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泽的一句话，让琉采的身体不明所以地突然颤抖了一下，她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泯泽。

这话太沉重，好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了琉采的心头，那种压抑的感觉让人无法呼吸。

未来？这两个字对于琉采来说似乎没有任何意义，是触手不及的东西，就像是天上的月亮，不管多喜欢，多想要，都只是一种奢望，最开始也许因为浪漫情怀也许还会有所奢望，但是只要稍稍成熟一点，或者说真正了解这个世界对于自己的意义之后，就会发现这种东西根本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琉采冷笑着，“我没有什么未来。”

“只要你想要，”泯泽的指尖就在琉采眼前，迎接着晚霞的洗礼，那指尖非常纤细却格外清晰，光点刚好落在他的指尖，好像是指尖能放出光芒的仙人一样让人感到崇拜和羡慕。恍惚的一瞬间，琉采甚至相信泯泽有着自己无法想象的能力，能够呼风唤雨，只要有他在，什么事情都不用担心一般！“我就能给你。”

那温热的话语让琉采甚至想要流出眼泪，她抿着嘴唇看着泯泽，忍不住笑出声来，可是那声音还未发出来，泪水已经莹润在了眼角。

这时候的泯泽还能做什么？琉采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不想将话说得太难听，她不想一句话就打消掉泯泽所有关于生活的希望，但是所谓的希望对她来说根本就是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想到这里，琉采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她整理整理衣衫，风萧萧兮易水寒，好像是已经做好准备要奔赴一场死亡的盛宴。

琉采的身影在众人面前消失，她脚步稳健，缓缓走过了照壁，走到了门口，最后走到了他们看不到的地方。

韩晁渊好像突然才回过神来一样，正想要追上前去，泯泽却将他一把拦住。泯泽相信，与自己相比的话，韩晁渊对琉采的了解实在是少之又少，连自己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如果韩晁渊知道自己那听话的女儿变成这样，不知道到底能否接受。

“韩大人不用强求，现在去找她的话，以她的脾气是绝对不会回来的，”泯泽说的云淡风轻，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件事情，他摆了摆手，“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有办法让姳妗回来，”泯泽的语气稍稍凝重了一些，“我说的是姳妗，不是琉采。”

韩晁渊明白他的意思，却有些将信将疑，那种怀疑在眼神中表露得极为明显。泯泽摆摆手微笑着，“你不用担心，我说了我有办法自然就是有办法，只是担心韩大人这边，我要办的事情，不知道韩大人……”

这个时候的泯泽显然像是个生意场上的人，感情在这一时刻全然不见，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舍弃一切，不管事情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他都不会退让，不会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这样的泯泽让宗熙和韩晁渊感到陌生，却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对视了片刻，韩晁渊耸肩，无奈地笑着，“只要你能把我的姳妗找回来，我自然会答应你。”

“那就好。”泯泽面朝着夕阳，双手背在腰后，面容平静坦然地说着。

韩晁渊的表情稍稍有些担忧，“你决定了这件事情……一定要这样做？”

泯泽没有直接回答韩晁渊的问题，他把玩着自己的双手，那手掌在夕阳的照射下却还是显得极为惨白，他摇摇头无奈地笑着，“韩大人，我这双手里剩下的东西并不多，我能失去的东西也不多，我想你明白的，置死地而后生，我想我也到了该开始得到的时候，我没什么能舍弃的了。”

“我能问你这样是为了什么么？”

“为了什么？”泯泽若有所思，抿着的嘴唇带着淡淡的笑意，“我的目的，好像和你的一样，好像又不一样。你要韩姳妗，我要的琉采。”

韩晁渊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安排，你不用担心，至于姳妗那边……”韩晁渊恭恭敬敬地弯身行了个礼，这样的大礼在泯泽失势之后就再也没能享受过，“有劳了。”

“放心好了，我说到做到。”

两人窃窃私语商议片刻之后，韩晁渊与泯泽告别，此刻的态度已经明显改变了许多，在暮色之中，低调地迅速离开了。

庞大的院落中，再次只剩下了泯泽和宗熙两人，宗熙叹了口气，在宫中这么多年，虽然说大事小情经历了不少，但是对于宗熙来说，他还是比较习惯简单的生活，这样复杂的事情，他不喜欢接触，也不想接触。他总是想不懂泯泽每一句欲言又止的含义，不明白他每一个笑容的含义。

宗熙轻叹一声，“你打算到哪里去找琉采？”

“放心，我自然会知道她在哪里。我让你从她身上把凤凰舌偷出来，你偷了吧？”

“嗯。”宗熙有些不悦，作为侍卫的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泯泽满意地点点头，此时凤凰舌不在了，但是琉采肯定不会就这样放弃任务，更何况凤凰社乃是非同一般的东西，就算她这一次办事不利，凤凰舌也是要归还的。相信她肯定想不到也不敢相信凤凰舌是被宗熙偷走的，只要一发觉凤凰舌不在，她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鬼姬，自己只要去守株待兔就好了。

宗熙准备好了简单的吃食，泯泽坐在桌边，就算是落魄了，身上的贵族习气还是没有任何改变，一道菜肴浅尝辄止，随便吃了两口之后擦了擦嘴，忍不住苦笑着——琉采总是那么倔强偏执，她要不是那么固执的话说不定还能和自己再一起吃顿饱饭，这些天来的日子对他们来说非同一般的重要，不知道哪顿饭就是人生中的最后一顿，这样一想，还真是有些为她觉得惋惜。

擦擦嘴，泯泽站起身来，夜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他伸了个懒腰，鹞子翻身一般身体轻盈地翻身上了房顶，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