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交易
作者:深海涟珏 时间:2023-01-03 16:30 字数:2673 字

“天浅!”夜鸾的声音贯穿天浅的耳膜,心也不自觉的颤抖。

她回过头去。

可谁料到,下一刻,他一个熊抱将她纳入怀中,大声的说道:“臭小子,要离宫了都不告诉我,你是不是我兄弟啊!你当不当我是朋友啊!”

“我……”

“真是拿你没办法……你若是想去,就去吧。”他没有责怪她前后的言行不一,也没有再深究她为何不告诉他要离宫的消息,出口的话多半是温柔的轻语,带着点点的心疼。

天浅就是这样沉溺在其中,两行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拥抱着的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会有如此令人感动与向往的力量,她也不知道,对于自己来说夜鸾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她更不知道,若是没有自己在宫中,夜鸾将要何去何从……太多的不确定,使得原本就伤感的心情变得更加阴霾,她这才看清自己是多么的幼稚与自私。

——然,就在他们松开彼此四目相对的时刻,她的心忽然就明亮了起来——他咧开嘴巴对着她大笑,身后有大片大片夕阳的光晕,那金黄色的光犹如舒展的羽翼,恢弘而壮美,他的一张俊俏的面庞笼在其中,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容颜。

她说:“夜鸾,对不起,我不该生你的气。”

他的笑意更浓,摇摇头道:“无碍,我知道你心里也一定不好过。”

……

那一夜,天河分外耀眼,散在空中像极了璀璨的珠宝,两个孩子躺在西河谷外栏旁的一个土坡上,彻夜望天。

天微亮,天浅睁开双眼,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夜鸾的手,然而,身侧的却是一片空旷,哪里还有人影。

三日后,天浅离宫。相送的人不多,而她始终没有看见她想要看见的人影。

宫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天浅这才恋恋不舍的回过身子,她看向一旁护送她的蔺千军,问道:“夜鸾…他会不会是记错了我离宫的日子?”

许久,蔺千军都没有说话,天浅的表情就这样一点点的垮下去,最后只是低头。

就在天浅不再抱有希望时,蔺千军的声音才翩然响起:“浅儿为夜鸾做的,已经足够,相信穹王会重新考究的。所以浅儿,你只需要好好练功,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去想,可好?”

“我只是有些不放心…”她喃喃道,说到后来已是没了声音。

——就在昨日,她曾擅自去到穹王的御书房,做了一件愚昧不堪的事情。

“你有何要求,说来给朕听听。”

“穹王命浅儿去大咬崖学武,浅儿自当感激不尽并努力修炼,可浅儿心中有一事牵挂不已,所以想请穹王帮忙。”天浅双膝跪地,清澈的眼低垂着,没有半分逾越。

“但说无妨。”

“浅儿与夜鸾虽然相处时日不多,但亲同手足,以兄弟相称,浅儿此番离宫不知要何时才能回来,夜鸾又失忆,浅儿独留他一人在宫中很是放心不下,所以,浅儿斗胆请穹王代为照顾,护夜鸾周全,也好了却浅儿一番心愿。”

穹王并没有即刻就答。他捧起一盏甘露,放在鼻端轻嗅,眼角有精光乍现,许久才放下甘露盏,悠然说道:“你用五年换你的自由,那么你用什么来和朕换夜鸾的周全呢?”

天浅脊背一凛,脑中不断盘旋思绪,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一个令自己也令穹王满意的答复,然而,没有,除却慌乱,一片空白。

穹王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这般为他,他可是有半分领你的情份?”

“夜鸾是浅儿第一个朋友,他带给我太多的欢笑,浅儿不是个薄情寡意的人,自然放心不下,此乃人之常情,夜鸾他领不领情是他的事,但做不做却是浅儿的事,还请穹王成全,给浅儿指一条明路。”

“嘣!”那甘露盏应声而碎,穹王扬手将碎掉的甘露盏扔向天浅,眼中有盛怒,只听他厉声喝道:“天浅,莫要觉得你是皇孙后裔便在此得寸进尺!要求出宫修行五年,是为了寻你的羯大哥,跪在这里低声下气,是为了和你相识不久的夜鸾,你的骨气何在?你的尊严何在?帝王皇族向来不要软弱之人,你这副样子,让朕好不失望!”言罢,穹王负手甩袖,不再看天浅一眼。

从膝盖到额头整个身体无处不再颤抖,天浅死死咬住下唇,才忍住从心底滋生出来的寒意。终于,重重的磕头道别,转身离开。

思绪回归,天浅将手掌摊开,一片凤凰树的叶子静静躺在掌心,五指又再次用力,死死握紧,眼神突地坚毅无比,她侧过脸对着蔺千军说道:“既然已经选择了,我便不能回头,羯哥哥生死未卜,我天浅发誓一定要寻到他。蔺教辅,这五年,请你一定要替我照顾好夜鸾,等我从大咬崖归来!”

蔺千军淡淡一笑,花白的胡子在风中飘荡,胯下一紧,身下的骏马便飞奔出去。天浅一愣,只得加快速度跟了上去。身后一众护送队伍紧跟其后,扬起层层土雾。

北海,大咬崖。

千年冰雪,苍白无染。

这里是凡世中的一处圣洁之地,经受冷海的捶打与大雪的覆盖,成就了一方旷世奇景。

天浅跳下马背,直接将半个身子没入皑皑白雪中。然,行了几步,却发现身后没了动静。她回头望去,只见蔺千军依旧骑在马上,一身的素白与这边雪境甚是相称,他扬了扬手,朗声说道:“浅儿,就送你到这里了。”

“我还没有见到禾凤歌。你为何要这么急着回广角城呢?”天浅一边吃力的向回走,一边问道,稚嫩的脸上有着焦急。

蔺千军慈祥的笑着,最终熬不过,翻身下了马。他蹲下身子,抚摸天浅的头,慈爱的说道:“记住浅儿,在这个无人之境,你可以以女儿身生活习武,再不用去拘泥与节制,但,一旦你踏出大咬崖的雪境,你就只能是穹王的皇孙天浅,而不可选择其他。浅儿今年已经十二岁有余了,教辅相信你能明白穹王对你的一片的苦心。另外,你没有要求穹王让夜鸾同你一起来习武就说明你也了解穹王的脾性,他不会容得你心生旁骛的,你越是对夜鸾依赖,穹王就越不会留他在你身边。所以,经此一番。夜鸾能不能留在宫中,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蔺教辅……”天浅听蔺千军讲的话越听越酸楚,说话间竟然带着些许哭腔。

蔺千军站起身,最后拍了一拍天浅的肩膀,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大风过境,冷雪皑皑,天地素色,孑身染白。

天浅在雪境中艰难行走,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恐慌。她第一次离宫,第一次独身一人行了这么远的路,那种前所未有的慌乱使得她越发的寒冷。

也不过是半天的时间,天浅的整个身子已经被雪水打透,冰冷冰冷的贴在皮肤上,逐渐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行了多久,她终于支撑不住倒在雪地里,口中喃喃的唤着:“羯……羯……”

渐渐的,有幻象纵声

——羯牵着她的手走在宫道上。

——羯温柔的唤醒睡梦中的她,从有记忆起,这个定律便没有更改过。

——她在一旁满脸崇拜的看着羯耍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而后轻轻的微笑……

天旋地转中,一张稚气的脸钻入脑海

——他与她藏在一处,躲开好事的妃子们,两人相握的手掌,心灵相通的笑容,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他在她面前光着膀子走来走去,故意刁难她取笑她。

——他不顾一切的拉着她向着山顶跑去,脸被刮伤,却恍若未觉……

“夜鸾……羯……”

“唰——”幻象消失,黑暗侵袭。

弥留之际,她仿佛看见璀璨天河之下,他伏在她的耳旁,轻声誓言:“此一生,我夜鸾唯天浅倾尽所有……”

既痴以念,既醉以别,君子万年,介尔太平。

既伤以离,既浊以失,君子万年,介尔安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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