两位各有各的道理，各有各的想法。眼看科举大事迫在眉睫，不妨此案就交给两位同时侦破，看看谁先破案！”
“臣遵旨！”
二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