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的韩家,在朝廷中可以说是如日中天位极人臣,加上幼女姳妗生下来就被选定为太子妃,更是为他们在朝野中奠定了一定的位置。幼女姳妗生来貌美倾城,受人喜爱,又知书达理,更是讨人喜欢,更是让韩晁渊捧为掌上明珠,每天退朝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女儿姳妗。
而就是在九年前,非常平淡无奇的一天,韩晁渊退朝回来刚进了中门,今日退朝之后,皇太后还曾经亲自叫来了韩晁渊,提了让姳妗入宫和皇子公主一同进行教习的事情,他正因为这件事情喜上眉梢,然而走进院子却突然觉得不对劲儿,平日里这个时候本应该有下人来迎接才对,今天整个院落中却空无一人,偌大无朋的院落中空空荡荡,一片死寂。
韩晁渊的喜悦顿时退去,与之俱来的是阵阵恐慌,焦急的紧张感觉顿时涌上心头,他二话不说,提着朝袍就往姳妗住着的院子去了。
这院落与往常无异,只是一个下人都没有,自己匆匆忙忙赶进了姳妗的房间,床铺上空无一人!韩晁渊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却还是不肯死心,在院落中四处找寻着,寻找到的却只是已经昏迷的下人们,只是怎么都找不到姳妗的人影!韩晁渊立刻找来了郎中,将人救醒,可是问了许多次,始终没有人知道姳妗的下落,包括每日陪伴着姳妗的奶娘,也只哭哭啼啼,说是早上吃过早饭之后迷迷糊糊就昏睡过去,一直到醒来为止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韩晁渊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叫来了所有下人到处寻找着姳妗的下落,却一无所知。
这样的寻找整整持续了半个月,宫中的人才得知了姳妗失踪的事情,而在此之后,韩家的找寻一直持续了四五年,之后几位夫人又为韩晁渊生产下来几个子女,这时候韩晁渊才渐渐放弃了寻找。
那是一种来自于绝望和疲累的放弃,他终于承认自己真的找不到姳妗,终于承认这个最为优秀的女儿真的不见了。
整整九年,韩晁渊还经常因为梦到姳妗而从睡梦之中突然醒过来,这样的痛苦,恐怕是只有作为父母的人才能明白的感觉。
直到泯泽来找韩晁渊的时候,他还在对此抱着希望,不然泯泽在这样敏感的时刻来找韩晁渊,他是坚决不会趟这种浑水的,他之所以这样做,还是因为无法死心。
而当韩晁渊看到琉采时,他非常坚定地知道自己这种不死心并不是毫无意义的!他坚信面前这个自称“琉采”的女孩儿,就是自己的女儿韩姳妗!
可是,在年迈的韩晁渊心中,总还是有些难受的感觉——九年,这个孩子脱胎换骨,似乎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姳妗了,不再是那个乖巧温柔的姳妗,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站在自己面前的,的确是自己的女儿。
韩晁渊的复杂心情全都写在脸上,一旁的泯泽浅笑着,说不清楚那种浅笑到底是嘲笑,还是得意的笑,“怎么样?韩大人,相信了么?”
“我……”韩晁渊的嘴唇颤抖,他没有回答泯泽的话,而是呆愣地看着琉采,那冷淡的目光近乎于残忍,让人无法接受,韩晁渊眯着眼睛,半天才说出了一句话。
“你恨我,是么?”
琉采目光平静,面无表情,那副样子好像是刚认识泯泽的时候,似乎眼前的这些人,不管是自己爱着的泯泽,还是自己失而复得的父亲,对她来说好像都没有任何意义。就像是一粒沙子,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影响和改变,在她的眼中看来太过于渺小,根本无法对她进行任何影响和改变。
这样的平静,让泯泽感到了一种恐惧,似乎是琉采再次变回了曾经刚和他认识的时候,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有说一句话。
时间好像凝固了一样,四个人面面相觑,过了许久,琉采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蔑笑,然后推开了面前的人,径直就要往门外走,却被泯泽将她一把揽住,琉采身体不稳,整个人摔在了琉采怀中,泯泽却没有任何反应,面对着韩晁渊似乎是质问的眼神,泯泽轻笑,表情平静,“有些事情,还是现在就说清楚比较好吧?”
“说清楚?”琉采的目光穿过众人,落向了飞檐上的夕阳,她有一种预感,似乎今天的太阳落下去之后就不会再升起来,“你能告诉我有什么可说清楚么?或者说你可以选择你先说清楚。”
“那好,”泯泽深呼吸,“我调查过,九年前的事情不是韩大人的过失,这么多年,你一直深信着的吉雅事实上是当年将你从丞相府中掳走的人,这样的话,你还是恨他么?”
琉采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只是似乎是在考察似的看了看泯泽又看了看韩晁渊,“过了那么多年的事情,我不想再提。”
“这是和现在有关的事情。”
泯泽非常执拗地拉着琉采,没有任何打算让她离开的意思,“我现在需要你做一个选择,你打算站在我们这边还是站在吉雅那边。”
这是一个选择题,从泯泽的口中说出来是那么稀松平常,但是对琉采来讲,这种选择就好像是将她的左手和右手都放在刑台上,让她选择到底要放弃哪一只手,而且最为可笑的是,这个韩晁渊,所谓的亲生父亲,事实上对她来说只是一只左手——这么多年他都不在自己身边,就算吉雅是当年将她掳走的人,但至少这么多年她对自己视如己出,不管这样的待遇到底是出于对她的喜爱还是利用,都是不争的事实,这是这么多年疼爱着自己的人,琉采不知道如何抉择。
泯泽那似乎是逼迫的目光让琉采感到阵阵焦躁,她的神色中表现出了不耐烦,冷冷地看着泯泽,“我为什么一定要给你一个答案?”
“你选择的是你和我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