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云雨欢将刀收回刀鞘,云水莲才停止了颤抖,他一直记着母亲对自己说的话,也一直记得哥哥是多么听信母亲,生怕这个自己心目中神人一般的哥哥会将那把青锋剑插入自己的胸膛。
云水莲的衣衫几乎被冷汗打湿,风一吹便会瑟瑟发抖,云雨欢脱下自己的外衫将他裹紧,“你在害怕是么?”
云水莲慌忙摇头,“冷。”
“你……”云雨欢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意,“在害怕什么?”
从小到大,云水莲很少撒谎,因为他知道不管自己说了什么样的谎言都会被哥哥一眼看穿。
不知道是因为委屈还是畏惧,云水莲猛地扑到了云雨欢怀中,双手撒娇地吊在他的脖子上,“哥,你会杀了我么?你不会的对不对……”
“这世界上有好多水莲花,但是我喜欢的只有一朵。”
“是我么?”
云雨欢没有回答,靠在云水莲的耳边,“以后娘问你会不会杀我的时候你就说会,让你杀了我的时候你就杀,明白么?”
“不!”云水莲哭得更凶,脑袋好像波浪鼓,眼泪鼻涕被甩得横飞,一滴晶莹剔透并黏糊糊的青绿色鼻涕被甩在了云雨欢的脸上。
云雨欢微笑着将那鼻涕从脸上刮下来拍了拍云水莲的脑袋,顺手将鼻涕抹在了他的头发上,脸上依旧挂笑,“放心吧,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的。”
“可是娘她说……”
云雨欢凑在云水莲的耳边,“她说的是她说的,我说的是我说的。我不可能因为她的一句话杀了你,你也不会这样对待我。你只需要,听我的就够了。”
云水莲似懂非懂地看着哥哥点了点头,幼年的他将这句话刻在了心头,以至于多年以后的现在还当做自己的原则和座右铭一般牢记,只要是云雨欢说的事情他二话不说都会执行。
鬼姬的这件事情是唯一一次例外。
云雨欢不是龙阳不是断袖,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逛窑子是常有的事儿,只要每次出门的时候将云水莲抱到床上帮他盖好被子,“我要出去办事。”
“什么事?”
“关系着我们云家未来的大事。”
只要这样说,云水莲就会用无比倾慕的目光看着云雨欢,然后点头目送他离开。
这谎言让云雨欢脸不红心不跳——他就是在为了云家着想,虽然没打算什么造人计划,但是这样天天憋下去早晚憋成太监,真佩服云水莲对那种事情丝毫不感兴趣。
而鬼姬是云雨欢身边第一个被云水莲撞见的女人,他这样激动的反应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想要讨老婆的话,这样的女人倒是挺合适的。”
“合适?你看那个女人哪里配得上你?你到底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我们云家身份非同一般,你又是天上楼的楼主,如果把这种女人带回来江湖上的人会怎么评论你?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天上楼着想吧?这样的女人带回去之后娘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云水莲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大概有三年了吧,以至于话音未落他就开始激动地喘息起来,云雨欢叹气,帮他搓揉着心口,“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你的事情我来做主,我做主的事情不会改的。”
“这件事情就是不行!”云水莲格外激动,面色红涨双手握拳,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愤怒,差不多有五年了呢。
“你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么?”
“我不管她是谁,反正配不上你!”
“她是鬼宅的宅主。”
这话让云水莲稍稍平静了些,他咬着手指头思考着,“鬼宅?”
“没错,鬼宅,”云雨欢把他的手指从嘴巴里拽出来,心疼地看着手指上那一圈被咬破的皮,“说了多少次了,这个毛病还是改不掉。”
云水莲换了另一只手指塞进嘴里,“鬼宅又怎么了?还不是一群小偷?你想娶个贼婆娘回来?”
“不管我娶了谁,”云雨欢手中捏着一撮云水莲的头发在手指头上绕着圈圈,“我都不悔把你抛到一边的。女人是女人,我只喜欢水莲。”
云水莲的脸很白,白到女人都会觉得嫉妒,白到脸上的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比如现在这一刻,他脸上的血管充血,整张脸涨红一片,“那为什么非要娶个女人回来?”
“既然你说不行,”云雨欢凑在云水莲的耳边说着,那距离近到云雨欢一张口就能将云水莲的耳垂含在口中,“那就算了。”
“你没骗我?”
云雨欢没有回答,他手中的白玉扳指有些异常。
那白玉扳指带在云雨欢的手上非常相称,好像除了他之外带在任何人手上都会让人感到别扭。玉是难得的寒山玉,而且是寒山玉中最为罕有的冰种,扳指中包着一道细细的红色,好像是天然的,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和鬼姬耳朵上带的耳环一样。
此刻,扳指中的红色线条扭曲游动着,好像一条摆动身体的小蛇,云雨欢皱着眉头,好像没听到云水莲的问题,顺着红线端部指着的方向从窗口飞身跳了出去!
云水莲在后面焦急地喊了两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追到窗边,云雨欢已经不见踪影。云水莲喘着粗气闷吼了一声,将手边的珊瑚珍珠树抱起来一把摔了个粉粉碎。
门外的护卫闻声冲进来,“二公子,出什么事儿了?”
云水莲正在气头上,隔空一掌挥向护卫,途中被掌力扫过的桌椅板凳丝毫未动,护卫被无形一掌击中,口吐鲜血飞出房间,将楼梯围栏撞倒,整个人从二楼被扔到了客堂大厅。
一楼大厅中传来一声闷响,房中的桌椅板凳应声碎成了木头渣滓。
而云水莲则颓然坐在了白缎软榻上,将身体缩进床幔中,双手抱头颤抖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