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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六
作者:塘桥晚鸦 时间:2022-08-10 16:22 字数:4516 字

慎宁家院子里的几户人家,为民家是最先搬迁至新房的。那天,为民站在成堆打包的行旅边摸着头傻笑:“宁宁,滔滔一定要常来找我玩啊!那边我可一个也不熟。”

“你不会到这里,难道出了这个门,你就忘了路?”沈滔小声哼道。

“为民,你们家住几楼啊?”慎宁问:“你上次说过我忘了。”

“四楼。”为民说。

另一边,大人们也在交流。

“席师母,还是你家老席有本事,是第一批住新房子的人家吧?”徐淑珍夹酸带甜地对为民妈妈说:“你们这一走,这院子就清多了。”

“也不用冷清多久,听老席说他们单位一对新婚小夫妻要住进来。”为民妈妈和气的笑道:“这么多年的邻居多亏大家的相互关照,谁家的事都会主动搭把手。反倒我们走去那边冷清。那天我去打扫卫生,见对门开着,刚想上去打声招呼,没料想当着我的面,对门嘭的一声关了。我那个闷呀,没法说得清,慎师母。”

“那当然是不一样的啦,你看看这是多文明的事,关起门来,我不打扰你,你不打扰我的。再看看这种地方,”徐淑珍左右指指:“蚊子苍蝇满屋飞,潮又潮得墙壁都能冒水滴子,这以后跟你们是没法比了。”

“对了,你家慎师傅单位也有分房子,你们家没分到吗?”为民妈妈问。

“唉,别提了。又没关系又没门路,这种好事能轮到我们头上?”徐淑珍的语气再也难掩内心的失落。

“这一次轮不上,还有下次,现在市政府在建房子很多,很快就会赶上的。”为民妈妈宽慰道。

“谁知道呢……”

“我倒是喜欢老房子,”徐淑珍和为民妈妈不约而同地转向说话的三个孩子,慎宁正说着话:“有些人你会感觉只有在老房子里才能记起,有时连自己也模模糊糊的时候,一走进这门,不知怎的就清晰起来……”

“你也太念旧了吧。”沈滔撇嘴。

“这可好了,以后你当了了不起的官,我们这些人可就沾光了。”为民笑道。

“你今天笑太多了吧?离了我们就这样高兴?”沈滔白了他一眼。

“肖健他们家也要搬吧?”为民突然想到,几天前亲戚来他们家的时候提起。

“我不知道,这两天没见到他。”慎宁道。

“连你也没见到他?怪不得好象有一段的时间没看到他了,不知道在忙什么?”为民道。

“马上要上高中了当然要努力,再不用点力就上不了二中。这时候他还晃来晃去才奇怪呢。为民,我先走了,我下午要去老师家。”慎宁摆摆手走开了。

陈佳晟正在写全国参赛论文《论教育制度的改革》,还有两天就完稿了。他的作品常在《教育园地》刊载,在他的鼓励下慎宁也尝试着投了几次稿,居然有一篇在《少年文艺》发表,把慎宁高兴得连走路都同手同脚了。让肖健他们笑了好一阵子。慎宁现在在老师家都有书桌了,他写功课通常在老师这边,有时老师不在时,他也要来浇浇花,整理整理。

所以这天回家的时候有点晚,院子白天成堆的包袱家俱全不见了,想必今夜为民家该热热闹闹庆祝一番了。

可正欲开门时,从门内传来的激烈争吵声,却使他停了下来,沉默片刻,他还是选择留在院子里,从墙角处取出一个小方凳,坐在盖着盖子的井边,望着暗角处不知谁家遗落的破鞋出神。

年幼时这样的争吵声很熟悉,他缩在角落里期待爸爸妈妈赶快别吵了,爸爸砰砰嘭嘭的摔碗筷声音很可怕,妈妈一边哭一边说,他听不懂说些什么,他只觉很怕很怕,为什么大家好好地在吃饭,转眼变成这样……有时他听懂一两个字,他把这些字眼记下来,放在自己的小床头柜里,等到他积蓄得一大堆,就将它们拼嵌成句子,打算问问别人,可总也找不到合适的人相问,这事也就耽搁下来。再后来,妈妈就……

“……你以为宁宁的妈怎么会这么早走,是忍不下去了。你看看你,花钱大手大脚,贪杯,自私得让人说不出口,每次上桌稍微好一点的菜总要放在你面前,有了荤菜极对不碰素菜,两个孩子都有在长身体,你就从不顾及这个,我说宁宁为什么这么廋,就是这么吃出来的,真是天可怜见。当一点点小官,眼就朝天看,你看看这次分房,领导为什么不提你,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还打听到说你作风有问题,你打量我不知道,今天我去你单位问你领导了,你以为瞒得了我徐淑珍,慎丰庆你想错了,今天你不承认错误,大家休想睡觉,明天你到哪能里我跟到哪里,你就试试这个滋味,我可不比宁宁妈任你搓圆撵扁……”

“喂,怎么不进去?”沈滔开门出来。

慎宁瞟了他一眼:“你不也是。”

“我是怕耳朵坏了,出来清清耳朵。”沈滔神情轻松地伸了个懒腰,还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你不担心……阿姨?”慎宁迟疑地问。

“担心我妈,我从不曾想过,我妈吵驾从来没输过。你相信吗?”沈滔在慎宁的身边蹲下身,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在地上划圈。

“相信。”

“是啊,我妈就是这种奇人,今天吵不过你,明天再继续,她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沈滔点点头说。

“你妈妈真了不起。”慎宁认真地说。

“嘿,只有你怎么说。人家背地里都不知怎么说呢?”沈滔不屑道,然后偏转头,盯着慎宁的眼睛问:“你呢,不替你爸爸担忧?”

“担忧?算了吧。大人们的事我怎么会清楚,既然不知道,就当一切都听不到好了。省事又省心,轻松!”慎宁小声地笑起来:“可能象我们这样的儿子不多吧?”

“干坐也无事,不如去找肖健哥,一同看场电影,怎么样?”沈滔拍拍手,站起身。

“好吧。”

晚风轻轻吹过香樟树密集的叶层,叶叶磨擦,发出低低的吟唱。

在肖健家附近的一块空地发现了正在与人打篮球的肖健,他俩与围观的人一样站在场边,肖健转身之际瞟见了他们,打完这一球后,他对同伴们说了几句后,向他们走来。

“你俩怎么来了?”气喘吁吁地开口,看起来很是高兴,咧着嘴:“走,我请你们喝汽水。”

“本来想叫你一起去看电影的。”慎宁道。

“肖健哥这一段时间忙什么怎么不见踪影?”沈滔问。

肖健一手搭上慎宁的肩膀,一边抛着手中的衣服:“看电影是去不了了。这几天都呆在家里。”

“还是慎宁了解你,说你用功呢!”沈滔接着说。

“错了错了,这用功完全是血淋淋的逼迫啊!”肖健叹气。

“太夸张了吧。还不是有玩篮球?”

“你们不明白的。”这时,小卖店到了,肖健掏钱买了三瓶光明牌汽水,让开了瓶盖,一一递给旁边的慎宁沈滔后,自己那瓶一伸勃子,一口气灌下半瓶,瓶口离嘴不久就好大的一声“嗝”冲口而出,他笑道:

“爽。”

“没事吧?”慎宁在旁边看他的那个喝法就觉得难受。

“没事,喝这种汽水就要冒气才过瘾。

“肖健哥,今天为民他们迁去新房了。”沈滔说:“你们家什么时候迁居?”

“都是这个事惹的。”肖健无奈说道:“我们家没轮到新房。”

“怎么会?我妈说,第一批新房都是他们厂部的领导得的。”沈滔说。

“原来是分到了。后来我爸让出去了。”肖健喝光了汽水,把空瓶子放回柜台。

三人在小店门前的长凳上坐了下来,肖健继续说道:“我妈妈因为通知过亲友,分到新房的事,现在又没有了,面子上过不去,和我爸生气,连累到我了,我妈妈这一阵管我特严,盯着我学习,上重点中学,给她争点面子回来。”

“那你爸爸为什么又让出去?”慎宁好奇地问。

“这事情好象有点复杂,我也只知道一点。这次轮到他们厂有十套新房。单位里通过选举投票有十一个人符合条件。我爸就出了个不大高明的建议:其中勉强符合的两位,一个老婆在市郊工作,一个没结婚。我爸就对他们说,哪一个先结婚先得房,哪一个如果先把老婆调到市里工作那一个先得房。主意一出,没一个星期没结婚的登记结婚了,好了,他比另一个先办好事,房子肯定能得了;另一个人的老婆不干了,大清早的赶到厂里,在大门口抱着我爸的腿哭闹,围了一大群人观看……后来我爸认为责任在他,于是就让出来了。”肖健说了个大概。

“怪不得你爸能当官么。”慎宁感叹:“估计你妈也只是做做样子。”

“宁宁,你又乱说。”肖健伸手拧慎宁的脸,被慎宁避开了: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这次我妈真生气了。”肖健肃然道:“我妈认为该得的不必谦让,市政府的领导还住独门小洋楼呢,也不见他们让出来的。”

此时,月亮慢慢从一块块乌云里爬出来,它越往上升,云彩也越象躲着它跑似的,四周有些黑暗。

“宁宁,前两天我看见陈老师匆匆地跑去什么地方,唤他也听不见。”肖健提起了陈佳晟。

“我来这儿之前还在他那里,老师现在挺忙的,他写的论文在市,省获得了一等奖,这次的的论文全省就他一个,要参加全国的比赛。”慎宁说道,眼里藏不住的喜悦。

“肖健,阿姨喊你回家。”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女孩轻快地向他们三人走来。

“嘉湾姐。”沈滔叫了声。

“滔滔你也在?”那女孩咯咯笑着撸了撸沈滔的双旋涡发圈的头顶:“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嘉湾姐会跟我们玩吗?”沈滔左右躲避女孩的爪子。那女孩忽然睁大双眼望向慎宁:“这是谁呀?滔滔,他这face比你漂亮多了。”

“他是宁宁,慎宁,滔滔妈妈的结婚对象就是他爸爸。”肖健手揽着慎宁的肩膀笑道。

“哦,他就是你常提起的那个宁宁呀。看着不是强横的人哪,你怎能么就向他投降了呢?”那个名唤嘉湾的女孩上下打量慎宁,“慎宁你可知道他在这一段名头可响了,人们听到他的名字就得头痛的,害怕哪天自家屋顶的瓦砾都不保呢!”

“这可是谁害我的?”肖健冷笑。

“我怎么知道你那么好骗的,让你上屋顶就要上的。”嘉湾得意的笑。

“怎么一回事?”难得见肖健垂头丧气的样子,慎宁忍不住问。

“还是我来说好了。”肖健推开兴灾乐祸的女孩,说:“她叫汪嘉湾,爸爸妈妈是地质队的,常年在野外不方便带她,她从七岁起就住我们家。”

“我到你家怎么都没见到?”慎宁插嘴道。

“汪嘉湾是什么人,她野得很,整天不着家的。就说她刚到我们家的时候我五岁,以为来了个姐姐挺威风的。可这个姐姐有一天对我说:

‘肖健,你看到那个突起来的窗子吗?’

我们两个站在小凳子上站在楼上的窗户下往前面黑乎乎的屋面,前面十几米处有一户的阁楼挑起一个三角形的窗户。

我老实地点头:‘看到了。’

‘肖健,想不想做个勇敢的人?’

‘勇敢的人能干什么?’

‘能让所有的人都怕你,听你的话。’

我挺起胸膛用力点头:‘要。’

‘好,肖健,现在从这个窗子爬出去,慢慢走到那个窗子那里,看看里面有什么好玩的。’

于是我踩着她的肩膀上了窗台,又下了窗台,站到了屋面上,毕竟年纪小,高高低低有瓦砾踩不稳当,碎了好几片瓦,有一次还跪倒了,脸也蹭到瓦上,心里害怕的,只好一点点地往前移。

终于我抓住了那个窗子,里面坐着说话的一男一女倒被突然出现的我吓了一大跳,那女的还尖叫着抱着了旁边的男人,我也被她的尖叫吓得哭了。还是那男的上前抱我下了窗台,那男的挺感动,因为谈了这么久的男女朋友毫无进展,今天终于搂到女朋友的身体了,也算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么。后来结婚还让我去吃喜酒。”

“因为这件事,肖健哥在我们这些人眼中是很了不起的,有谁敢在五岁的时候爬屋顶?”沈滔说。

“还不都亏我。”汪嘉湾大笑道。

“你自己为什么不去,你也怕,难道我不知道?”肖健咬牙。

“有过这么一段光辉经历,怎么不见你提起?”慎宁宁微笑道,从肖健的目光看向慎宁,月光竟把他半边脸染成脂凝似的白色,勾勒成素描似的剪影。肖健不由地靠近慎宁,慎宁推了他一把: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嗯,我给你擦擦。”肖健目光特别诚恳。

“嗯。”慎宁不疑,凑上前去,肖健迅速伸出手指用力弹了一下他挺直的鼻梁。

“喔,别跑,看我收拾你。”两人追逐着跑开了。

“肖健,好象对慎宁挺好呀。”汪嘉湾凝视着两个背影,若有所思。

“是挺好的。我们几个一块玩的时候,肖健哥就听慎宁的。”沈滔点点头。

“还真不容易,能让肖健听他的。”

“肖健哥不也听你的。”

汪嘉湾看了一眼沈滔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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