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从小楼中冲出去,琉采就挣脱了泯泽的手,他回过头来凝视着她,目光顿住,凝固在她眼尾的三颗红痣上。没错,琉采是想让泯泽喜欢上自己。没错,男人大多都喜欢温顺的女人。但是温顺的女人虽然容易被人喜欢上,却也容易被人抛弃,这一点琉采见得太多,已经从无数女人身上得到了证实。所以她并未打算就这样被泯泽牵着鼻子走。“陛下要带琉采去哪里?”说这话的时候琉采的嘴角冲着一边扬起来,那笑容看起来有些不屑,好像一点儿都不为了泯泽会把自己带去什么地方而担心,反倒像是个大人看着耍诡计的孩子一样。对她的内心无法造成丝毫撼动。泯泽凝视着琉采的眸子,那秋水剪瞳与一般女人不一样,看不到柔情,更多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好像通往十八层地狱。半晌,泯泽竟然浑身哆嗦了一下。他的目光望向其他地方,看起来有些像是在逃避琉采的目光,不经意间看到了小楼的窗子,在窗后,古珂正微笑着看着他们,一袭红色的长袍如同火一般燃烧着,毫不避讳地散射着他的热情。泯泽心中涌现出了阵阵怒气,他觉得古珂那笑容好像是在冲着自己示威一样,他那得意的笑容在告诉自己琉采是属于他古珂的,和泯泽没有任何关系。大概是被激怒了吧,泯泽头脑一热,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地将琉采抱在怀里,霸道的双唇覆在了琉采的唇间,一只手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紧紧搂着她柔软的腰肢。因为晚上的庆典,今晚的皇宫格外热闹,过来过往的太监宫女都被这一幕吓到了,他们呆呆地看着泯泽对琉采做出的这让人无法理解的动作,张目结舌。琉采也被惊呆了,她想要挣扎,但是无奈泯泽的双臂十分霸道,根本不给自己任何逃离的机会,半晌,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琉采。若是平时,发觉周围有这么多围观者后泯泽绝对会发怒,但是今天他却十分反常,好像得意于自己有这么多捧场的观众,他的目光望向了小楼的雕花窗,那红色的身影一甩袖子,消失在了夕阳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泯泽笑得非常得意,这一次自己也算是赢回来了一句,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觉琉采已经不知去向了。她会去哪儿?为什么匆匆逃跑?莫非是因为自己刚刚的行为太过粗鲁让她生气了么?泯泽发觉现在的自己极其擅长胡思乱想,关于琉采的每一个小动作都会让他想上半天,小心翼翼地往她身边靠近,谨慎地揣测着她的每一个心理。如果是以前的自己,怎么会关心一个侍女的心情?但是一转眼,被十几个宫女簇拥着的皇太后已经冲着自己走了过来。泯泽躬身向母后请安,皇太后头上带着锦花凤鸾,双手被人搀扶着,一副雍容华贵的样子,她的目光看着泯泽,却看不出任何情绪。不知道母后是否知道了自己刚刚那鲁莽的行为,这让泯泽心中稍稍有些不安,现在他还不想让琉采在宫中太引人瞩目,以免给她带来麻烦。“听闻陛下最近龙体欠安。”皇太后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说道,目不旁视,尽显雍容。泯泽有些惊讶,“没有,劳烦母后担心了。”“哦?”皇太后的声调拖得有些长,微微侧头看了泯泽一眼,那目光意味深长,伴随着让人无法揣测的微笑,“那就好。只是听说陛下最近好像有些心神不宁,还以为是龙体抱恙。”这话已经将事情点破,看样子自己每天心不在焉的事情已经传到了皇太后耳朵里,泯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好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儿臣会多加注意的。”“那就好,晚上的庆典就快开始了,陛下先去准备准备吧。”皇太后甩下这么一句话之后转身便离开了,泯泽望着母后离开的身影,远远看到一团烈火燃烧而至她的身边,眯着眼睛多看两眼就能认出来那团红似火的身影是古珂,他满脸堆笑,熟络地迎到皇太后身边。能看到皇太后头上的凤鸾因为笑容而微微颤抖。这让泯泽心中有些不悦。直直身子,感觉有些疲累,要背酸痛,如果现在能躺在龙塌上好好睡一觉就好了。但是晚上的庆典非常重要,如果不是刚刚见到皇太后的话泯泽大概就把这回事给忘记了。该死,最近脑袋里都是琉采的事情,让他有些心绪烦乱,生活都被她搅成一锅粥了。泯泽不知道这种事情该怪谁,要怪的话大概只能怪自己是个经不起纷乱的人,意志太薄弱,只是一些风吹草动就让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但是泯泽隐约能感觉到琉采在自己生活中的出现并不是风吹草动那么简单。虽然现在还没有发觉到什么不正常,但他相信,那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稍后,狂乱的风和霸道的雨将接踵而至,将自己的生活彻底劈碎撕裂。泯泽不害怕,心中有种期待和蠢蠢欲动正骚乱。夜半,华灯初上,整个皇宫被喜庆的红色宫灯照亮,人们忙碌着,欢声笑语好像雾气,将皇宫笼罩起来。皇宫中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庆典,泯泽却连这一次的庆典究竟为何而举行都想不起来,他坐在龙椅上,看着身下的文武群臣,感觉他们每个动作好像都因为自己的高高在上而仔细斟酌过,可在他眼里却都和自己无关。百官们微笑,英姿飒爽风度翩翩,一举一动中都在想办法向泯泽显示他们的能力、修为、教养。妃子们微笑,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一颦一笑中都在想办法向泯泽显示她们的美貌、魅力、诱惑。可是作为庆典的主人,高高在上的泯泽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累,他打了个哈欠,目光在舞乐师之间来回扫视着。他的思绪突然飘远了,飘回了上个月的时候,那一次庆典上,如黑燕一般翩然而至的琉采,那个女人身上带着与众不同的气质,刚出场的时候就惊艳众人,也正是那独特的曼妙身姿一下将泯泽吸引过去。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吃过了珍馐美味的人就对粗茶淡饭不感兴趣。就好像是穿过了绫罗绸缎的人就对麻布旧衣嗤之以鼻。就好像是见过了琉采的泯泽就对六宫粉黛提不起兴致。这样的形容出现在泯泽脑海中之后,他兴奋地拍了下手,以前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的词句枯燥乏味,现在看来只是因为没有遇到能够触动他心扉的人。想到这里,泯泽按耐不住,在众人的注视中转身从侧殿离开。身后的乐曲声一下走了掉,笑声停止了,酒杯也停在半空中,一切都是因为泯泽的离开,他的离开让庆典顿时黯然失色,所有人的惺惺作态都失去了意义。但是泯泽觉得这些都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现在的他很急迫,他要去见一个人。琉采。泯泽是在花园中的小亭上看到琉采的,她站在小亭的二楼,黑色的纱袍薄如蝉翼,在晚风的吹拂下微微扬起,如同暗影浮动,月光照射在她的脸上,看不清眉目,却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剪影。这样唯美的场景让泯泽不忍心打扰,他脚步缓慢低沉地来到了二楼上,轻轻坐在琉采对面。这座木头的小亭不知道建造起来多少年了,从泯泽小时候就知道它的存在,唯一能够肯定的是它经历了太多年月的侵蚀,就好像是年迈的老人一样,每一次活动时全身的关节都会吱嘎吱嘎地响。所以就算泯泽不想打扰琉采,但是他坐下来时木头长椅还是发出了一声在泯泽耳中听来有些刺耳的响声。那声音让琉采迅速转过身来。时间好像变慢了,泯泽发觉只是那么须臾一瞬,在他的眼中却被拉长,他清晰地看到了琉采的每一个动作和眼神。自己的出现对于琉采的神情是一个转折点,在她看到自己之前,动作急迫目光喜悦;而在她看到自己之后,所有的神采又都归于平静。还有一丝落寞如同陨星一样一闪而过。泯泽感觉好像有一盆冷水浇在自己身上,从头到脚一下就凉透了。她等的人不是自己,而且自己的出现扫了她的性质。在清楚认识到这一点之后,泯泽的心情有点儿复杂,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感到卑微,还是因为她正在等待自己之外的其他人而在吃醋。“咳,”泯泽清了清嗓子,他不想被琉采听到自己那寂寥到沙哑的声音,“你在等古珂?”这话在琉采耳中好像是天大的笑话,“怎么会。”“那么你在等谁?”琉采的下巴微微扬着,似的她看着泯泽时的目光让人感觉有些不屑。“琉采在等陛下。”这声音在泯泽的耳中好像是古寺的钟声,在幽静的山谷中不停发出回声,一下一下撞击在泯泽的耳膜之中。难道这不是自己正在等待的话么?明明是啊!可是泯泽不知为何,竟然好像被人戳穿了谎言的孩子一样捂着面颊羞愧地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