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熙在宫中的地位是不可小觑的,从小和泯泽在一起长大,本来以为他是没什么大出息的,但是伴随着泯泽的上位,为宗熙也获得了一定的地位。毫不夸张地说,在琉采入宫之前,宗熙是最常陪伴在泯泽身边的人。
平日里,不管是怎样的逆耳忠言,只要是宗熙说出来的,泯泽都会认真放在心上想想。
但是,正如琉采入宫之后宗熙就没机会陪在泯泽身边一样,他的劝谏和琉采扯上关系的时候也失去了原本的效果。
透着那么一道门缝,宗熙和泯泽对视着,两人的目光都非常坚决,谁都不肯退步。
“祸水红颜,当斩之。”
宗熙只说了这么一句话,飘渺的声音从门缝伴随着朝阳一起飘进来,及其虚幻,毫无真实感可言。
如果这话换做是别人说的,泯泽或许一笑而过,也有可能处以极刑。可是当他从宗熙口中听到这句话后,心脏不设防地颤抖了一下。
宗熙曾经对泯泽说过,他之所以能有今天的这一切都源自于泯泽,所以泯泽的地位比他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会协助泯泽抱住他的江山,不会允许任何人将泯泽从龙椅之上赶下来。
这个人,也包括泯泽自己。
宗熙这人一向如此,说到做到,他既然这样说,如果泯泽还执迷不悟,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杀了琉采,没有半分迟疑。
两人对视良久,泯泽关门的手松开了,“御医来了朕就去上朝。”
宗熙没有说话,将一旁太监手中的龙袍接过来高高捧起在头顶,动作恭敬,逼迫的气势却丝毫不含糊。
泯泽一言不发接过龙袍到内间去换好,焦虑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御医。
自己真的错了?泯泽想不通,他知道自己做的是错了,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错到了这一步,这一切来得太快,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就能做出为了琉采连朝廷都扔到一边不管不顾的程度,这个女人还真是红颜祸水,宗熙说的一点儿都不错。
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让泯泽将琉采扔到一边去上朝,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反过来想想,琉采之所以这样重伤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幼稚赌气,想要让她重视自己,却发展成了这样的情况。
对她用强不行,对她不用强她就对自己视若空无,让他放手他又放不开。
泯泽陷入了一种尴尬之中。
御医刚一赶来,宗熙就跪在泯泽面前请他去上朝,一手还按在刀柄上。看那架势,如果自己今天不去上朝的话,他能让琉采血溅当场。
泯泽轻叹一声,最后担忧地看了琉采一眼之后就跟着宗熙往朝堂上去了。
金殿之上,一排一排文武百官站得严肃整齐,叩拜一声之后,无数奏章被送上来,那高高一摞看得泯泽头痛。
“启禀陛下,”斯文的礼部侍郎宗煦谦卑起身,“皇后娘娘下落不明已有数月,微臣及礼部商议,陛下是否当另册皇后,以免国母之位空缺?”
泯泽闷哼,心中暗有不悦:朕的妃子现在都生死不知了,到哪里去找皇后?
心中虽是这样想,泯泽还是点点头,“采纳。”
“谢陛下。”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泯泽在位七年了,从来没觉得早朝是如此难耐,刚下朝便匆忙往明今阁赶去,刚进了门抓起御医的领子,“姳妃怎么样了?”
御医擦了把汗,心中暗自感到庆幸——皇帝对琉采如此用心,幸好自己将她医治好,不然的话,以什么“医术不精”为名义,赶出宫去是小,推出去斩了是大!“回禀陛下,姳妃娘娘受了重伤,加上雨水淋灌,体寒加内火并作,气脉……”
泯泽哪里听得懂这些,“谁让你说这个?直接说,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是,陛下。微臣先用针灸配以药草,再加上药气熏蒸……”
“说她现在怎么样了!”
御医这次不敢再啰嗦邀功,“已是无恙!”
泯泽提起来的心终于是放下来了,擦了擦额头沁出的冷汗,转头看了看琉采,面色果然红润了许多,“韩御医,赐黄金千两,宅邸一座。退下吧。”
“谢陛下!”
张罗着让满屋子的人退下,泯泽坐在了琉采床边。娇小的人儿这时候已经被包成了个木乃伊,泯泽心疼地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揉搓着,直到温热起来才放心许多。
这样一个女人,叫人又爱又恨。爱,她不给;恨,舍不得。就在泯泽沉思的时候,琉采将手从他的掌心缩了回去塞在被子里。
“醒了?”
“回陛下,醒了。”
“装睡?”
“回陛下,装睡。”
“生气?”
“回陛下,”这次琉采没有那么快回答,而是转过身去背对着泯泽,身子刚一动,血又将绷带浸湿,“不生气。”
泯泽长叹了口气,这个女人还真是难对付,明明已经这样子也不肯说实话。
“既然这样,朕走了。”
“陛下慢走,不送。”
冷淡的声音轻而易举就将人置之千里,泯泽咬着牙,恨不得再给琉采一百仗责罚!他冲动地将琉采的肩膀一把扳过来,“你就一句话都不想跟朕说?”
琉采眨了眨眼睛,眼球上雾蒙蒙一片,看着泯泽的眼睛依旧如同往常一样没有焦点,“琉采是实在不懂陛下的意思,琉采愚笨,若是再会错意生怕陛下再责罚,到时候恐怕另外半条小命也没了。”
泯泽闷哼一声悄悄坐下,琉采侧了侧身,“来人!”
“你要干什么?叫人将朕赶出去?”
“陛下说笑,这皇宫寸砖寸瓦都是陛下的,琉采能再次得以栖身已经是陛下恩宠,琉采感激……”
泯泽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这套话听多少人说过多少遍。你叫人干什么?”
“琉采口渴。”
回答得理直气壮,好像没把面前的人当成皇帝,而是撒娇的儿女面对爹娘。泯泽看到她干裂的嘴唇也没了脾气,“等着。”
没有多话,泯泽端着一杯水送到了琉采面前,琉采微微起身,“陛下能喂琉采么?”
泯泽的脸刷的红了,“要朕亲自喂你?!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琉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行么?”
行?不行?泯泽也想像是寻常人家,妻子病了丈夫照顾,可是真有了这机会时,他又畏缩了,“自己喝。”
“是。”琉采没有多说什么,眼睛一直盯着门边,伸出手去端水杯,那白皙的柔荑玉手在空中摸索了片刻,竟然摸不到水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