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讨海夜归来。——仅以此篇，悼念米高。

讨海是极需要技巧的，否则轻者收获不丰，重者还会死人！比如说潮水涨的太猛时，也就十五月圆前后，就得加上高跷，而涉足鱼虾丰盛的海沟，就更需要接上高高的高跷！老爸说，那很吃力，拽着几米长的木脚，控制得不好，失去平衡就很容易出事——水太深，不但捕鱼工具会没了、捕获的鱼虾蟹会跑光，甚至有人因此而淹死！

“那要怎么办？！”我好奇而又着急的询问。

“练脚地（脚跟定力）！”老爸意有所指地回答。虽然不定叫我长大后继承讨海父业，但脚地好，终归不错。于是我默默地使劲，打心眼里就要“脚地好！”练得最多的，莫非扎马步，老爸还挑刺，说背颈头和墙一样直，腿要两个直角。

而爷爷就说少林寺的厉害，小腿绑沙包炼飞毛腿。

刚好爷爷经常剁刺包鳗鱼肉丸给我吃，四五岁时，筋骨奇旺，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想不到摔跤还真有天分，周围的大人和小舅那边，都一致赞我“有神力！”

家乡的人比较好赌，赌性十足。赌钱赌气赌输赢，凡事辩论没三句，就以赌解决！这跟江湖武侠，以拳脚讲道理一样。这或许由地域和事业特性决定了性格：因为地处江畔海滨，而水性阴力巨大，广州地就有“欺山莫欺水”（乡下多是莫欺穷秀才和莫欺少年穷）的说法，讨海生涯最是凶险不可测，于是信妈祖信命信自然！不喜讲理，重现实。

双方赌起来，倒也义气。规矩颇多：愿赌服输，该磕头该叫爷该赔钱绝不二话！于是几个小伙子聚在一起，闲来没事，赌鸡赌狗赌鱼，不过瘾！见有小孩在场，评着评着“不落可”（不和谐），赌！一两位跑去找我，死探硬骗拉我过

去，与那高我个头，体型瘦弱的不知名哥哥摔跤。那时在虎狮巷，而大麻石虎像和狮像还被偷偷掩埋，地面留空，但族人们多有祭拜。第一次摔跤就在虎像的位置——好像是给林家的列祖列宗表演的一样！刚开始我自是不肯，无奈糖果、螃蟹，还有各种好玩；还有赞赞我、戴戴高帽；最关键的还是高瘦哥哥见我怯懦，以为可欺，出言不逊！于是我应战。

围观者聚成一圈，还有大人老人过来。高哥哥接连推我几下。开头我退了一步，后来再推我只稍稍晃了一下，并很轻松的抓开推胸脯的手，后还干脆格挡，没被碰到胸脯。慢慢地，他觉得不会很容易赢我了，我也探出他的手力，不够我大！可因我的手脚，确实不够他手长脚长，摸不到他，被阻挡于他的势力范围之外。于是我琢磨，怎么才能近身？耳边众人狂吼胡叫的指点。但我不能分神，不能靠别人！猛一咬牙，干脆不格挡已经松懈和缓慢推过来的手掌，放由它直接推我肩膀！但是扑空近身，捕捉战机，左肩被推就势后晃，右脚借空挡前探，左手外绕扣住推肩之手腕，握住并拉扯住，不给缩回。顺势进身，右手一下抱住他的腰，像金蛇盘树，盘紧了！高哥哥觉得上当，左手急忙解围，拉撬我的手臂，可是纹丝不动。我还是盘柱他的腰，于是缩回他的右手，两手合力解我的右盘臂，没解开！我却顺势加一左手盘绕，两手合抱住他的腰！

第一次，没什么技巧，就是死命不给他松开！

突然，有一熟悉的大哥哥声音：“抱起来，摔倒！”那是经常带我周围去玩的大院子邻居大哥，我信他！于是，猛一蹲，估计我厚重、又矮墩壮实，高个子撑不住，一起下蹲。够了！猛一上冲，拔根而起，高个子被我硬生生抱起来，可脚尖还没离地，于是我挺起肚子，鼓圆它，作支点，腰后仰，终算把高个子的脚尖掰离地面。忽然感觉，高个子哥哥不重。于是试之挪步，一步、两步……我居然抱着高个子转圈子。

也许脚一离地，高个子哥哥忽然间没了定心，没了安全感，吓得六神无主，一点力气也使不出！

是我的人，只好任我摆布了，呵呵！

重重地往下一插，高个子双脚没撑住，软软的跪了下去！我趁机挪前一步，用腹部跨步硬把他推得屁股着地，双手后扶地面，我再往前挪一步，轻松的坐在了他的胸脯上，双手把他的双手置于头顶，按在地下！

到此时，掌声一片，叫好叫绝老幼中青！于是我得到不少赏，知道大人们也更愿意带我出去玩了，我终于不辱使命！

但是害怕老爸知道，我倏地溜回家了，也不敢跟家里人说。直到几十年后的今天，当其时爷爷奶奶父母叔姑，谁知谁不知，我不知！反正此后多有摔跤，没遇到过父亲那些令我胆战心寒、换了又换的藤条竹条木棍！也许我太皮罢？

一胆二力三功夫！正如几天前张教练（卫戌炮兵退役）所说的，打战打驾摔跤武术都靠这些。那时，战前战后，几个大哥哥给我指点的，也不外如此。只不过我天生神力，外加历练多了，经验丰富了，胆气足了，于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没多久，也就远近闻名了！我的经理人(几个大哥哥)见没得赌注——极像美国电影中打手李连杰，被训成一头人狼，拳击台上，所向披靡！没人再战了，于是改变方针，以一敌多，年龄差别不多的小孩，一对一不在话下，二赢，三赢，后来干脆周围的全下，以一敌五！那战例，时至今日，仿佛昨天！

因为神威缘故，眼角扫处，震其胆魄，弱者战战兢兢，急躲最后。本为合围，几个转身，五对手变成老鹰逮小鸡的母鸡队列。因我脚地（马步）极好，双手猛一推，单独一人都会被我推出老远，厉害的踉跄跌倒。现在排成队列，我推过去，五人反挤，堵住了！于是推招无用。

我的手劲大，弱者被我捉住手臂，一拉，再一推，经常摔倒。就算中强者，拉时辅佐右脚侧出绊其腿，或者推时左脚侧出绊其腿，必倒无疑！

可是游戏规则极其残酷：需要对手喊输才算数！

因而只要有一丝机会，谁都不肯轻易认输，一定“争取到最后”!于是对方五个人跌倒了又爬起，跌倒了又爬起，这样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没有结论。

于是我的任务就是，摔倒一个，立马找来第二个把他摔倒，再抱起堆在第一个身上，让第一个爬不起来！以此类推……

精的就躲得远远的，于是我得抱着移动很远的距离，这过程给地下趴着的对手起身的逃脱机会！后来大赛主委会（大哥哥们）不准对手跑出太远，限定了一个圈子。

我已经累得像进站的火车头了。可还神勇，经过动脑子，要取胜，只能智取，就是擒贼先擒王，先找最厉害的角色下手，再找第二名，以此类推。因为这样，才能保证越往后，堆积和移动时间越紧迫的需要。于是动用杀手锏，由着第四五名在背后怎么挑衅，我就不理，一门心思和第一名决斗，撵着第一名追逐，着手了，由着他捉手捉腰夹头，我就一门心思猫腰抱起他的脚，撑起，再用肩用头按压他的胸颈部，让他即刻瘫倒，四脚朝天。因为我料定给他怎么袭击，不至于把我放到，于是放心使用苦肉计，给他怎么捉都不吝惜，力求最短的时间把他放倒。如法炮施，第二名，到得第三名，已经累喘，他也乖巧，在我猫腰堆放他的同时，箍紧我的脖子就是不放。挣扎着，第四名趁机背后袭击，拖起我的右脚，死命后拉，我一伸一弹再一弯，硬生生把他也拉倒人堆边，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盘柱第四名的脖子，往身边一拉，他也就斜跌在了我的腰背上。

方此时，人堆已经堆了五人，反方第一名在最底下叫喊，每人都叫，叫法不同！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不知咋的，反方处于游离态的第五名，突然走过来，拉住最上面的第四名的两只脚，架空后拉，吃奶力都使出来了！引起围观者一片骚动叫骂浪笑！

那一次，没有输赢。因为我没能按规定全部叠于身下，逼他们全喊"投降"!而帮倒忙的第五名，或者摄于我的勇威，或者出于其他原因，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和着大伙耻笑他的无用、怪异之余，我都比较关照他！

小舅也来找我，去外婆的村里摔跤。

摔过了几次，好像有一次还输了，不知什么原因。不过最印象深刻的，就是有一次大埕上很多人，不知要干什么？

大伙先要我表演摔跤，男女老少上百人，还有小舅的几个好朋友，都怂恿我下去摔跤!对手忘记了，是他们本村的，还是外请的?反正贼会摔，那晚没输赢。但是摔完没一会，就燃起了篝火，第一次见过！塔型柴火堆得比人高，火势熊熊，还有人不停地往篝火上撒盐，引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和耀眼的银白绿蓝火焰，太神奇了！我也嚷着跳着，学着围拢的人群撒盐，兴奋的气氛无以比拟！

偶尔退出圈子，抬头仰望东边，大池塘边榕树梢上皎洁的银盘，样子应该跟这时节的差不多，或者干脆就是中秋节！以后长大些，也有了电影电视，倒觉得挺像一些少数民主的篝火，或者是草原篝火！

因为太皮了，读书厉害的父亲，可能因为害怕像“伤仲永”那样，担心我长大不成器，于是我的胆气就给折磨没了。

摔跤，最古老的比赛项目，两人徒手，按一定的规则，直至把对手摔倒为止，极其通俗和富有观赏性。现在的美国好像挺流行。有人说：摔跤是最原始、最完善、最全面、最协调的运动，是全部体育运动的的结晶。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就是摔跤名将，同时还有著名的诗人、将军等等。日本叫相扑、苏联叫桑勃，蒙古最喜爱，他们还有独特的摔跤服！

大块的肉，大碗的酒，能培养出弯弓射大雕的成吉思汗！

白灼的海鲜，精泡的蛇酒，就培养不出搏击风浪的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