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琉采好像是一只猫,一直看着泯泽的方向。不,应该说是一只豹子,蜷缩在角落里观察着自己的猎物,得意之时还可以流露出得意的笑容——那是归属于自己的猎物,只要自己喜欢,尽可以咬断他的脖子吸干他的血液。
都是他欠自己的。
清晨,泯泽醒过来的时候寝殿中空无一人。可以说他睁开眼睛第一个望向的方向就是琉采那里,所以一下就发现了琉采不在,这样的感觉让泯泽非常不爽,好像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缺失掉了一样,他睡意全无,一骨碌爬了起来。
琉采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伸手摸摸看,冷冰冰的,没有一丁点儿温度,看样子她很早就醒过来了。
昨晚她那温柔的样子还在泯泽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但是今天早上却突然不见了,泯泽甚至猜测她是不是不告而别?她昨晚那反常的温柔是不是给自己最后的道别?
种种令人担心的原因在泯泽的脑海中浮现出来,让他简直有点儿控制不了自己,半晌才木讷地来到门边,将门外的太监喊了过来。
寝殿门外已经是天光大亮,两个经常服侍自己的太监这时候正急的团团转,一看到泯泽终于醒了过来连忙冲上前,“陛下,您终于睡醒了,马上就快要早朝时间了!”
“琉采呢?她人去哪儿了?”
两个太监没想到泯泽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琉采的事情,心中顿时有点儿不满,甚至感觉到对泯泽的鄙夷,他们以前一直认为泯泽是不因女色弃天下的明君,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在两人的沉默中,泯泽立刻发现自己这个问题显得那样不合时宜,咳嗽了两声,“嗯,给朕更衣,不能误了早朝。”
两个太监点点头,开始侍候着泯泽起床。
一直到早朝结束,泯泽一直晕晕乎乎的,他始终没想到明白琉采到底到哪里去了。
毕竟琉采不同于其他女人,在此之前她就曾经自己私自离开过一次,再加上她昨天晚上反常的表现也让泯泽十分不解。他能够感觉到如果这次琉采再离开的话是不会回来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早朝结束的时候,泯泽就立刻在皇宫之中找了起来,别人问他找什么,泯泽却始终一言不发,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正在到处找一个女人,他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却克制不住自己,只能尽量不要让别人知道,免得被别人嘲笑。
直到落日西垂的时候,泯泽还是没找到琉采。
看着地上自己那落寞的身影,泯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沮丧,他始终还是留不住自己想要的东西,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才好?派人将她找回来?不,泯泽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再说琉采既然决定了要离开就肯定有她的原因,她既然决定了要离开就不会轻易让自己找到。
就在泯泽这样想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两个舞乐班的小丫头!
对,自己怎么把她们给忘了?琉采是舞乐班的领班,应该不会将舞乐班的人抛下自己离开吧!
泯泽正这样想着,一回头两个小丫头却不见了,抬眼望去,舞乐班住着的小楼就在前面不远处,泯泽干脆冲着舞乐班住着的小楼跑去了。
如果可以的话,泯泽希望时间可以倒流,他希望自己没去找琉采,希望自己没喝她的姜汤,希望自己没注意到她。
一切都倒转回去的话,心里也不会那样难受……
就在泯泽刚走到小楼下的时候,琉采正在和古珂说话。
“听说有人亲手给陛下熬了姜汤。”
“嗯。”
就在泯泽刚迈上小楼第一层台阶的时候,琉采刚站起身来。
“下次给我准备新鲜一点的鸢尾花,这次的都枯了。”
“好。”
就在泯泽推开木头雕花门的时候,琉采准备跳起身去摘窗棱上的风铃。
“小心一点,会摔下去的!”
“不会!”
就在泯泽将那层飘花门帘掀起来的时候,琉采身子一歪,古珂立马跳起来将她抱住。
所以当泯泽与琉采对视在一起的时候,他刚好看到琉采躺在古珂的怀里。
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泯泽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躺在另外一个男人怀里不说,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傍晚——自己寻找她整整找了一整天的傍晚!
难道说在自己寻找她的时候她就一直在这里和他卿卿我我?
难道说在她的心里自己就是那样没有位置,丝毫不需要照顾自己的感受么?
难道说她昨天那样对待自己的态度只是她随意而为之,只是自己一直在自作多情?
泯泽看着面前的琉采和古珂,突然感觉眼前天旋地转,好像自己的世界在不停地晃动几近崩塌一般,一种恐惧感将泯泽笼罩着。
他猛地冲到了床边,“来人啊,把这个人给我抓起来!”
泯泽的确是有些太冲动了,以至于他喊出这句话半天之后才真正想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但是泯泽却一点儿都不后悔,他就是想这样做,就是想把古珂抓起来,他不允许任何人和自己争抢琉采,因为在他眼中看来,这些人与自己相比的话都没有能力将琉采好好照顾好,如果不信的话,他会立刻用自己的权利向他们展示清楚。
侍卫们的脚步声已经在楼梯上响了起来,琉采站在古珂和泯泽的中间,冷眼看着泯泽,嘴角竟然浮起了一丝笑意,那笑容在泯泽眼中看来正是不屑的表现。
“你要做什么?”
这是质问,泯泽好久不曾听到有人质问过自己,一直以来别人都对自己保持着谦卑的态度,却第一次有人敢这样质问自己,就好像是长辈的斥责一般。
可是泯泽惊讶于自己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琉采。
要让他硬气地说一句“我想怎样就怎样”这种刁蛮无理的话不是不可以,但是在琉采面前就显得如此难以开口!
琉采的话让泯泽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竟然在心里开始反问自己。是啊,自己要做什么?把他抓起来?杀了他?还是怎么做?
就在这时,侍卫已经赶到了楼上,围在泯泽的身后,“陛下要把哪个抓起来?”
如果是往常的话侍卫肯定毫不犹豫地将两个人都抓起来了,但是现在几乎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知道泯泽对琉采的感情非同一般,要是做了什么不敬的事情说不定连自己的脑袋都保不住。
可是他们的问题让泯泽觉得难以回答。
泯泽的目光中明显地表现出了他的左右为难,这样的表情让琉采心中忍不住偷笑起来,她发现自己是那么喜欢他受到责难的样子,好像这样能够让她感觉到一种报复的快感一般!
不过琉采并没有贪恋这种享受,她缓缓走到了泯泽面前,“陛下,古珂惹了陛下龙颜不悦实属罪该万死,但是恳求陛下不要责怪他,给他一次机会。这是琉采的人,他日琉采一定好好管教。”
泯泽凝望着琉采的眼睛,夕阳通过窗户照射进来,她的面容有些模糊,藏在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却能清楚地看到她的瞳仁,棕褐色的瞳仁看起来是那样清澈,能够看到其中繁复精致的纹路。可是那目光却异常深邃,让人看不到她在想些什么。
从她的眼睛中,泯泽看不到自己的身影,完全不知道她的目光到底在看向哪里。
或者说自己的身影根本没有资格在她的目光中占据一席之地。
一切的一切都让泯泽感觉到那样悲伤,他开始明白为什么宗熙说自己最近好像变了个人一样。自己曾经那样想要征服琉采,不惜用尽一切手段,可是现在,他感觉自己是那样卑微。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感觉如果琉采说让他哀求她,她就会多看他一眼的话,他害怕自己真的会那样做。
意识……意识在她的目光笼罩下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那双眼睛好像有魔力一样,泯泽甩了甩头,他害怕继续看下去的话自己会沦陷其中,虽然她的侧脸在夕阳下是那么好看,亚麻色的头发好像一袭瀑布飞流直下,那柔顺的头发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轻轻抚摸。
但是泯泽不停地暗示自己清醒过来,他蠕动着嘴唇,“在朕看来,需要管教的人应该是你。”
琉采歪着脑袋,好像一只兔子,永远没有表情的兔子,微微侧着头,却感觉不到她有什么疑惑,反倒好像是在因为自己的行为感觉到可笑一样,“恕琉采愚笨,没能明白陛下的话。”
泯泽感觉自己所有的心理防线在她那好像非常认真的表情下瞬间被攻破了,就好像被洪水冲垮的堤防,他最后的意识好像被冲垮的树木土石一样零落掉下,顺着奔腾的情感一泻千里,再也找不到曾经的想法,他不由自主地死死攥住了琉采的手腕,抓着她猛地往门外冲去,在众人不解的注视目光中,泯泽感觉自己好像是一只蝴蝶。
展翅欲飞,在仅有的时间里展示着自己的妖冶绚丽,然后放肆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