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热气笼罩着的泯泽再也控制不住,浑身燥热难耐,向琉采靠了过去。琉采连看都没看泯泽一眼,与他擦肩而过,高傲地迈上木台,滴滴答答的水珠不时滴落在木台上,打破死一般的静寂。“你给我回来!”木然愣住的泯泽片刻回过神来怒吼着,无数女人都在等待着自己宠幸的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冷待的对待,咆哮的声音在沐芳楼高高的屋顶中回响。琉采停步,歪着头看了泯泽一眼,泯泽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跟随着她的停顿而停止了,屏住呼吸凝视着她的眼睛。就在泯泽想要再靠上前去的时候,琉采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泯泽重重一拳摔在水面,顿时波光四起,兰汤迸溅在他的头上,顺着黑亮的发丝往下流着。琉采连头都没回,泯泽狼狈的样子也激不起她的兴趣。身后的沐芳楼越来越远,微弱的暖光映下了琉采瘦弱的身影,皇宫偌大,自己却无处可去,她一步一个湿漉漉的脚印,漫无目的地走上一座亭台,月光打在自己身上,连地上的影子都在瑟瑟发抖,安静之中,牙齿打颤的声音极为清晰,琉采咬着牙,面色苍白,一个黑影在身后飘过,她却没有注意到,脑海中都是泯泽那张令人憎恨的脸。但是她却不曾觉得委屈,只是想要冷笑。我现在可以忍耐你,但是等到……走着瞧吧。“被主子欺负了?大半夜躲在这里冷笑是想下毒吧?”身后一个揶揄的声音突然响起,令琉采愣了下,她洁白脖颈微微侧了些,“什么人?”“你是什么人?胆敢先问我是什么人?”伴随着懒洋洋的声音,一只巨大的蝙蝠从亭台顶现身,半身倒挂着。琉采倒退两步,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不是什么蝙蝠,而是一个裹着巨大黑色披风的男人,两道细长的眉毛下,微微上挑的眼睛用碳笔勾画了一番,不显媚态却掺杂三分妖气,细高的鼻梁轮廓分明,精致的五官巧妙地组合在一起,透出浓浓邪恶味道。想想看自己刚刚并未发现有人在这里,琉采颦眉,幸好没把脑袋里的事情抖出来。抬眼看看那一身夜行衣装扮的梁上君子,“到皇宫里来偷东西,你的胆子不小。”男子闭着嘴笑着,嘴角微微往上卷着,活像一只猫的娇笑,“和别人打了赌,不来偷的话我就要输得倾家荡产了。”倒是个有意思的人,他的出现微微冲散了琉采心中的不悦,饶有趣味地看着那男人,“不怕我叫人?”“尽管叫好了,反正他们追不上我。”“好大的口气。”男子展开手掌将额前掉下的头发拢到头顶,一个翻身从梁上跃下,竟然没有一点声音,只有脚尖轻轻点在这二楼围栏,看到琉采脚下的那滩水,不由摇了摇头,单手扯下身上的披风甩出去,端端裹在琉采肩头。“秋露了,这个样子怕是要惹上风寒,你看,我是个好人,这下你可以不用叫人了吧?”琉采突然想笑,“好,我不叫。”“这世间恐怕是难有我这么善良的人了,”男子撇着嘴摇摇头,“我叫鬼三千,下次打赌再见。”说完之后,男人往后一仰,身子平躺着坠下去,琉采追到围栏边,那男人还未落地便一个翻身、落地、弹跳、跃上屋顶,身姿轻盈活像只平飞的燕子。消失了。人是痞了点,功夫却是身好功夫,天色也迟,琉采转身打算走,蓦地愣在原地,刚迈出的步子也停下了,脑中像是惊雷炸开。那男子是个独臂,右手的位置空空荡荡的。独臂的人能练轻功么?连平衡都掌握不了也能像个蝙蝠一样飞着?一般人是做不到,但他鬼三千偏偏不是什么一般人,纵然是独臂也没有影响到他高深莫测的轻功,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就已经悄然无声地落在了鬼宅院子里,脚下一点声音都没有,猛地推开了亮着幽幽绿光的房门。“啊!”怀中掏出一样东西的鬼三千轻轻挥手将那东西往床上抛去,伴着一声惨叫,床上的男人痛苦地缩成一团捂住自己的下体。坐在桌前的鬼三千不以为然地喝着茶,饶有趣味地看着那个男人。“不错啊,”躺在他身边的妖冶女人懒洋洋地坐起来将衣服披上,“瞄得越来越准了,正中命根子!”鬼三千直奔主题,“喏,你要的降龙镇尺。”女人看都不看那镇尺一眼,随手扔到地上,“砸坏他的宝贝命根子你伺候我?”“谁要伺候你!”鬼三千有点不好意思,努嘴指了指地上的镇尺,“好歹也是我好不容易从皇帝眼皮子低下偷出来的,能被这宝贝砸坏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玉皇大帝的我也不稀罕。”鬼三千气得一拍桌子,茶壶茶杯如枝头花蕊乱颤,“你脑袋有毛病是不是?不稀罕还让我去偷!这镇尺一看就是皇帝的东西,卖又卖不出去,还不如偷金银珠宝!”“金银珠宝太好偷岂不便宜你,这镇尺又重又大才有意思,再说我本来也没打算留下。”“那你让我拿回来干什么?”“不是让你把字条留下了么,字条上写‘借三日’。三天之后你再还回去。”想不到那张不许自己看的字条上竟然是这样的内容!女人脸上还是若无其事的慵懒,鬼三千抬手怒指,“鬼姬,你有点儿太过分了吧?不过是打个赌,专挑难偷的偷不说,还要送回去?!”“对师傅说话注意点儿。”听到这话,鬼三千稍稍收敛了一点,毕竟面前这个妖艳如鬼魅一样的女人的确是自己的师傅——名震盗界的鬼宅宅主鬼姬。这鬼宅是当今天下最为神秘的三个地方之一,綦鳞山庄、天上楼和这鬼宅。綦鳞山庄,高墙大院看起来和普通的山庄没什么区别,门口连守卫的家丁都没有,大门永远是敞开的,但除非是主人邀请的贵客才能进去,擅自闯入的人要么凭空消失,要么疯疯癫癫地逃出来。綦鳞山庄的主人是九麒麟,曾经在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九人,现在虽然已经是九个老家伙,却依旧没人敢去动綦鳞山庄的土。关于天上楼,顾名思义,是在天上的楼,乍一听觉得不可思议,可更让人觉得惊奇的是关于这栋楼的传说,有人说天上楼的确建在天上,有人说天上楼时而升天时而落地,众说纷纭。这样的消息本来只能作为茶余饭后消遣的谈资,却因为去年八月十五,京城中无数人在赏月的同时亲眼看到了飘然浮现在空中的天上楼之后成为了不争的事实。而鬼宅之所以能与那两个地方齐名是因为这里聚集了大概是世界上数量最多的鬼魅,也有胆子大的人前来打赌或是探险,无一不被吓破了胆,回去后一场大病,不出三五天必定气绝。大概只有住在其中的人才知道鬼宅里住的根本不是鬼,而是一群鬼一样的偷儿,宅主就是这鬼姬,让所有富户闻风丧胆的女人,经常有富商高官突然碰上意想不到的艳遇,而抱得美人归的结果便是倾家荡产,久而久之,那些夫人少奶奶全都在家供奉起鬼姬的画像,拜钟馗驱鬼,拜鬼姬防外遇。鬼三千将要出口的咒骂硬生生吞了回去,“真不知道我当时哪根筋不对要拜你为师。”他小声的嘟囔很快被鬼姬听到,“你有什么不满的?”“我哪敢。”鬼三千哼了一声飞身跃出房间,门被那阵风重重摔上。床上的男人还疼得直声唤,“我要是断子绝孙了怎么办?”“反正也没打算让你有子孙。”鬼姬撇撇嘴不在意地说着。满脸络腮胡下掩盖着的嘴里叹了口气,“我说,再这样下去我可不干了,你让我和你睡一张床我就忍了,你在身上涂冷罂粟什么意思?只让看不让碰,想不看又不行,这样下去我估计我这宝贝就要废了。”鬼姬哼了一声,“你活该,谁让你和我打赌来着。”“不倒金枪不能用,我这是哪辈子作的孽。”“邪天狗,”鬼姬忽然得意地挑眉,“你以为你老婆死了你这辈子还能碰女人?”“什么意思?”邪天狗翻身爬起来满脸惊愕。“谁让你贪图韩倒四的手艺去做他的女婿,”鬼姬说着抓起邪天狗的手臂,指着手肘背后三条发黑的血脉,“鳏寡三生,韩倒四还真是毒,中了这鳏寡三生只要一和异性交合必死无疑。”“那我怎么办?”额上冷汗浸湿了碎发。“这毒肯定是韩倒四找杨六指下的,他的毒只有他会解。”“死婆娘,”邪天狗急了,“你们鬼宅的贼不是自称轻功、易容、施毒样样精通么?”“你再让我听到那个字小心我割掉你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